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彩票的人

追彩票的人

你想要什麼,我的愛情嗎?抱歉,我不會再給你了,你一無所有,如果繼續跟著你,我傻啊。一個和胡偉一起生活了不到半年的女人義無反顧地回山西老家了——之前,5年前的那個春天,另一個同鄉女人也和他分手了,理由像針尖一樣刺得他生疼:你到底什麼時候能買得起長沙的房子,縣城也不能買嗎,春暖花開,你還想讓我和你一起住陰鬱難聞蟑螂滿地爬的地下室——一直無法改變生活,生活經常使他厭煩,甚至他的母親也覺得這個上過中專的不孝的兒子這樣活著也一定有什麼錯。

是的,漂泊這麼多年,許多人都瞧不上胡偉,胡偉痛恨這些人,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起來——現在,一個人的世界,最無助的,莫過於生活裡隨時來臨的變幻不定,一籌莫展,工作,愛情,到處的遷徙,許多事莫不如此——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命運,他想起了同鄉傑克,他的成功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複製,要的或許只是堅持——買彩票很多年,這是胡偉現在惟一值得嚮往的東西,工餘,他經常聚精會神、深思熟慮地研究彩票,一次,往往要投上30元錢——行禮箱裡,他保存了一摞厚厚的彩票,這些數字排列組合各異的彩票,他覺得一定有秘密可尋,他會尋到的。

追彩票的人

但彩票並沒有給他帶來過好運氣,日復一日,他繼續在一個又一個城市,無聲無息的人群裡漂著——如今,30歲了,作為一家快遞公司的快遞員,他整天在北京宋莊的大街小巷穿梭,已經穿梭了一個冬天……他多半不吃早餐,也不修邊幅,當年的理想、信念,真摯的情感,現在再也找不回來了,一心只想掙錢,相信彩票有一天一定會把自己從灰色的人生中拯救出來,那些他痛恨過的人屆時都會來為他喝采,他過著比他們都幸福圓滿的日子……

追彩票的人

初夏的一個悶熱的黃昏,穿著鬆鬆垮垮的灰色長褲子,他又一次走進了那家位於街角的彩票投注站。投注站烏煙瘴氣,幾個男人在抽菸,一個露出了半邊胸脯的婦人在給懷裡的孩子餵奶,她趿著人字拖鞋的男人插隊站到了他的前面,還不停地回頭對沉默的女人嘮叨著她的晦氣——沒有生氣,他繼續在手機上看一則彩民中了2600萬大獎的消息,這樣的新聞對他並不是毫無意義,新聞刺激著他,他的勝利一定已經躲在這些無數次的失敗後面,他想,失敗會是他接近勝利的動力。

每一次彩票開獎,他肥厚的嘴唇都顫抖地嘟囔著這一組組數字,吐字很慢,一會兒,像突然得了什麼病似的整個人洩了氣。這一天,出租屋的燈下,他照例為壞運氣頹唐著,突然,老家的叔叔來了電話,你母親病危,也許就是這幾天的事,隨後叔叔又說,得多準備一些錢,天氣很熱,要用冰棺——18歲離開那個深山小村後,他很少回家,特別父親病故後,他幾乎遺忘了和姐姐一起生活的脾氣不好的母親。想起了母親皺紋如刻的面容,他正沉浸在悲傷中的時候,那個輕微腿瘸的房東進來催交下個月的房租。不能再等等嗎,我母親就要死了,大概帶著怒氣,房東被平日默默無言的溫順的房客嚇了一跳。

追彩票的人

帶著十注彩票,他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一天半的焦灼裡,只吃了3盒方便麵,喝了2瓶水——當他疲倦地走進照不到陽光的老屋,只見陰暗的廳堂裡,兩條長凳上支著一口已經合上沒有上油漆的棺材,不多的幾個親戚說不上悲傷地來回走動,沒有傳出誰的哭聲,他的到來姐姐也沒有表示出特別的熱情——五年了,這個家除了四壁新刷了一層白灰,一如其舊的老氣橫秋,蚊蠅嗡嗡亂飛。他點燃一支菸,默默坐在母親的棺木旁,想打一會兒瞌睡,卻又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彩票跟著一起飄了出來,一陣穿過廳堂的風裡,他彎腰追著這張或許會改變命運的彩票。


追彩票的人

蔡 誠

追彩票的人

追彩票的人

又名蔡我的、江河等。非著名作家。矢志不渝的讀者、夢想者。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員。已在眾多報刊發表百餘萬字作品。有多篇詩文入選各種選本。已出版《生活是修行,孤單而美好》、《有一種生活叫無奈》、《無題集》等。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