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我的母亲是精神病,我被女友家人谈话:求你别害我女儿

只因为我的母亲是精神病,我被女友家人谈话:求你别害我女儿

1.怎么又等在这里

记忆里,那夜有雪,却并不冷。

一栋楼的大门口。

那破烂的楼墙上用白色的涂料刷了个“拆”字,月光下明晃晃的。

女孩只穿了一件毛衣,孤零零坐在台阶上等人。

阿旋知道,再过几分钟,那逼仄的巷子里就能传来男孩轻快的脚步声。

“命运就算坎坷崎岖,命运就算颠沛流离……”男孩瘦削高挑的影子映在视线里,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粤语歌。

阿旋站起身迎上去,欢喜地叫了声:“齐瑞稀。”

“怎么又等在这里?”男孩皱皱眉,却没急着拉她进楼道,放下斜斜背着的书包,把身上穿着的呢大衣外套脱下来塞给她。十六岁年纪的男孩都爱装酷,齐瑞稀穿的不多,看着阿旋把他发旧的外套穿上,自己一件单衫站在雪里,强撑着面不改色。

“我和我妈吵架了。”阿旋咬着唇,伸手想去捂男孩冻得发红的手,却被反包住了,温度居然比她还热。

男孩一拉她,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又吵?你期末不是没出年级一百名么?”

“我妈说这个成绩考不上省实验。”

“屁,去省实验干吗,市里高中挺好的。”男孩话说到末了,眉尖上挂着淡淡一层叫做紧张的情绪。

“那我考去你们学校好不好?”女孩没心没肺逗他。

男孩抿着唇没说话。

楼道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声控灯已经坏掉,女人穿着棉睡衣,拿着手电筒,正好照在他们身上。

男孩和女孩同时转过头来。半晌,阿旋讷讷喊了一声,“妈。”

“你皮痒了是不是?骂你两句就敢往出跑,大雪天不在家写作业,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单独坐在这……”女人横眉竖目说完,好像刚刚被她说成“乱七八糟的人”不是齐瑞稀一样,变脸般噙着一层虚假的笑,朝他说,“我们家阿旋就是缠人,瑞稀你少理她,下次她再找你,你就直接让她回家……”

手一伸,把阿旋一扯,拎上楼了。

女孩回头想把外套脱下来还他,女人狠狠瞪了她一眼,硬是把女儿的身子扳了回去。

齐瑞稀站在微雪里,嘴唇冻得发白,他只有那一件厚的外套,被这么一搅合,明天还不知道穿什么御寒。他站了一会儿,等听到楼上关门声,才慢慢拎着书包打开一楼的家门。

一楼很冷,齐瑞稀换了鞋,看到爸爸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吸一卷很廉价的旱烟。

“爸,我回来了。”

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瑞稀,咱们这几天就要搬出去,楼马上就拆。”

齐瑞稀心里一沉,“搬去哪?”

“爸爸打算给你办住校。再有两年你高考完,就走了,不用担心住的问题。”

齐瑞稀只觉得嗓子发紧,“那你呢?”

“我有地方住,租个房子就行了。听话,明天我去给你办住校。”说完,男人很温和地看着他,“吃饭吧,上完晚课肯定累了。今天就别熬夜学习了,我去给你冲杯奶。”

男孩慢慢坐在饭桌前,冻僵的感觉慢慢缓和过来,心却还浸泡在麻木之中。

2.你不要耽误自己

第二天齐瑞稀是穿着秋天的外套去上学的。

住校手续晚上才办好,他的行李很少,被分到上铺,爬上去,几分钟就收拾妥当。他稍微站了一会儿,四周没有椅子,他只好坐在下铺休息。

“你谁啊?裤子脏不脏啊就坐我床!”推门进来的男生浓眉大眼,看到齐瑞稀脸都抽搐了,走过来就把他拽开。

齐瑞稀被拽了个趔趄,眉一挑也有点火。

“不就坐一下么?你少块肉啊?”

“比少块肉还严重我告诉你!”男生斜瞟着他,一副您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我床单多少钱你知道么?洁癖听说过么?”

齐瑞稀懒得理他,鞋一甩要爬到上铺去,脚腕却给人扯住了,差点没滚下来。

“你有完没完?睁大眼瞧瞧你床单脏了吗?”齐瑞稀爬下来,沉着脸问。

男生摸摸头倒笑了,“还别说,你衣服挺旧,倒还干净。我说你冬天穿这么少冷不冷啊?耍帅啊?”

齐瑞稀没理,男生轻轻在他肩头推了一把,“你不是吧,我刚才是急了点,说话太冲,别往心里去,以后一个屋住呢!我叫张仲宣,你呢?”

“齐瑞稀。”

张仲宣像没看到他面无表情一样,“那就算是认识了哈。我高二文科一班的,我打球去啦,以后多关照。”

没几分钟张仲宣又回来了,开口就让他轻轻皱了一下眉。

“楼下有人找,挺甜的一妹妹,你小子……”

齐瑞稀没理他挤眉弄眼,直接下了楼。

阿旋在楼下用鞋尖踢石头玩,见到男孩,蹦蹦跳跳走过去,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衣服!我已经洗过了,还给你。”阿旋眼光落在他身上,张了张嘴,“你怎么穿这么少?”

齐瑞稀没答。而女孩心思何等细腻,立刻明白过来,眼眶有些红,却没点破,故意打趣他,“耍酷是吧?”她伸手打开袋子,有些颤抖地把外套拿出来,“快穿上,你就算耍酷也钓不到美眉的,早点死心吧你。”

齐瑞稀依言把衣服穿好,两人在寒风里面面相觑站了一会儿。

“我以后住校。”所以,不要再在那里等我了。

“我知道。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爸爸告诉我了。”

“以后和爸妈吵架别往外跑。”不是每次都有我陪着你。

“嗯。这两天我们也要搬家了。”阿旋低着头,无意识地用鞋蹭着地面,“我搬到新家请你去玩。”

“好。”虽然你爸妈都不喜欢我。

“那我走了。”阿旋慢腾腾扭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

男孩果然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她一颗心都像浸泡在酸涩的气泡水里,忽然很委屈,“瑞稀,我妈说她花钱也要我念省实验,我觉得……”

“去省实验。”齐瑞稀打断她,“我考上的时候,因为没钱所以去不了,你不要耽误自己。”

阿旋白着脸,怔怔看他。

这次他没目送她走,先转身上了宿舍楼。

3.万一他跑了,下次再遇到你怎么办

那天阿旋一个人回家。

她认识齐瑞稀的时候,小学三年级。

她每天经过一楼,都闻到温热的牛奶味儿。有天一楼的哥哥开门时,正巧和她迎面撞见,她很没礼貌,怔怔盯着一楼哥哥手里的保温杯。

第二天她去上学,发现一楼哥哥站在门口等她。他手里拿着两个保温杯,递给她一个。

他说,我叫齐瑞稀。

那时她家刚刚搬到这个城市,爸妈的生意才开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更别提给阿旋热牛奶。她很没骨气地被热牛奶收买了。

阿旋的爸妈后来知道女儿和一楼的孩子走得很近,诱哄着和她说了好几次,要女儿离齐瑞稀远点——

“一楼那家孩子不吉利,听说他妈死得早,当爹的又没本事,你看他天天独来独往的,说不定心里边打什么主意呢?阿旋啊,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可是阿旋明着唯唯诺诺,暗里行事照常。

无数次,未谙世事的少年少女并肩走过同一条路——逼仄的巷口,破旧的大铁门,还有声控灯坏了很多年却从没人修过的楼道。

阿旋一个人踩着记忆里的两双脚印,抬头巷子墙壁上斑斑驳驳的痕迹,有铁锈,泥土,还有划痕,还有深红色的痕迹。

阿旋伸手摸上去。好像还能摸到齐瑞稀的血迹、体温。

那是她刚上初中那年。

小升初的考试,她没能进市里前一百名,被一直很在意成绩的妈妈打了个耳光。她夺门而出,约了同学玩到下午,刚好快到齐瑞稀放学的时候。她和同学道别,堵着气不想回家,一个人在巷口等他。

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也有点怕了,转身朝家走。

狭窄无人的巷道里有潮湿的味道,昏暗的光线里,尽头处仿佛有人影踉踉跄跄朝她走过来。阿旋停了一停,背靠在墙壁上,给来人让路。

一步,两步,近了,酒气冲进鼻子里。阿旋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期待醉酒的男人快快经过。

然而男人抬起蒙眬的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将手落在了阿旋肩头。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阿旋想撤开一步,却被拽住了外套。惊恐之下,她看到巷口出现的熟悉身影,如蒙大赦般高声喊了一句:“瑞稀!”

接下来的事情,却恍如噩梦。

齐瑞稀冲过来和男人厮打起来,被狠狠一推,后脑撞在墙上,男人吓得后退了一步,转身逃出巷子。

阿旋惨白着脸,蹲身去抓齐瑞稀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推开。

她愣住,看到摇摇欲坠的男孩,竟锲而不舍向男人逃走的方向追过去。万幸的是,这时候有邻居出来,把那醉酒的男人制住了。

这段记忆是那样失真,以致阿旋恍惚只记得最后,是齐瑞稀跌跌撞撞朝她走过来,却摇晃着倒地的样子。

其后,仿佛有什么在她心里轰然炸响。她双脚发软,却怎么努力也不能喊出声音。

阿旋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些鬼片都是骗人的。

人在极度恐惧时,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

齐瑞稀被送到医院,缝了五针。因为住不起院,他很快就出院回家。

阿旋去看他,在他空旷到显得简陋的卧室里乱转,伸手翻他的东西。

她伸手去拿书架上面的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男孩却变了脸色,下意识走过去,抬手按住女孩的手背。

阿旋诧异回过头来。

男孩刚好低头去寻她的眼神,凑巧,唇角轻轻擦过她额头。

阿旋着了慌,狠狠踩了他一脚,抽出手,不妨把那厚厚的本子带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男孩的肩头。

齐瑞稀吃痛,闷哼一声。

“阿旋!”女孩推门要走,却被他几步抢过去,将她堵在了门板上。

温热宽厚的手按在她肩头,男孩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吹动阿旋的发丝。原本惊慌失措的齐瑞稀,此刻反倒有种自暴自弃般的镇定,等着阿旋的反应。

有秋天的日光落在他们身上,疏疏落落,时间被无限拉长——

“后来你为什么要追着坏人出去?”

没料到得到的答案,是这样不相干的一个问句。齐瑞稀怔了一下。

“我想他进监狱,可是我抓不住,幸好后来有大人来了……”

“他比你大好几号!你没长脑子吧!”阿旋紧紧皱着眉,又气又后怕。

“万一他跑了,下次再遇到你怎么办?”

齐瑞稀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情急下脱口而出的话,还在孩子气地反驳她。

女孩愣住。她呆呆望着眼前的人,在隐约窥见了对方秘密的几分钟后,眼里,莹然有泪。

4.现在还不是

齐瑞稀第一次开口求了张仲宣。张仲宣跷着腿躺在下铺,懒洋洋说:“我又不认识什么阿旋,干吗要我陪你去啊?”

“就是那天来找我的女孩。去不去?”

“去!”张仲宣一个翻身起来,爬到上铺,扒着床朝他笑,“怎么不早说啊!你怕人家爸妈误会吧?诶,说真的,她是不是你小女朋友啊?”

齐瑞稀看着天花板,想了很久,答道:“现在还不是。”

他还不够好。所以,现在还不是。

阿旋见到张仲宣,明显不高兴,冷着脸问齐瑞稀,“他谁啊?”

张仲宣极其自来熟,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逗得阿旋的不悦去了七分。阿旋的妈妈听说齐瑞稀要来,本来一万个不欢迎,但因有张仲宣,妈妈态度完全扭转。

“小同学,你尝尝这个。”妈妈的筷子一直不停在张仲宣和菜盘之间挪动,却从头到尾没有看齐瑞稀一眼。

“张仲宣是吧?瑞稀的舍友啊!你家是做什么的啊……哎,我就说,瑞稀那孩子居然能交到你这样好的朋友……”

阿旋看着妈妈和张仲宣聊得欢畅,在桌下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齐瑞稀的衣角,亲昵而温存。临走,女孩眨着清亮的眼睛,拽着他的手分享感受,“你那个室友,真有意思,笑话一箩筐,我妈都给他逗笑了。”

男孩跟着笑起来,只是那翘起的唇角,有不易察觉的僵硬。

后来张仲宣缠着他问了好几次阿旋的个人信息,都被他轻描淡写带过去了,最后张仲宣脾气一上来,喊道:“你不是说不是你女朋友么?行行行,都给你留着,陪我骑自行车去!这个总行了吧?”

齐瑞稀难得答应他,算作还礼。

两人租了山地车,一路从学校骑到郊区,你争我抢谁也不让谁。

“嘿!前面有个坡!”张仲宣刹住车,伸手指过去,“咱俩比谁冲下去快!”

齐瑞稀刹了车,看着坡道微微一愣,默然了半晌,他才要摇头,却被张仲宣一把搭住了肩头。

“你怕啊?”

挑衅的眼神戳在心底,齐瑞稀心一横,把车停在坡路左侧。

“输了别后悔。一,二,三,走!”

两辆车并驾齐驱冲了下去,而下方几米处,一个曾修道挖掘过的大坑,赫然在目。

张仲宣正对着大坑中间,这时候想要调转车头,却已经晚了。

哐当几声,齐瑞稀刹闸不及,擦着那大坑的边缘顺势连人带车滑倒。他挣扎着撑起身来,眼光寻找张仲宣,却因眼前的惨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张仲宣的车子还停在坑里,整个人却飞了出去,沿着坡路滚到底下,血顺着他脑后汩汩流出。

“喂!”齐瑞稀不顾身上的疼,爬起来跑到张仲宣旁边,惨白着脸喊道,“喂!张仲宣你醒醒!”(原题:《暗夜隔绝一扇门》,作者: 卞小安。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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