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尖刻,寶釵圓滑的背後(3)

我薛寶釵怎麼能與林丫頭相比?

她,系出名門,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她的父親林如海是蘭臺寺大夫,前科的探花,欽點為巡鹽御史。林如海之祖,曾襲過列侯,今到如海,業經五世.起初時,只封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遠邁前代,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至如海,便從科第出身.雖系鐘鼎之家,卻亦是書香之族。

她的母親乃其父嫡妻賈氏,即榮府老祖宗獨愛的女兒,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時名喚賈敏。也是寧、榮兩府子輩中唯一的女孩兒,在老姊妹四個中,排行老么。

她,聰明清秀,故被父母愛如珍寶。年方五歲.便開始讀書識字,她的老師,乃進士出身,做過知府的賈雨村。父母把她當做兒子一般的養育。

而我們薛家,儘管是書香繼世之家,但卻是皇商。我雖有個哥哥,諸位也是知道的,因幼年喪父,母親又憐他是個獨根孤種,未免溺愛縱容,五歲上就性情奢侈,言語傲慢.雖也上過學,不過略識幾字,終日惟有鬥雞走馬,遊山玩水而已.遂至老大無成,人稱呆霸王。倚家中有百萬之富,賴祖父之舊情分,領著內帑錢糧,便仗勢打死人命---

我的大嫂,她們家也在戶部掛名行商,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單有幾十頃地獨種桂花,凡這長安城裡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裡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合長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買賣人,都稱她家是`桂花夏家。'因他家多桂花,她小名就喚做金桂.夏家小姐今年方十七歲,生得亦頗有姿色,亦頗識得幾個字.若論心中的邱壑經緯,頗步熙鳳之後塵。

也真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從小時父親去世的早,又無同胞弟兄,寡母獨守此女,嬌養溺愛,不啻珍寶,凡女兒一舉一動,彼母皆百依百隨,因此未免嬌養太過,竟釀成個盜蹠的性氣.愛自己尊若菩薩,窺他人穢如糞土,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性,在家中時常就和丫鬟們使性弄氣,輕罵重打的。今日出了閣,自為要作當家的奶奶,比不得作女兒時靦腆溫柔,須要拿出這威風來,才鎮壓得住人,薛蟠本是個憐新棄舊的人,且是有酒膽無飯力的,如今得了這樣一個妻子,正在新鮮興頭上,凡事未免儘讓他些.那夏金桂見了這般形景,便也試著一步緊似一步.一月之中,二人氣概還都相平,至兩月之後,便覺薛蟠的氣概漸次低矮了下去。

先時不過挾制薛蟠,後來倚嬌作媚,將及薛姨媽,又將至薛寶釵。薛家母女總不去理他.薛蟠亦無別法,惟日夜悔恨不該娶這攪家星罷了,都是一時沒了主意.於是寧榮二宅之人,上上下下,無有不知,無有不嘆者.”

人說,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萬沒想到娶進了一位悍婦河東獅吼,害我們薛

家顏面掃地,害我們母女在人面前丟人敗興,無法抬頭。

我如何敢與林丫頭相比?

賈府的CEO,言談爽利,心機又極深細,很會討好逢迎的鳳姐,一見到她,竟然把至尊的老祖宗也拋到了腦後。

第三回,這熙鳳攜著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一回,便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緻人兒!我今日才算看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嫡親的孫女兒似的,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嘴裡心裡放不下。

所以一見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竟忘了老祖宗了,又忙拉著黛玉的手,噓長問短,千叮萬囑問道:“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麼藥?在這裡別想家,要什麼吃的、什麼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也只管告訴我。”

寶玉一見她,張嘴就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登時發作起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麼罕物!人的高下不識,還說靈不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寶玉滿面淚痕泣道:“家裡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說沒趣,如今來了這們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

老祖宗一見到黛玉就更別說了。第三回,一把將她抱住,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因說:“我這些女孩兒,所疼的獨有你母親。今一旦先我而亡,不得見面,怎不傷心!

老祖宗對她的心肝,事無鉅細:把你林姑娘暫且安置在碧紗廚裡。將自己身邊一個二等小丫頭名喚鸚哥的與了黛玉。亦如迎春等一般,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兩個丫頭外,另有四五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頭。賈母說孫女們太多,一處擠著倒不便,只留寶玉黛玉二人在這邊解悶,卻將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移到王夫人這邊房後三間抱廈內居住,令李紈陪伴照管。林黛玉自在榮府,一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把那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孫女兒倒且靠後了。

甚至,糊窗紗這樣細碎的小事,老祖宗都要為林丫頭打理好,第四十回賈母因見瀟湘館的窗上紗顏色舊了,便和王夫人說道:“這個紗新糊上好看,過了後兒就不翠了。這院子裡頭又沒有個桃杏樹,這竹子已是綠的,再拿綠紗糊上,反倒不配。我記得咱們先有四五樣顏色糊窗的紗呢。明兒給他把這窗上的換了。

寶玉一見她,張嘴就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登時發作起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麼罕物!人的高下不識,還說靈不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寶玉滿面淚痕泣道:“家裡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說沒趣,如今來了這們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

老祖宗一見到黛玉就更別說了。第三回,一把將她抱住,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因說:“我這些女孩兒,所疼的獨有你母親。今一旦先我而亡,不得見面,怎不傷心!

老祖宗對她的心肝,事無鉅細:把你林姑娘暫且安置在碧紗廚裡。將自己身邊一個二等小丫頭名喚鸚哥的與了黛玉。亦如迎春等一般,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兩個丫頭外,另有四五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頭。賈母說孫女們太多,一處擠著倒不便,只留寶玉黛玉二人在這邊解悶,卻將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移到王夫人這邊房後三間抱廈內居住,令李紈陪伴照管。林黛玉自在榮府,一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把那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孫女兒倒且靠後了。

甚至,糊窗紗這樣細碎的小事,老祖宗都要為林丫頭打理好,第四十回賈母因見瀟湘館的窗上紗顏色舊了,便和王夫人說道:“這個紗新糊上好看,過了後兒就不翠了。這院子裡頭又沒有個桃杏樹,這竹子已是綠的,再拿綠紗糊上,反倒不配。我記得咱們先有四五樣顏色糊窗的紗呢。明兒給他把這窗上的換了。

五十六回,寶釵忙走過來,摸著他的臉笑道:“你張開嘴,我瞧瞧你的牙齒舌頭是什麼做的?從早起來到這會子,你說了這些話,一套一個樣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不說你們奶奶才短想不到;三姑娘說一套話出來,你就有一套話回奉,總是三姑娘想得到的,你們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個不可辦的原故。這會子又是因姑娘們住的園子,不好因省錢令人去監管。---他這遠愁近慮,不亢不卑,他們奶奶就不是和咱們好,聽他這一番話,也必要自愧的變好了。”

我嫡親的姨娘王夫人,對我和林丫頭的態度也不相同。姨娘很在乎林丫頭,第三十二回,含恥辱情烈死金釧,王夫人道:“---原要還把你妹妹們的新衣服拿兩套給他妝裹.誰知鳳丫頭說可巧都沒什麼新做的衣服,只有你林妹妹作生日的兩套.我想你林妹妹那個孩子素日是個有心的,況且他也三災八難的,既說了給他過生日,這會子又給人妝裹去,豈不忌諱---

寶釵忙道:“我前兒倒做了兩套,拿來給他豈不省事.況且他活著的時候也穿過我的舊衣服,身量又相對。”王夫人道:“雖然這樣,難道你不忌諱?"

人們要說了,老祖宗對我不比對外孫女林丫頭差呀。比如,親自給我過生日。

第二十二回 誰想賈母自見寶釵來了,喜他穩重和平,正值他才過第一個生辰,便自己捐資二十兩,喚了鳳姐來,交與他備酒戲。就在賈母上房擺了几席家宴酒席,並無一個外客,只有薛姨媽、史湘雲、寶釵是客,餘者皆是自己人。

再比如,老祖宗為了讓第二次來榮府,打秋風的劉姥姥見識見識,便兩宴大觀園,賈母因見岸上的清廈曠朗,忙命攏岸,順著雲步石梯上去,一同進了蘅蕪苑,---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賈母搖頭說:“使不得.雖然他省事,倘或來一個親戚,看著不象,二則年輕的姑娘們,房裡這樣素淨,也忌諱.我們這老婆子,越發該住馬圈去了.---他們姊妹們雖不敢比那些小姐們,也不要很離了格兒.

如今讓我替你收拾,包管又大方又素淨.我的梯己兩件,收到如今,沒給寶玉看見過,若經了他的眼,也沒了。”說著叫過鴛鴦來,親吩咐道:“你把那石頭盆景兒和那架紗桌屏,還有個墨煙凍石鼎,這三樣擺在這案上就夠了.再把那水墨字畫白綾帳子拿來,把這帳子也換了。”

老祖宗自掏腰包為我過生日,是出於禮貌和客氣,也是給照顧自己兒媳的面子而已。老祖宗親自為我佈置房間,是在埋怨我,太過客套就是虛偽了。

人們都說我和林丫頭是競爭對手,是天敵,可我拿什麼和她相爭?

在她的面前,侯門千金史湘雲:“我本也不配和他說話:他是主子姑娘,我是奴才丫頭麼。”

在她的面前,管家奶奶鳳姐:“又叫丫頭們做什麼,有我服侍呢。”

而我哪,就用寶玉哄勸林丫頭的話:“你這麼個明白人,難道連‘親不隔疏,後不僭先’也不知道?我雖糊塗,卻明白這兩句話。頭一件,咱們是姑舅姐妹,寶姐姐是兩姨姐妹,論親戚也比你遠。第二件,你先來,咱們兩個一桌吃,一床睡,從小兒一處長大的,他是才來的,豈有個為他遠你的呢?”

所以我就是寶玉口中的:“外四路兒的什麼‘寶姐姐’”。

記得嗎?元春貴妃賞的端午兒節禮,寶玉不明白,為什麼我和他的是一樣的: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我可以告訴諸位這裡面的緣故,其一,或許,我自認和貴妃算是半個知音,還是省親大觀園時:趁眾人不理論,推寶玉道:“貴人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才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又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分馳了?建議寶玉將‘綠玉’的‘玉’字改作‘蠟’字。寶玉道:“綠蠟’可有出處?”唐朝韓翊詠芭蕉詩頭一句:‘冷燭無煙綠蠟幹’都忘了麼?”寶玉聽了,不覺洞開心意。姐姐真是‘一字師’了!”

其二,或許是出於金玉良緣的考慮。其三,為了給姨娘和我母親面子。最為重要的是安慰和補償,因為我落選了!

第五回,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徵採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

悲催的是,因我哥哥打死人,有命案在身,使我再無機會成為皇妃伴在君王側,或者成為公主、郡主們的伴讀,甚至成為親王貴胄的妻子,直接毀了我日後爭寵誇耀之路。所以,我們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投奔賈府而來。畢竟,寶玉也算是不錯的夫婿人選。

所謂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我的罕言寡語,人謂裝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正是隱藏自身,以堵賈府一干人的悠悠之口。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正是為了掩藏因落選而帶來的自卑罷了!

而林丫頭的尖刻,她的目下無塵,她的孤高自許,正是我所羨慕而不能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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