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軍:紀一代經學大師馬長慶阿訇歸真

原標題:巨星隕落,經堂失色—— 一代經學大師馬長慶

孔德軍

2018年7月16日15時,西寧雪峰大廈,一位老人闔然長逝,永遠離去。瞬間,噩耗在全國各地網絡朋友圈傳開,旋即,消息傳遍伊斯蘭世界。

孔德軍:紀一代經學大師馬長慶阿訇歸真

馬長慶阿訇。資料圖

是的,這位老人正是中國伊斯蘭教界舉足輕重的經學大師馬長慶。阿卜杜拉•馬長慶1936年3月生於青海西寧,系果園哈志次子果園二師傅之子,生於經學世家,幼承家學,經學功底雄厚。少年時期,馬長慶在時任北關阿文中學校長的其兄馬受慶門下學習;十三歲時,曾在東鄉老家清真寺講瓦爾茲。此後,一直在臨夏韓家寺井口四師父馬天民門下學習,同時,給低年級同學授課。18歲時,接替井口四師父,任平涼某清真大寺教長之職,轟動一時。據長慶阿訇自己講,他在平涼開學時,曾去附近幾座清真寺學習陝學派功沃,因此,1992年左右,馬長慶阿訇在西寧北關清真寺作教時,同時也開設勒沃功。可以說,他是近幾十年來,為數不多的精通萊夫茲和功沃兩大經學傳承的經師。馬長慶阿訇的岳父,則是西北伊斯蘭教各派公認的經學大師尕布阿訇,民國六年(1917年)尕布阿訇去西安任教時,曾受到西安督軍陳伯生將軍親自迎接。

馬長慶阿訇在中國伊斯蘭教界的影響不僅是他顯赫的家族和師承,還在他幾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一絲不苟的教學經歷和博大精深的經學水平。

1958年宗教改革期間,馬長慶一邊做修表工人,一邊在家中偷偷講經授課。阿訇早年的弟子們曾說:“佛教有達摩面壁石,我教有長慶阿訇的背印牆——長慶阿訇長年在窯洞中給學生講經,經常依靠牆壁,牆上留下了深深的身體輪廓印記。”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中國宗教政策開放後,馬長慶應邀去西寧北關清真寺任教,自此,他的教學活動從“地下”轉向了殿堂。從那時起,直至今天——2018年7月16日15時之前,只要身體條件允許,人在西寧,他從未放棄過一堂課。這一點,可能除他之外當代學者幾乎無人可以做到。因此,他的弟子遍佈全國,今青海、甘肅、寧夏和新疆不少中青年阿訇是其弟子。

長慶阿訇的授課時間大體上分為晨禮前(夏天凌晨四點左右,冬天六點左右)、晨禮後、晌禮前、晌禮前、昏禮後甚至宵禮後,除週五休假不講經外,其他時間從不缺課。1985年至1992年,每天開設18門課左右;1993年至1996年,每天開設23門課;1996年至2010年,每天開設30門課左右;2010年至2016年,每天開設23門課左右;2016年至2018年,身體情況欠佳,每天開設15門功課左右。所開始課程主要有:《古蘭經》明文,聖訓珠記、米什卡提、傑倆萊尼、維嘎葉、六大部聖訓集(1996年之前,因為經書渠道不暢,教材缺乏,只開設布哈里和穆斯林聖訓集,)、麥克圖布、伊嗨雅伊、尕最、滿倆、白呀尼、教法原理學等。

講課任務最重的時期,可能是1993年左右,那時,他大約凌晨三點半在省伊斯蘭教經學院給學生講經(每天一卷本《古蘭經》明文、伊嗨雅伊大約15頁,還有其他課程)。此後,騎自行車去南關清真寺,給滿拉講經四十分鐘左右,那時,天色才朦朧發白,開始晨禮。晨禮後大約講十個賽白格(十部經左右),然後開始早餐,那時的早餐是每個滿拉兩個白麵餅子,長慶阿訇親自監督滿拉排隊領取大餅,不允許任何人多吃或者少吃。長慶阿訇認為,少吃會影響身體健康,多吃會造成萎靡不振,因此,每天晚飯做多少,他都有會詳細安排。早上八點左右,全寺滿拉休息,長慶阿訇坐車去100公里之外的化隆縣給阿訇班講課。中午12:30準時,所有學生穿戴整齊,開始講經,一直到13:30開始晌禮。這段時間的晌禮之後,沒再上課,不過,昏禮和宵禮之後繼續講課。

那個時期西寧地方大多回族人沒有正式工作,請阿訇的時間比較隨意,長慶阿訇幾乎每請必到,但有一條,不在授課時間赴宴。有些人時間觀念較差,11點半請阿訇去家裡,阿訇只坐十分鐘,12:40他幾絕對會準時離開,去清真寺授課,幾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動,風吹不倒,從未間斷。

筆者在其門下學習的那段時間,可能是人生中最艱苦的求學時光。父親常說,我在北關學習期間,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凌晨三點左右就要叫我起床飛奔北關上課。長慶阿訇每節課都會點名,遲到一次或者考試一次不過,就可能面臨被開除,紀律嚴格到了殘酷的程度。因此,一些習慣於自由散漫的學生對長慶阿訇的所有印象就是嚴格、訓斥、責罵和罰站。

夏天的西寧,氣候宜人,景色優美,人們習慣請阿訇們去“浪山”——郊遊,有些資助者前來宴請,阿訇不能拒絕,於是乎,凌晨四點開始講課,講完一天的課,晨禮後再去浪山。如果要連續浪山兩天,可能凌晨三點或者更早全體集合上課,把兩天的課全部上完再去浪山。第三天浪山回來之後的昏後課程中,很可能要對這兩天的課程進行考核,考不過的,輕則罰站,重則開除回家。

長慶阿訇教學生涯中的好幾個片段可以載入史冊:一個是2003年他獨子萊比阿歸真那天,他還在清真寺裡給滿拉授課;一另個是2001年他兄長馬受慶阿訇歸真那天,他從麥加朝覲回來後,沒有回家,直接去了清真寺,晌禮前他匆匆看了亡人最後一眼,晌禮後繼續給滿拉授課。受慶阿訇一生這樣的情況很多,幾乎成了他的生活常態。所以,他每次回西寧的第一件事情,如果不是禮拜時間,就是授課時間。

2012年,我在國外讀博,假期回國後,受慶阿訇通知我前來參加全省阿訇資格證書考試,當時我很為難,因為我已經離開經堂多年,對一些傳統經典開始生疏,考好考不好自己心裡沒底,尤其要考時事政治。但他堅持讓我考,他說,任何時候,你都不能忘記經學傳統。他說,你曾是我門下最調皮的學生,我希望你能成為最優秀的學生,我相信你能做到。

……

昏禮的邦克即將晌起,往事歷歷在目,那些令人難忘的畫面不斷在眼前閃爍,淚水模糊了雙眼,我難掩悲痛,匆匆敲下這些文字,權且做為對恩師的一點紀念。先知穆罕默德(願主福安之)曾說,當一個人歸真後,你們當多說他的好話。

是啊,人無完人,如果從一個經師的角度看待長慶阿訇,他已經做到了極致,看今日經堂,無人可望其項背。正如馬強教授所言:“一個時代結束,一頁卷冊翻過。前事多劫難,後事仍無著。後輩尤應且行且思。能像阿訇一樣有操守有氣節者不多!”

僅以此文,獻給我的恩師馬長慶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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