不用害怕
這世界到底有多大
握緊我的手
有我陪你看你長大
——張艾嘉《心甘情願》
打孩子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你打自己。
01兒子是在用撕我書的方式，對我當時的作法提出抗議
我自認為是那種完美帶加號的媽媽。為了讓兒子童年溫暖，並且能親自輔導他的學業，我辭去了高薪高位的工作。我兒子是母乳餵養，斷奶時是我和他商量後斷掉的，小時候吃的輔食都是我自己做，每一本繪本我都摸過上百次。兒子三歲前，我斷了一切社交。由於不希望讓保姆替代媽媽，我把自己累得面目全非，帶兒子在小區裡玩，別人以為我是孩子奶奶。
兒子小時候頑皮，有一次把我累得放聲大哭，結果兒子看著我滑稽的樣子，瞅著我哈哈大笑……為了自救，我自修了兒童發展心理學，學習個人情緒管理，但這些就像是潛藏在意識裡的某種預警，彷彿我知道有一天自己會控制不住，全面爆發。可怕的一天終於來了，一天放學後，我正趁著兒子寫作業的時候休息一會兒，輔導了他半天功課，我正咪會兒眼睛，兒子帶著挑釁的姿態把一本書遞到我眼前，我一看，那本我最經常翻閱的世界著名藝術畫冊被撕扯得稀碎，由於是銅版紙印刷，小孩沒有力氣把紙張撕裂，他就想辦法把一張張內頁整頁地薅下來，把一本書扯得像一團敗絮。這一幕讓我怒不可遏，因為翻閱這本藝術書籍是我全職媽媽生涯中我還能留給自己的唯一樂趣。我把兒子暴揍一頓，簡直可以說是拳打腳踢，聽著兒子嗷嗷地哭叫，我手腳冰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會把幾年來的積鬱和疲憊全盤變現，就趕緊把他關到次臥裡，強迫我和他暫時分離。
我自己在主臥裡躺著，因為意識到了什麼而痛苦得蜷縮成一團。兒子撕我書絕非沒有原因，他剛升入一年級時，每天放學回家除了晚餐和洗澡的時間之外，其餘的時間都用在完成家庭作業上了，他可以把一個字寫一半就跑掉去喝水，去上廁所，說話，打岔，中文字寫個部首就跑掉，英文字寫前面兩個字母，比如Bag，他寫了Ba，然後筆一扔，就去做別的，我知道學習習慣的養成非常重要，所以每天循序漸近地陪伴、疏導。可是耐心那一回終究用盡，嘴皮磨破了，看他還磨蹭，我一著急冒火就把他的作業本給撕了，兒子當時含淚問我:你為什麼撕我的作業？
回想這一幕，我知道兒子是在用撕我書的方式，對我當時的作法提出抗議。在揍他之前，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我卻沒有用更為公平的方式解決問題，而是直接利用了家長的強勢不假思索地打擊和欺凌。我衝到次臥，驚恐地看到兒子一臉鮮血，他沒哭，只是因為害怕乖乖站著，但他心裡一有急火就會流鼻血，我緊緊抱著兒子，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他這才“哇”地哭了，淚水和血水混合著，蹭了我倆一身……我覺得自己都沒臉哭，無法給他任何一個解釋，後來我在和自己的好朋友說起這事時，她沒有評判我，反而告訴我不要再讓這件事變成情緒垃圾，當時我一下哭出來……
以上來自一位全職媽媽的自述
02
03打孩子像刷我的存在感
兒子三歲的時候，我帶他去海邊玩。我們倆坐在沙灘上玩沙子，玩了一會兒，兒子舉起小手，說：髒。我的工作、婚姻，都是父母給我做的決定，孩子生下來，婆婆立刻就成了存在感極強的大媽媽，而我，就是那個專職負責購買各種全球頂級生活用品的“保姆”。我如果在馬路上給兒子買一個好玩的玩具回來，得立刻按照婆婆的要求去衛生間為玩具先消毒，有時我親眼看著婆婆一天給我的兒子洗三次澡。雖然我的兒子從小被over care 但是其實是喪偶式育兒，老公是強勢母親帶大的，眼裡沒有他人。也不是沒有，因為起碼他能看見小三，我老公出軌後，我帶著孩子離家出走了一次。孩子才7歲，已經變成了一個有潔癖軟弱並且照此下去，估計和我一樣長大了不會有什麼生存能力的人。後來，後來我離婚了，也是我的父母考慮再三安排的，結婚是，離婚也是。假如沒有慘痛的經歷，沒有壓抑到找心理醫生，我大約也意識不到我的人生應該有我自己真正的參與。
離婚期間，孩子的學習成績下降了。每次老師在家長群裡點名找我，我都非常恐慌。暑假的時候，孩子被公婆一家帶去海南旅遊，回來我一看，暑假作業的筆跡不對，一問原來是公公代做的。這還不說，還整天玩ipad ,我沒收了他的ipad後,他忽然對我說了一句婆婆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我一巴掌打過去，把自己的孩子抽了個趔趄，當時覺得這日子幾乎不知道怎麼過了。我看見網上那個要求破腹產的媽媽最後跳樓時痛哭了好幾場。我一定是用打孩子刷我的存在感吧。是我的孩子讓我明瞭我那被父母做出了所有決定，但毫無自由的前半生。現在，我獨自帶著孩子生活，儘量遠離父母的“關懷”，雖然生活得非常艱難，一邊工作還要一邊照顧孩子學習，但是我要盡一切努力，讓我的孩子將來不要像我一樣。
一個獨自帶著孩子的媽媽的自述
04她泣不成聲地說壞麻麻壞麻麻
白天我說背書，她背不出。讓她多讀幾遍再背，她才看幾秒就要背，背麼背不出……我說跟你講解下意思，你好理解一下，她又馬上說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講了，我說春天，杏花。然後問春天后面是啥，他跟我說是蝌蚪……
晚上看動畫片看到9點還要繼續看，電視關掉後，又不好好刷牙，把袖子故意泡在水裡。這一天的舊賬新賬一起算，我掐她左邊臉，又使勁掐右邊臉，她眼裡憋著眼淚，我隨手又給她一巴掌。事後我們安靜了一會兒，晚上給她洗澡擦頭髮的時候，忽然越擦越冒火，一邊拿毛巾使勁摔她一邊罵罵咧咧……她哭得不行了，泣不成聲地說：壞麻麻壞麻麻。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在虐待了，第二天看到她臉上被我掐出的青紫，我真後悔，我怎麼下得了這樣的手……
By 一位情緒失控的媽媽
05打孩子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你打自己
看了動畫片小豬佩奇裡面的媽媽好溫柔，從來不會發脾氣，還有耐心。我不相信，現實生活中真有那樣的媽媽嘛？帶孩子看《歡樂好聲音》，孩子很開心，我看到裡面的小豬媽媽卻哭了。現在的媽媽真不容易，一邊帶孩子，保證他們吃飽穿暖，學習能每天跟上趟，別落在最後面就謝天謝地，先別說拔尖了。而且老師說一句話，媽媽們就跟競賽似的。又一次，孩子學校要求第二天大家帶便當，我查美食網頁學了半宿，第二天給孩子帶去了動物便當，心裡還美滋滋地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很努力。結果等後來老師把照片發到群裡一看，天哪我那水平真是隻能叫濫竽充數……日劇裡不是把媽媽們叫做“沒有名字的女神”嗎？女孩、女人一旦變成了媽媽，就沒有了名字，在小區裡都叫XX媽，媽媽們顯然都只能認可，把悲劇當喜劇過嘛。朋友圈時代，你的生活無法掩飾，媽媽們就很容易在各種比較中失衡，比如你會比暑假帶孩子去了哪裡，你會看人家上的夏令營，你會窮盡心力尋找資源，為孩子的未來教育鋪路。
我從小是奶奶帶大的，父母從來沒有打過我。我甚至覺得因此和他們比較生疏。
我的婚姻是我自己選擇和決定的，有了孩子後，父親和我的孩子也沒有太多在一起的機會。去年父親去世了，有時候我輔導孩子寫作業，孩子讓我歇斯底里的時候，我會想起父親在我做了母親後對我說的唯一一句關於孩子的話：別在心情不好時打孩子。
記得有一次六一兒童節參加孩子學校活動，看到兒子在操場裡快樂地玩耍，忽然想起了已經不在的父親，掉眼淚的時候，還得趕緊裝著使勁看太陽……
聽朋友講過他家的故事，不是咱們這一代的事了。他媽媽每天凌晨三點下夜班回家，一回到家就把他和弟弟從被窩裡拖出來打一遍，天天如此。他弟弟後來初中都沒有唸完，他媽媽打他打到什麼程度，以後在學校別人打他，他都從不還手。你說打孩子有什麼了不起啊，有本事你打自己。
By一位聊天中的媽媽
就在前不久，一個媽媽轉給我一條消息:有個做人事工作的經理說今天收到一份簡歷，簡歷上寫：“已婚育有一女，生產時經歷兩次大出血，絕對絕對不會要二胎。”
重返職場時，你經歷著被洗刷、被蔑視的慘烈；
家庭生活，你不敢過多詢問“爸爸去哪兒了”；
你揹負著沉重的房貸，經歷著全球化時代信息碎片對個體的無情擠壓，你在社交網絡失去了語境，中國傳統倫理幾百年的痛苦之身還附著在你身上，原生家庭的陰影還遠遠沒有消散，你卻奮力掙扎，鯉魚跳龍門一般，想要給予下一代一個完美無缺的童年。
摔跤吧，媽媽。
媽媽們，你們辛苦了。
媽媽們，你們的苦和痛，我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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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級家長孫先生
六年級家長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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