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一人缘:《骗经》私打印记占铺陈「伪装道士骗盐使」学习防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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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一人缘:《骗经》私打印记占铺陈「伪装道士骗盐使」学习防骗


十一类 强抢骗

私打印记占铺陈

乡有尤刁民者,侮法健讼,渔猎下民。人闻其刁风,莫不畏而远之。一日,往府搭船,已先入船坐。后搭船者群至,萍水相逢,彼此各不相识,船中对坐漫谈。忽讲及按院拿刁民事。内有姓丘后生,不知尤刁民之在船也,与众曰:“闻此时本县唯尤五最刁,凡与人暂处,无不被其骗害者。若得按院除了此人,民亦安生。”尤五心中冷笑,谓“吾与尔何干,既扬我刁,又愿按院除我?此人若不白骗他一场,枉得此刁名也。”见丘生所带铺陈甚好,即取一木印,挨近其毡条白处,私打一印号于中。

船晚至岸,各收拾自己行李而去。尤刁民尾丘生之后,行至府前,在仆担头把铺陈抢下,曰:“多劳你挑,我自拖去。”丘生来抢,曰:“是我铺陈,你拖何去?”二人互争不开,打入府堂上去。尤曰:“是我物,他强争。”丘亦曰:“是他争我物。”太爷曰:“你两人互争,各有甚记号?”丘曰:“我自买来的,未作记号。”尤曰:“我毡条内打有印记。”当堂开视,尤取衣带中木印对之,果相同。太府曰:“此是尤某之物,丘何得冒争!”将丘打十板,令尤领铺陈去,各赶出府外。丘骂曰:“你这贼是何人,敢如此骗我?后必报之!”尤五曰:“适船间你说尤刁民者,即是我。我与你何干,而终日道我刁?故教训你,刁人是这等做耳!”丘心中方悔:“是我妄称人恶,故致此失也。”

按:刁恶者,人谁不憎?但未识其人,勿轻扬其过。彼或从旁听之,必致恨于心。待你有失处,乘其隙而毒之,使人不自知矣。故古人三缄其口而慎其言。庞公遗安之计,但称曰好。彼尤五虽恶,何丘后生背地谈之,而自取尤五白占铺陈?与庞公遗安之计异矣。故孔子恶称人之恶,孟氏惕言人之不善者,皆圣贤教人远怨之道,言不可不慎也。

膏药贴眼抢元宝

县城有一银匠,家颇殷实,解户领秋粮银,常托其倾煎。一日倾煎元宝,心内尚有系未透处,夜间又煮洗之。其铺门有一大缝,外可窥见其内。一棍买一大膏药,夜间潜往窥之。见其把两元宝洗讫,放于炉边,棍在外作叫痛声,呼曰:“开门!”银匠问曰:“是谁?”棍外答曰:“被赃坯打得重,求你炉边灼一膏药贴之。”银匠开门与入。棍作瘸行状,且手战呼痛,蓬头俯视,以一大膏药在炉边灼开,把两手望银匠当面一贴,即抢一元宝以逃。银匠不胜热痛,急扯下膏药,元宝已被其窃一去矣。急叫:“有贼!”且出门追赶,不知从哪路去。彷徨追过数十步,只得怅恨而归。

按:此棍装痛呼门及炉边灼膏药,情果难察。但元宝重物,须先收藏,然后开门则可无失矣。后人观此,凡有银在身者,皆不可轻容异色人得近旁也。

石灰撒眼以抢银

孙滔,河南人也。常买绵布,在福建建宁府卖。一夜,在银匠王六店煎银,倾煎已讫,时对二包在桌。二人复在对银,有一盗径入其铺,将石灰撒其目。二人救目不暇,盗即将桌上所包之银拿走。滔拼命赶去,将及,盗乃丢一包于地。滔拾包归,到银铺开视之,则皆铁矣。后竟无迹可捕也。

语云:“贼是小人,智过君子。”诚哉是言也!其始入铺,撒灰腌人之目,致人无暇顾其财;追将近身,丢包于地,乃杜赶以脱其身也。此岂贼窥伺之机熟,而慢藏诲盗?然滔之不谨于其素,有以致之矣。鉴此惩噎,是为得之。

大解被棍白曰抢

王亨,南京扬州府人,是本府典吏。二考已满,该上京办事。家贫无措,措借亲朋银十馀两,独往北京,为办事使用。始到京中,在教军场边草坪中大解。方脱下裤,陡被二棍拿住,且骂且剥曰:“你这贼偷我衣物来。”即把其衣服并银一时抢去逃走。待他起来,缚裤赶之,二棍逃已远矣。亨行路日久,力已疲倦,拼死赶他不上,懊恨冲天,只得在会同馆乞借盘缠回家,另作区处。

按:孤客出外,非唯僻处可防劫夺,即大路解手之际,必当以裤脱之,挟在腋下。倘遇光棍若行歹意,则起而逃之亦可,或与之交战亦可。若王亨者,不知提防,而被棍将衣银尽剥一空。斯时也,盘缠无觅,顾何前程?苟非会同馆中同道辈乞借盘缠而归,几为乞丐矣。

十二类 在船骗

船载家人行李逃

倪典史以吏员出身,家实巨富。初受官,将赴新任,在京置买器用什物、珍玩缎匹,色色美丽,装作行李六担。打点俱备,先遣三个家人押往江边搭船,以一家人在船中守护,其二人复归。次日,同倪典史大伙人俱到江边寻船,并不见前船;其守船家人不知载在何去,知被贼艄所拐矣。

倪典史不得已,复入京城,向乡知借觅盘缠,欲往在京衙门告捕船贼。同选乡友阻之曰:“凡讨船须在捕头写定,其舵公有姓名可查,方保稳当。若自向江头讨船,彼此不相识,来历无可查,安得不致失误?且江边常有贼船,舵公伪装商贾,打听某船有好货,多致江中劫掠者,皆是在头查访去。若不识者,误上他船,虽主人亦同被害,何况载走一仆乎!今你赴任有限期,岂能在此久待?船贼又无名姓踪影,虽告何从追捕?不如罢休。”倪典史依劝,复在京中再置切要之物,急往赴任也。此不识写船而致误者,故述为舟行之戒。

娶妾在船夜被拐

扬州有一危棍,以骗局为生。生一女危氏,美貌聪明,年方二八,尚未字人。同帮计棍,青年伶俐,家无父母,危棍因以女招赘为婿。夫妻欢爱,岳婿同心。

后半年内,无甚生意。适有贾知县新受官赴任,经过扬州,欲娶一妾。危与计私议,欲以女脱嫁之。计许诺,自为媒,往与贾爷议。来看称意,即行聘礼,受银八十两,择日成婚。危与计同对女曰:“今半年无生意,家用穷迫,故以你假嫁与贾知县。其实你夫少年人,何忍舍你?我为父母,止生你一人,何忍舍你去?只不得已,把你为货也。况贾爷年老,他眼下未带长妻来,自然爱惜你。但恐到任后,接长妻到,必然酷虐你,骂詈鞭挞,自是不免。自古道:‘宁作贫人妻,莫作贵人妾’。今暂送你去,不日即登船矣。你夫暗以船随行,其船夜挂一白裤为号。你夜间若可逃,即逃过白裤船来,夫即在接你矣。切莫贪睡,误你夫终身;且你自受苦楚。”计故挽妻衣,涕泣面恳曰:“你肯许归,任你去;若不能逃,吾宁与你同死,决不忍相舍。”危氏亦泣曰:“父母有命,怎的不归?只你要随船候接,不可耽误。”三人商议已定。

次日,贾知县遣人迎婚,计为媒送去,贾与危氏在店成亲。又次日,危亦备席待婿,兼为起程。第四日,贾同妻收拾上船,危、计二人送别殷勤。船行一日无恙,次日泊于洲渚。计暗以船随,挨附其旁,挂一白裤于上。危氏同贾夫出船头观玩,见白裤船在旁,知计夫在候矣。夜与贾宿,着意绸缪,尽云雨之欢。贾以暮年新娶,夜夜不虚;况此夜船中又尽兴一次,帖然鼾睡矣。危氏遂密起,爬过有白裤船。计夫早已在候,相见欢甚,正似花再重开月再圆也。夤夜撑船逃回。

次早,贾知县醒来,不见危氏,心甚疑怪。再差一家人,往危老家报。危家惊异,疑是船中乖争,致逼投水,即赴府具状,告苛逼溺命事。家人数日回报,贾知县欲赴任期,不能久待,亦不往诉辨,自径投任去。三年后,入京朝觐,差家人送些少仪物与危老,见其家有一少妇,抱一幼子,宛似危氏,驰归报主。及贾知县打轿往,并不见踪。问昨妇何人,危云:“妻姨之女。”其妻反出来涕泣诘骂,扭问取人,又被骗银十两,方得脱身。此误娶棍女而人财两空,又受尽多少闲气也。

按:娶妾于妻岳之家,既在店成亲,又送别登舟,可谓极稳矣。谁知在船后,夜复能逃?故在外娶妾,不唯审择外家,兼亦宜审媒人居止,及靠店家一同核实,方可无失。然大抵不及娶本地人女,为更稳也。

买铜物被艄谋死

罗四维,南京凤阳府临淮县人。同仆程三郎,带银一百馀两往松江买梭布,往福建建宁府卖,复往崇安买笋。其年笋少价贵,即将银在此处买走乌铜物,并三夹杯盘诸项铜器,用竹箱盛贮,并行李装作三担。崇安发夫,直到水口陈四店写船。陡遇表亲林子达,亦在此店中。达问:“买甚货物?”维曰:“只买些铜器去,更带杯盘等,欲留家用。”达同牙人陈四,代讨一箭船。舵公赖富二、水手李彩、翁暨得搬其行李上船,甚重,舵公疑是金银,乃起不良心,一上船后,再不搭人。维曰:“我要速去,何如不搭人?”舵公曰:“今将晚矣。明日随搭数人,便开船。”维叫三郎买些酒菜,今晚饮用。舵工与水手三人商议:“今晚错过机会,明日不好动手。”维与仆饮醉熟睡。半夜后,舵公将船移于闲处,三人将他主仆以刀砍死,丢尸于江。打开打看,乃是铜物,止现银壹十五两。富二曰:“我说都是银子,三人一场富贵。原来是这东西!”彩曰:“有这等好货物,也多值银。”富二曰:“发在何处去卖?”彩曰:“何愁无卖处?可安船在一处,沿途发卖,岂无人买?”

林子达与四维分袂之后,已三个月矣,始到家中往拜四维。维父曰:“小儿出门,尚未归。”达曰:“差矣!”三月前,我在江西水口,同他在牙人陈四店相会。我与牙人同他去讨船,说他在福建买铜货,以竹箱装作三担,竟归来本处发脱。莫非舵公行歹意乎?”言未毕,父母妻子举家大哭。达曰:“且勿哭,倘在途中发卖也未可知。或舵公行歹意,必以铜物卖各处。试往各店踪迹铜物,问其来历,便见明白。纵铜物无踪,再到水口牙人陈四家,寻舵公问之,必得下落。”维父然之,叫次子罗逵随达去访。

访至芜湖县,铺中见其铜物,即问:“此铜物是公自买的,抑或他客贩来发行的?”铺主曰:“三月前,有三个客人来卖者。”达曰:“何处人?”曰:“江西人。”达惊惶曰:“差矣,失手是实。”即同逵径至水口,问陈四曰:“前装表亲货物的舵公,是何处人?”陈四曰:“沿山县人。”达道其故,即同陈四到沿山捕捉。

斯时,李彩、翁暨得卖得铜器,银入手,各在妓家去嫖。林、陈窥见彩,即躲之。林子达曰:“他在院中取乐,必不便动。我与你往县去告,差捕兵缉拿,恕不漏网。”二人入县告准,陈爷差捕兵六名,同林、陈往院中去捕缉。彩与得二人正与妓笑饮,陈四指与捕兵,俱擒锁之。再到赖富家来,富方出门他适,遇见亦被捉获。三人同拿到官,陈爷审问,将三人夹敲,受苦不过,只得招认。彩曰:“彼时搬箱上船,其重非常。疑是金银,三人方起意谋之,将尸丢落于江。开其箱看,尽是铜物,只得现银一拾五两,悔之无及。铜物沿途卖讫,银已分散。今其事败,是我等自作自受,甘认死罪。”陈爷将三人各打五十板,即拟典刑,赃追与罗逵、林子达领归。二人叩首而去。

按:溪河本险危之地,舵公多蠢暴之徒。若带实银在身,须深藏严防。或带铜器铅锡等物,镇重类银,须明与说之,开与见之,以免其垂涎,方保安全。不然,逐金丸以弹雀,指薏苡为明珠,其不来奸人之睥睨者几希。若维仇之能报,犹幸子达之得其根脚也。使非因写船者以穷其舵公,何以歼罪人而殄厥慝乎?然诛逆何如保躬?死偿何如生还?故出行而带重物者,宜借鉴于斯而慎之密之,其永无失矣。

带镜船中引谋害

熊镐,章富人,乃世家子也。力足扼虎,兼习棍棒。尝月夜挟二婢往后园,遇一虎跳墙入,即退入家,各持钢叉、大杖出。虎对面扑来,镐以叉抵,顺放于地,急打一下。虎复再扑,镐又叉放之,再打一下,虎遂回身而去。镐从后赶打,虎为之倒。疾呼二婢曰:“速来助。”二婢各以大杖以鏖之,虎立死杖下。时称之曰“打虎镐四官”。

后思遍游各胜处,故脱兄云:“将出外买卖。”兄阻之曰:“汝刚而无谋,莫思赚钱,还恐生祸。”镐曰:“老仆满起有力多智,与我同去,何妨?”兄不能阻。镐带百馀金行,曰:“吾出外相机置货,虽不得利,岂折本乎?有谁人欺得我者!”及游浙粤,有货可买者,仆满起曰:“此价甚廉,买归必得利。”镐曰:“吾远到此,未遍览此中景致,若遂置货,安能轻身自由?”仆累禀几次,皆不见听,知其志在浪游,不思利也,后只任之,主饮亦饮,主行亦随。不半年,本去三分之二矣。起复曰:“不归将无盘缠。”镐曰:“本虽少,亦要置些货归,可当远回人事相送者。”又挨两月,到湖州,起又催归。镐曰:“买何物好?”起曰:“笔墨上好。”镐曰:“不在行不会拣择,恐受人亏。亦须更买甚物,与母嫂及我妻者?银本已折,省他辈多口。”起曰:“细缎、镜好。”镐曰:“细缎无多本,不是这般客。不如买十两笔墨,十两镜罢。”起曰:“亦好。”催趱买归,只两小箱。镐曰:“此货甚妙,又简便易带。”

及到江边搭船,舵公见财主威仪,家人齐整,奈何行李只两小箱。及抬入船中,觉箱中镇重,想必尽是银也。故以言动问曰:“客官从何来,亦不多买些货物?”镐以本少,恐客商见轻,故谎言:“吾家兄敝任在湖广,吾从任中归,未买得甚货。”舵公曰:“原来是大舍。”又见家人伏侍恭敬,每呼主为相公,使用皆大手面,不与诸商一类,以此益信为真官舍,船中人皆敬让之。及到岸,诸商都搬起船。舵公独留熊大舍曰:“船中客官多,未能伸敬。念备一杯酒,敬请大舍。”即上岸,多买佳肴美酒,夜间劝饮,甚是殷勤,熊镐宽心放饮。舵公又苦劝家人酒。满起心知其非好意,初诈推不饮,后难禁其劝,亦饮数杯,推醉去睡。熊舍凭舵公劝饮,真醉不醒事。起俟其睡熟,即起对舵公曰:“吾非真醉。今将近家,心中忧闷,吃酒不下耳。此相公酒色之徒。大相公在任中,将几百两银打发他归。在路上嫖用都尽,只带得几把笔,几面镜归,与侄子辈作人事耳。明日大老爷归,必责我不能谏阻。世有此人,见酒如糖,又好夸口,怎么谏他?我试开两箱与你看,其中哪有厘银?”即取锁匙开两箱,惟笔与镜,并无银两。起取两面镜送舵公,曰:“一路来多蒙照顾,各送一镜与你用。”舵公曰:“主物不可擅送人。”起曰:“拿一半去,他也理不得,到家后那晓得数。”复锁住箱,与舵公去睡,起一夜提防。次日上岸,熊曰:“难得舵公如此好意,再偿他银一钱。”

及归家,起曰:“可数过镜,勿令有失。”镐检过曰:“更失两面。”起曰:“吾将这两面镜,换你我两颗头归。主人尚未知乎?”镐曰:“你何狂言?”起将船中劝饮事,一一叙之,曰:“彼非欲谋害,将别之人,何如此更费酒馔,若殷勤乎?”镐惊曰:“是也!非尔知事,险丧二命耳!”一家人闻之皆喜,赏满起。

按:镐本膏粱之子,以纵性为快,以夸口为高,哪知世路之险?若非满起心明,轻以二命付鱼腹耳。凡远行者,主若疏满,得一谨密家人,亦大有益。故旅以丧童仆为厉,以得童仆为吉。圣人系旅之义大矣哉。

行李误挑往别船

陆梦麟,江西进贤人。往福建海澄县买胡椒十馀担,复往芜湖发卖。有一客伙,将硼砂一担对换,馀者以银伐之。次日,叫店家写舵公陈涯四船,直到建宁。诸货都搬入船,只一仆詹兴,挑实落行李一担,跟梦麟同行。途中陡遇一乡亲,动问家中事务,语喇喇不能休。乃命仆先担行李上船,再来此听使用。仆挑往别船去,收在船舱已讫,再来寻主,尚与乡亲谈叙未决。见仆来,即差之别干,始辞乡亲到船。查行李未见,即将家人打骂;又坐舵公偷去,状告本县胡爷,言舵公盗他卖胡椒银一百馀两,以店家祝念九作证。舵公诉:“船中有客商十数伙,哪见他仆挑行李上船?”胡爷拘来审问,同船众商都谈,未曾见挑甚行李。胡爷曰:“船不漏针。别货物都在,独行李有银便会失落?”将舵公敲夹,不认,曰:“是他仆詹兴见囊中有银,自盗去以陷我;或错担别船去,以致有失。小人虽夹死难招!”胡爷又审詹兴曰:“想是你错认别人船为己船,忙中有失,非你背主,好好招来免夹。”詹兴不认,乃夹敲一百。受苦不过,只得招认:“是主人路遇乡亲谈话,我自担上船去,藏入船舱讫,再回听主差唤。及到船,并未见行李。是我一时错认,以致有失。恐主人加罪于我,我故不敢承。望老爷救小人一命。”胡爷将詹兴责三十板,劝梦麟曰:“是你自错。凡出外为商,银物不可离身。当担行李时,须叫詹兴看守,待你到船,然后差别干;纵错上别船,亦不会失。今若此,是你命该失财,岂可以怨仆乎?”各发出免供。

按:货物上船,须不离人看守。要防舵公侵盗,又要得智仆为吉也。故雏仆之挑行节,银物所系,须跟在身边,托在实落,方无所失。若先令挑去,错寄别船,安能无失哉?然麟徒知叙旧之谈,致仆误丧其财而干讼者,何其愚也!诸商鉴此,可为后戒。

脚夫挑走起船货

建城溪边,凡客船到岸,众脚夫丛集,求雇担代挑入城。有老成客,必喝退众夫,待船货齐收上岸,都数纪定,然后分作几担,叫几名脚夫,自相识认,乃发入城,急令人跟行其后,方保无失。若雏家到,众脚夫不管物件检齐否,即为收拾上担,及急跟夫去,多致遗物在船中未尽收。

有侯官县一田秀才,出外作馆。年冬归,得束金四十馀两,衣被物件亦十馀两,共作两大笼。经过建城,欲入拜乡亲,命一脚夫挑笼先行。田乃儒家,从后缓步随之。脚夫见其来迟,一步紧一步,趱入城门;人闹攘处,更是疾行,遂挑入曲巷逃走。田从后虽叫“止步”,哪能止得!入城曲巷多歧,何处可寻?次日,往府吕巡捕呈之。

吕捕衙是精明官,以脚扶拐物,须用脚夫查之。即叫二差人来:“你认定这田相公,今午后穿白长衫在船中。行李到,必有脚夫挑走,你二人从后密跟,到他家拿来。”再对秀才曰:“你今再讨假行李一担,在十里外搭船来府,照前日到岸时,叫脚夫来挑。你穿白长衫去,此两差人易认。若已在旁,你故意缓行,任此脚夫挑去,必能拿得前脚夫来。”秀才未会其意。

即日下午,备行李从十里外搭船到,见此两美人在旁,各相认得,故叫脚夫挑行李,从后缓随。脚夫果然挑走。二公差迤跟到家拿住,曰:“吕爷叫你。”脚夫黄三不知来历,只得随往。吕爷曰:“你缘何挑走秀才行李?”黄三惊曰:“只暂寄我家,便欲送还。”官止喝:“打五板!”田秀才方到衙。吕爷叮咛黄三曰:“今日饶你罪。这田相公昨日被脚夫挑走一担笼,限你两日代根究来;若寻不出,定坐你赔。”黄三曰:“河下挑夫,两日换一班。昨日不是我辈。”吕爷曰:“你即根究昨日的。”

黄三密访两日,不能得。第三日,公差来拿。到半途,见一脚夫柳五,将银三钱换钱用,随即买鱼肉等归家。黄三再拿到衙,禀曰:“并访不得。只今遇柳五换钱,多买鱼肉,事有可疑。”捕衙立差四人,同田秀才、黄三直往柳五家搜。只一间小房,搜果见赃。拿到捕衙,柳五供曰:“银物现在。前五日未敢出门,今日止用银三钱换钱,买物作欢。拐盗是实。”捕衙发打二十板,曰:“你二脚夫拐资客货,各该拟徒。但黄三捕出柳五,以此赎罪,再打十板释放,以惩后日。姑念柳五穷汉,只拟不应罪,纳完发放。”再叫田秀才具领状来,尽将原物领去。不数日,拿得真赃正犯,非有治才,安能如此哉!

按:脚夫挑走货物,处处有之,故出行最宜慎防。若吕捕衙之发奸得捕盗不遗余力者,全在以脚夫查脚夫一着。所谓“以蛮夷攻蛮夷”是也。又谚云“贼拿贼,针挑刺”,亦此意也。雇夫者可以为戒,捕盗者可以为法。

十三类 诗词骗

伪装道士骗盐使

唐寅,字伯虎,又字子畏,南京吴趋里人也。中弘治戊午南京解元,因事被黜之。后遂放浪不羁,流留花酒。善诗文,画极工。与文征明、文征仲、祝希哲等为友,皆极一时之名流也。日游平康妓家,滑稽为乐,随口成文。有一皂隶,携纸一张求画。伯虎援笔,画螺蛳十馀个,题诗于上云:“不是蝤蛑不是蛏,海味之中少此名。千呼万呼呼不出,只待人来打窟臀。”众皆大笑。偶一日出,见县前枷一和尚。众人请曰:“可将此和尚作诗一首。”伯虎询知和尚被枷缘由,援笔题于枷上曰:“皂隶官差去采茶,不要纹银只要赊。县里捉来三十板,方盘托出大西瓜。”知县送客出来见之,问是何人所作,或以伯虎对,即将和尚释之。其捷于口才,大约类此。

一日,与祝希哲等十数辈,携装游维扬,日与妓者饮酒,声色为乐。将及一月,资用殆尽。希哲曰:“黄金用尽,作何计策乎?”伯虎曰:“无妨!当今盐使者,资财巨万。我和你二人,可假扮女贞观道士以化之。”二人即扮道士。值盐使者升堂,二人俯伏阶下,云:“女贞观道士参见。”盐使者大怒曰:“岂不闻御史台风霜凛凛耶?是何道者,敢此无状!”将挞之。二人徐对曰:“明公以小道为游方觅食者耶?小道遍游天下,所交者皆极海内名流。即如吴邑唐伯虎、文征明、祝希哲辈,无不与小道折节为友。凡诗词歌赋,应口辄成。明公如不信,愿奏薄技,惟明公所命。”盐使者乃指堂下石牛为题,命二人联诗一首。伯虎应声即吟云:“嵯峨怪石倚云边,”哲云:“抛掷于今定几年。”虎云:“台藓作毛因雨长,”哲云:“藤萝穿鼻任风牵。”虎云:“从来不食溪边草,”哲云:“自古难耕陇上田。”虎云:“怪杀牧童鞭不起,”哲云:“笛声斜挂夕阳烟。”

盐使者览毕,霁色问曰:“诗则佳矣。将欲何为?”二人曰:“顷者女贞观圮坏。闻明公宽仁好施,愿捐俸金修葺,以成胜事,亦且不朽。”盐使者大悦,即檄吴兴二县,可给库银五百与之。二人见盐使者应允,速夜赴吴兴,假为道士说关节行状,对吴兴二县云:“今有盐使者修葺女贞观,此系盛举,可依数与之,不可宽缓。”吴兴二县果如数与之。二人得银大悦,曰:“不将万丈深潭计,安得骊龙项下珠?”复往维扬,聚交游十数辈,于妓者家欢呼剧饮,纵其所乐。不十数日,五百之金费用殆尽。后盐使者按临吴兴,束衣冠往女贞观,则见其倾圯如故。召吴兴二县责之,二县对曰:“日前唐伯虎与祝希哲从维扬来,极称明公兴此盛举,小知县即依数与之矣。”盐使者怅然,知为二人所骗,但惜其才,故亦不究。

按:唐伯虎、祝希哲,皆海内一时名家也。但以不得志于时,遂纵于声色,青楼酒肆中,无不闻其名。然非口若悬河,才高倚马,何以能倾动使院?此之骗,可谓骗之善矣。独计当今冠进贤而坐虎皮者,咸思削民脂以润私橐,敛众怨以肥身家,其所以骗民者何如!乃一旦反为唐、祝所骗,亦可为贪墨者一儆。但其知而不究,亦可谓有怜才之心者矣。

陈全遗计嫖名妓

金陵陈全者,百万巨富也。其为人风流潇洒,尤善滑稽。凡见一物,能速成口号。尝与本地院妓往来,唯一妓最得意。夏间瓜初出,院妓将瓜皮二片,放于门限内,诈令一人慌忙叫全云:“某姐姐偶得危病,要你一相见方瞑目。”全即乘马速至,慌忙进门,脚踹瓜皮跌倒。众妓鼓掌大笑云:“陈官人快做一口号,不得迟!”全即答曰:“陈全走得忙,院子安排定。只因两块皮,几丧我的命。”众妓欣然,遂会饮而罢。

又一日,与众妓游湖,见新造一船。众妓云:“速作一口号,勿迟!”全即答曰:“新造船儿一只,当初拟采红莲。于今反作渡头船,来往千千万万。有钱接他上渡,无钱丢在一边。上湿下漏未曾干,隔岸郎君又唤。”众妓皆欢然叹服。凡游戏口号,类如此。

彼时,浙江杭州有一名妓,号花不如。姿态甚佳,且琴棋诗画,无不通晓。但身价颇高,不与庸俗往来,唯与豪俊交接。每宿一夜,费银六七两方得。全闻之,欲嫖此妓,因而骗之。故令十馀家丁,陆续运船到杭,彼与二三家丁先往。到花不如家,即令家人扛抬皮箱一个———下面俱系纸包砖石,上面一重,俱是纸包真银,每十两为一封———入花不如卧房内,当面开箱取银,赏赐妓家诸役甚厚,奉不如白金十两。不如与众役俱大欢喜,以为此大财主也,所得必不资矣。不如问曰:“客官贵处?”全曰:“金陵。”又问曰:“高姓?”答曰:“姓浪。”又问曰:“尊号?”答曰:“子遂。”不如整盛席相款。子遂不去,只在彼家。过两日,又一家人来报云:“某号船已到。”子遂云:“馀货只放船内,但扛抬皮箱进姐姐家来。”如是者三四次,皮箱有五六个在不如卧房内矣。子遂见不如带珠,云:“你这珠俱不好。我有大珠数百颗,个个俱圆,候此号船到,我去取与你。”

将及月馀,子遂欲心已足。有一家人来报云:“某号船到。”子遂对不如言曰:“此号船不比前船,俱是实落宝货,须我自去一看,兼取大珠与你。其皮箱数个,安顿在你卧房,你须照管,我午后方能进来。但叫你家丁一人,并头口一个,同我去。”不如遂令一人跟随,并驴仔一个,与子遂同去。

行至半路,子遂慌忙言曰:“我钥匙一把,安放在你姐姐房内,一时起身,未及带来,你要去取来。”其人即回取。子遂云:“且止!要有我亲手字去,你姐姐方肯把钥匙交付与你。不然,取不来。”子遂乃下驴入纸店,写一口号云:“杭州花不如,接着金台浪子遂,着了人,赔了驴。从今别后,哪得明珠?”封识与那人回。不如开封视之,知被骗矣。忙开皮箱一看,俱系砖石。子遂预令家人买舟俟候,一到河边,即上舟回京。后不如细访,亦知是南京陈全,然已无如之何矣。

按:妓家尝是骗人,轻者丧家,重者丧身,未尝有被人骗者;况花不如高抬身价,选拣孤老,其骗人财尤难计算。岂知有陈全之术,又有神出鬼没者乎!赔人赔驴,悔无及矣。此虽陈全之不羁,亦足供笼络院之一笑云。

十四类 假银骗

设假元宝骗乡农

昔有一人,本农家者流也。辛苦耕田,服食淡薄,而性甚悭吝,家颇充裕。外地有骗棍到此地方,知这乡农性贪识惘,遂探其某日当在某处耕田,预将假元宝二个重一百两,埋藏其处。俟乡农正在力耕之时,贼棍故意在其山畔,作左寻右寻状。乡农问曰:“你这人在此寻甚么?”棍云:“我在此寻些东西,你问我则甚?”乡农只得默然。棍又认此树,复认彼树,如有所失状。乡农又曰:“你这人好笑,只管满山认树何为?”棍曰:“实不相瞒,我先父往岁曾被流贼所劫,亦同入伙。后来银子甚多,孤身难带,将银埋在各处,留下一帐登记,欲再来取,不幸死矣。今我依帐来寻此处树下的,不知哪个树是。幸遇你在此,可来助我寻。若寻得,分些与你不妨。”乡农遂带锄同寻。果在一树下,寻得元宝二个。棍佯作喜甚之态,说:“此若寻得,则他处皆可寻了。我实肯分些与你,只是此处无槌凿。”又曰:“此银我无贮藏所在,不如去你家下,代我寻完,分数个元宝谢你,尊意如何?”乡农云:“甚好。”但我与你素不相识,一旦至家下来往,岂不招人疑猜?”棍云:“当诈称是何亲故方好。”乡农云:“有了。我有一妻舅,六七岁时曾卖外江客人,至今并无下落。只认作我妻舅,回来看取姊姊、姊夫,有何不可?”遂将妻父、妻母姓名形状,一一对棍说讫。

遂领至家下,叫妻子出来见舅。其妻相见,问:“弟弟面貌,如何与我不相类?”棍应云:“弟出外省,那边风水不同,以此不类。”其妻又问云:“我父何名,形状何如?母何名,形状何如?”其棍对言不差。又问:“我叔何名,形状何如?”棍应曰:“我小时出去,只记得父母,记不得叔了。”妻遂信之。杀鸡烹鲜,设为盛馔,以待其弟。乡农兄弟诸人,各设席相待甚厚。棍对姊夫曰:“我要些零碎银用,可在你家取过十五六两,与我杂用。”乡农遂取己真银十馀两,与棍用。

过数日,棍将帐与姊夫查,更有元宝十馀个,在某山某庵中。其庵无人居住,姊夫带饮食二盒,挑至庵中。时庵中棍已预令二贼在彼伺候,即将乡农背缚于柱中。其二贼抽出牛尾尖刀,再三要杀之。棍佯劝云:“我受姊夫厚款,吃得他兄弟鸡鱼多,勿杀我姊夫。”三贼将饮食吃了即去。其乡农叫天不应,入地无门。至次日午后,一牧童至,乡农叫救命,得解缚归家。妻子问曰:“何待今日方归?舅何不回?”乡农应曰:“勿说他,勿说他。”至今被人骗者,俗语曰“勿说他”。

近有江源地方一人,被一棍亦如此骗。其妻有智,即以其元宝凿来与他,知是锡。遂将此棍捆打,勒其供状,始释之。苟非其妻有识,亦蹈前乡农覆辙也。彼时悔之,宁不晚乎!

按:此乡农心苦力勤,啬用薄奉以致富,幸矣!何乃为贪心所使,落贼牢笼,以致失财被辱,反不如江源之妇之智哉!然末世滋伪,奸宄百出,近有丢包贼骗人甚多。更江淮间,又有扯遂法,尤难防检。贼止问你一句,你若答应一句,即被他迷。此妖术也,害人尤多。世道人心,一变至此极乎!偶因前事,遂备述之,以为出途者警。

冒州接着漂白皛

钱天广,福建安海人也。时买机布,往山东冒州药王会卖。会期四月十五日起,二十五日止。天下货物,咸在斯处交卸。无牙折中,贸易二家自处。

一棍以漂白银来买布。每五两一锭,内以真银,如假银一般,色同一样。棍将丝银先对。广以铁槌凿打,并无异样。打至十馀锭,通是一色。广说:“不须再凿槌打。”棍遂以漂白出对,共银六百馀两,内只有细丝银一百馀两,馀者皆假也。银交完讫,布搬去了。广收其银,检束行李,与乡里即雇骡车,直到临清,去买回头货物。取出其银,皆假银也。那时虽悔不及,然广不甚动情,只说云“是我方承得此会,他人出外贸易,从此止矣。”人慨斯人量大,有此大跌,后必有大发也。棍虽脱骗得金数百,然天理昭昭,子孙必不昌隆。盖假银天下处处有之,故录此以为后人之提防,勿蹈天广之覆辙也。

按:棍之用假银,此为商者最难提防,必得其梗概,方能辨认。余于壬子秋,在书坊检得一小本仔,辨说银之真假,甚是明白。故录之,以为江湖诸君览之,则假银若一入眼,灼然明白。略陈其一二于左:

夫元宝者,坑淘出而原宝。今之官解钱粮,亦倾煎如坑淘出厚色,而成元宝也。俗云“圆宝”是也。

松纹,与细丝一样,其皆足色也。

摇丝,色未甚足。银泻入,以手摇动而成丝也,曰摇丝。

水丝,又名曰干丝,自七成、八成、九成、九五止,通名曰水丝。

画丝,即水丝。泻出而无丝,以铁锥画丝于其上,曰画丝。

吹丝,即九程水丝。银一入,口含吹筒即吹之以成丝也,曰吹丝。

吸丝,以湿纸盖其上,中取一孔,以银从孔泻下,吸以成其丝也,曰吸丝。今人以铁箔盖于上,亦中取一孔,银从孔泻下,亦吸以成丝也。盖吸丝自七成起,九五止。九五者,亦看得足色也。

茶花,以纹银九钱,入铅一钱,入炉中锅内不用一毫之硝,明倾取出,以把淡底填于脚。后泻银于内,铅方不露,而自成其粗丝也,曰茶花。

鼎银,即汞银也,又曰水银。以纹银五钱,以汞五钱半,入铁鼎中,倾其色通红于内,取出候冷,拿出其银,止有一两,拆汞五分,可打之而成,或造之以成饼。以银薄贴于外,以墨微洒之,以掩其太白。更能造酒器,及诸项首饰。能拔银丝,亦犹细丝者,只是色略青些。更有赤脚汞银,文银三钱,铜丝二钱,汞五钱半,如同前,倾煎取出,不能打造,亦如同水丝一般。若辨汞银,其色脚嫩,上面银薄贴,色不同赤脚者。然色赤而带嫩,终不如水丝色老。此上古所传。造此换人,亦发家数千。子孙继迹不肖,而家即萧条。害众成家,终不悠久。

铜,以铜嵌四旁,而后以银泻下,藏其铜于中,曰铜。辨之虽看其丝,终不如细丝之明。其丝粗而带滞碍,即可疑而凿之,方露其铜。

铁碎,以铁碎先放于内,然后以银泻诸,适均入其银内,包藏铁于其中。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者有丝。

或以铜碎如前,名曰包销银。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有丝,九成无丝。

钞仔铜,用铜一两,入银三分,入炉中。以白信石如硝抽入,泻入中。取出铗四旁者三四分重片,中心者又入炉中倾。再铗,如此者数次。然后用银末,以碗极细,用酸砒草捣汁,入硼砂三分,以罐仔同煮。后放前银末三分,入砒草汁内。以前铜入罐中,以筋炒之,取出,以白水洗去其砒草汁,其色甚白。有一人问曰:“铜中只用银三分,后又以银末三分,何能使银相交于外?”其人对曰:“世间宝物,惟金银为至宝。若先不以银三分入铜倾煎,则后用银末亦为煎煮,必不能入。先以银三分入内,则后用此银末煮之,自然相应也。”故造假银,俗曰“神仙”。然辨此铜,当认银色,乃死鱼白,无青白之色。再看其脚,有两样:或用胭脂点,或用石点。须在点脚及死鱼白处辨之处,则真、赝了然。

漂白,用银倾煎细丝一样,只是甚热而壁乃薄,而后以,去其下面者,只留上面其薄者,中以白铜倾一无壁,以前上面安于其上,下面用银箔合其下,用焊焊之。后用滓槌槌其脚,为风锅无二。虽以凿凿开,必不能辨。如辨此,则当时烧焊之际,以火烧去其青青自然之色,如死鱼之白,故曰漂白。以此辨之,灼然明白矣。

煎饼银法,每铅一钱,销铜一分。若九成银一两,可用铅一两;八成可用铅二两,七成可用铅三两,灰堤中用炭装炉,慢扇其火,煎至铅化。若过后,必急扇其火,待油珠大如豆者,即以盖盖之,煞出止九五色。如待金花灿烂,煞出即结布于上,曰布心饼,又曰焦心饼。下面蟹眼回珠,二面皆白,即松纹足色。

九成饼,亦出炉白。上乃鸡爪面,下面脚亦白。

八成饼,出炉略黑,必用天砂擦之方白。上面蚤斑之痕,剪开略白。

七成饼,出炉墨黑,亦用砂擦及用盐梅洗之方白,其剪口带赤。

六成比七成犹不同些。

五成即梅白饼。

盐烧饼,二钱五分银出一两,取出以盐烂水,调上一重在其饼上,入火烧之,取出以锤打去一重铜皮;又用盐烧之,再锤打。如此者数次,则外面铜去而自然白,曰盐烧。

白铜倾者即白盐烧。

三铗饼,底是足色饼,用如纸薄,中用白饼熔一饼于中。上面用银入炉中倾出细丝,入铅二三钱,取出,泻入炭锅,成一饼样,亦用甚薄,盖于其上。然后用焊焊成一饼,铗去其四旁者,中间的饼对面剪铗,尽可瞒人。辨之其饼厚,上下皆真银,中间色目异样。知者以银面于杉木擦之,即见三样色。

车壳即灌铅,以松纹细丝面,以落锥落一孔,然后以割仔入其内割之,尽取其囊中者,留其银壳。后用铅灌其内填满,再用银打一尖仔尖之,又以铁錾仔錾之,如风锅一般。然辨此银,要看其两面之痕处,即见明白。

倒茅饼,先以上号白信石,用熔成罐不洧水者,以盐泥固济,入信石于内。打二炷香升灯盏上,轻清者听用。以银七钱、铜三钱五分熔。将起炉时,以前信石七分入银内,将盖盖之。取出天砂擦之,其面上亦鸡爪面,如九成银一般。辨之九成出炉自白,不待砂擦;然此饼铗口带黄,九成饼铗口自白。以此辨之朗然。

更有铁线饼、江山白、华光桥、神仙饼、糁铜饼、倒插铅,其馀奇巧假银数十样,非言语笔舌所能形容。知者引申触类,观此思过半矣。有等游惰好闲、不务生理、受磨丧心、用此假银苟计衣食,以度时光,此犹穷徒,故不足责;然今贪黜之辈,家颇殷足,尚换此银,用以毒众,自图富厚,以遗子孙。不知丧心悖理,岂有善报,子孙其能昌乎!凡四民交易,止可用七成以至细丝,更低者不可用也。如昧心欺人,不唯阴遣之罪难偿,而阳报之网亦不漏矣。

十五类 衙役骗

入闻官言而出骗

里有寡妇,富盖乡邻。止生一子甘澍,年方弱冠,恪守祖业,不敢生放。乡人路五两次问之借银谷,皆不肯,心恨之。归与妻胡氏谋,要赖他强奸。妻许曰:“可。”又托心友支九为干证,即往分巡道处告。道亲提审,先问胡氏曰:“甘澍因何到你家?”胡氏曰:“他家豪富,终日无图,只是奸淫人妇女。知我男人未在家,无故来调戏我;不从便强抱亲嘴,骂他不去。支九来邀我夫贩货,甘澍方走去。”再问支九:“你往路五家何干?”支九曰:“小的与路五都挑贩为生,因邀他买货,听得(里)面妇人喊骂,甘澍走出。”又问甘澍曰:“你因何与妇人角口?”甘澍曰:“并无到他家,哪有角口?问路五左右邻便知。”左右邻都称:“甘澍寡妇之子,素不敢非为。外间并未闻奸情,此是装情捏他。”路五执曰:“他万金巨富,岂不能买两个干证?”左右邻曰:“我邻近不知,他支九隔越一街,岂不是买来作证?”道曰:“路五贫民,何能买人作证?”将左右邻并甘澍各责二十,定要问做强奸。甘澍出而惧甚,思无解释。

晚堂退后,道已封门,在后堂周旋闲行,沉默思想,忽自言曰:“错矣!错矣!”又周行数次,遂拂衣而入。适有防夫涂山,在外窥道举动,闻其言错,想必是审此奸情一事也。夤夜越墙而出,扣甘澍歇家门。歇家开门延入。甘澍正忧闷无计。涂山曰:“你今日事要关节否?”澍曰:“甚关节可解?正要求之。”涂山曰:“道爷适有妻舅到,三日内即要打发起身,唯此最灵。若投他,明日即复审,更大胜矣。”澍曰:“如此得可好。须银几何?”涂山曰:“此翻自案事,不比别人情,须百金方可。”澍曰:“百金我出,只要明日复审。”涂山曰:“舅爷今酒席尚未散,吾当即入言之。”澍与歇家送出。道大门已封,涂山复从居旁民家越墙而入。

次日,道出早堂,即出牌复审强奸事。甘澍大喜,以为果验也。下午再审甘澍曰:“路五曾问你措借否?”澍曰:“他两次问借银谷,我皆不肯,因此仇恨,妆情诬我。”再审胡氏曰:“甘澍未到你家,哪有强奸事?将拶起!”路五边未用银,一拶即紧。胡氏难忍,即吐实“未有强奸。只措借不肯,故妆情告他。”又将路五、支九各打三十,将甘澍全解无罪。涂山即跟出索银。甘澍曰:“吾乐与之。”涂山自索谢,澍另以十两与之。涂山以银入道卸起,再出索添谢,又得十两。当时以舅爷关节之力,岂知出道之自悔,而银尽为涂山所风骗乎!

按:衙役皆以骗养身供家,丰衣足食,其骗何可枚举!盖事事是骗,日日是骗,人人是骗。虽罄南山竹,何能悉之;虽包拯再生,何能察之?予素不入公庭,此中情弊,希所知闻。此其偶得于真见者,故述其弊窦如此。然衙中虽人人是奸徒,事事是骗薮,吾唯早完公课,百忍不讼,虽贪吏悍卒,其如我何!故曰:机虽巧,不蹈为高;鸩虽毒,不饮为高;衙役虽骗,不入为高。纵有无妄之灾,必有明官能昭雪之者。何也?官皆读书人,明者多而昏者少也。无奈在衙人役,各以阴云霾雾蔽之耳。故唯忍小忿,不入衙为高也。

故拟重罪释犯人

富民元植者,家温行谨,奕世良善,偶与乡权贵有隙。乡贵素善叶推官,乃吹毛求疵,砌元植之恶十馀件。叶推官为之送访,按院即批与叶审。叶提元植,谕之曰:“汝之恶迹,我已备晓,罪在有定。只汝家殷富,不许央关节。若有关节,罪有加无减。且收入监,候拘到被害,即听审定罪。”叶推官素廉正,从来不纳分上。今元植既承面诫,越不敢展转,只惶惧待罪耳。

适眷亲易乡官,素与植相善,知其事属仇陷,默地代诉于太府,托转释于四尊。太府乘间缓颊及之。叶四尊大怒,归取元植,责之曰:“我叫你不得投分上,反央太爷来讲。这样刁恶人,定要拟你谪戍!”元植茫不知来历,叩头曰:“老爷素不纳关节,一府通知;又蒙钧旨面谕,怎敢央太爷?实不知事从何来。”叶爷曰:“且入监去,定是军罪。”元植出查,方知事出易乡官,自以己意代释,并不使植知也。植思无处可解,寻其用事凌书手,密商曰:“能为我减军入徒,当以厚礼谢。”凌书曰:“能出百金,为汝计之。”植许曰:“可。”以银封讫。

叶爷果唤凌书手作招曰:“须寻一军律拟来。”凌书故以绞罪拟上。叶爷命改招,只可拟军。凌书过一日再以绞罪拟曰:“访单中惟谋死亲弟一件最重,正合绞罪。馀某条某条,只是徒罪,并无合军律者。”叶爷寻思:“有对头之状,尚不轻入人绞,况是拿访,而可绞人?”曰:“造化了他,只拟徒罢。”后拟上三年徒。元植欣然纳赎,凌书遂安受百金之贿。在叶爷,宁知其外受金而内拟人重罪乎?故衙役之欺官,虽神君不及察也。

按:善有旌奖,恶有拿访,此朝廷激劝一大机权也。今旌者多由攒刺之巧,访者或由权贵之嗾,其虚实益相半耳。然犹幸有拿访一途,可以少惕刁顽,稍为良民吐气。特被访者出入于问官之心,高下于权书之手,其情得罪当者亦少矣。当官持权者,或遇大故重情,必虚心详审,明察沉断,庶可杜奸欺之一二耳。

吏呵罪囚以分责人

传包孝肃为官,清廉明察,用法无私,诈不得以巧辨售,罪不得以权贵免,又不纳分上。故人称之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

适有富豪子犯奸情真,知难逃洞察,预与一老胥谋曰:“包爷精明,察事如神。我所犯情真,干证又直证,罪实难逃。若重罚犹可输纳;唯痛责实是难堪。有何计可以减责,必不惜厚费图之。”老胥曰:“明日若当责时,你奔近案前,强辩求申。我从旁呵斥,为你分责,或可减你一半。此外,别无策可图也。”

次日,包公审得真情,发怒要打富子四十。富子奔近案(前),哓哓申辩不已。老胥从旁大声呵之曰:“速去受责,何须许多说话,罪岂赦你!”包公见之,大恨此吏揽权起威,恐后日窃势骗人,外必生事,即先责老胥二十板,偏减去富子二十,欲使威不自胥出,不知正落其谋中也。老胥遂得厚赂,而包公漠不知之。

按:吏为奸,皆是知本官性情,而变幻用之。老胥知包公严明,岂容胥吏招权?故旁呵犯人,包公必责吏而故恕犯人,以见胥吏之无权,欲外人不畏慑之。岂知于难减责之中,故分责以取其贿,又孰从而察之?公且受胥骗,况后之为官者哉!

十六类 婚娶骗

妇嫁淘街而害命

京城有房八者,为人痴蠢,以淘街为生,家止一老母。一日,房八淘街,往小河边洗。靠晚来有一妇人,身穿麻衣,旁立看淘洗讫,谓房八曰:“我将往娘家,今晚不能到,暂借你家一歇。”房八曰:“我家歇不得,何不往客店歇?”妇人曰:“客店人丛杂,(住)宿不便。你家有何人?”房八曰:“家有老母。”妇人曰:“有母便可同歇。”

房八引至家,妇人把银与籴米买酒菜,夜间三人同食。妇人问:“曾娶媳否?”房母答:“家下仅能度日,哪得银娶媳?”妇人曰:“我前夫死已葬讫,家无亲人。今收拾家财,将回娘家,奈娘家又远。看你儿子孝善,偶然相遇,亦似天缘,意欲为你媳妇,以供奉朝夕,何如?”房母曰:“你虽好意,只恐儿不能供三口人。”妇曰:“我亦带有些少银本,谅勤治女工,亦足自给。”房八喜曰:“我算命今年当招好妻。一人自有一人禄,何患不能供?”是晚,遂成亲同宿。一夜之间,叙尽风流。男称前未娶,今如渴而得浆;女称久失偶,今如热而遇凉。二人交爱,真如鱼水。房母亦大喜天赐贤媳。

次日,妇以银六钱与夫籴米买菜蔬。第三日,问婆母曰:“何不做身衣服穿?”婆称无银。妇又出银六钱,叫夫在汪客大布店买之。房八既得妻,又前后得银作家,心中扬扬喜色,往汪店买青布二端归。妇各将剪去三尺,故持尺量曰:“此是剪剩之布,未成全匹。何被人瞒也?可持去与换。有好银买布,他何得如此亏人?”房八听妻言去换。汪店言:“我家哪有零布?是你自剪起胡赖我。”二人各争一场。汪客令家人再以二端与之。及持归,妇背地以剪刀刺破几叶,后将展开,又曰:“如何又换两匹碾烂布?这布店好可恶!他欺你纯善,故敢诳你。今次不换,可放言骂他,怕他什么!”房八被妻激,忿忿往说:“你以破布诳我。”汪客说:“你买一匹布,来换许多次,店中哪有此功夫!”不换与他。房八便纵言秽骂。汪客怒,喝令家人扯打一顿,后以两匹布打开看明,掷与之。房八执布归,言被打之恨。妻怒,顿足曰:“有银买布,反招他打。他靠财势,可拼命与他作对。吾与婆能替你申冤。”又激夫到店凶泼。汪店家人又群起痛打,带重伤而归。妇哭曰:“必往告保辜状。”遂往御史处告准。归买好酒好菜,劝夫多饮,方可散血。夫被其劝,酩酊大醉。夜乘醉,紧绑其手足,以沙塞口鼻,至三更死已久,解其绑绳。妇故喊曰:“你儿身冷了,硬了,莫非是死?”吓得婆起看,儿已死。二人相对哭尽哀,复往御史处补状。差官检验收贮,遍体都有重伤。汪客惊惶无措。

过三日将审,妇与婆到汪客店曰:“我夫被你打死已的,只我婆年老,我一妇人难独供膳,把你偿命亦无益。你能出银三百两,与我供奉婆婆,叫婆具息免检罢。”汪客闻言心喜,令人担议,许出银二百两,与房母养赡。房母依妇言,自具息言:“身贫老,儿死妇寡,莫能存命。凭亲邻劝谕,着汪出银一百两,与氏养赡,免行检验。”官准息,将汪客打二十,又罚一大罪,令房八妻领银而归。过两日,妇窃银二百两,夜间逃去,不知所往。房母再欲告,汪客又重出二十两与之,以息其事。

按:此妇是大棍之妻,查得房八止此老母,故遣妇假与为妻,激其与富店殴争,然后加力打死,则房母必告,必可得银,然后拐银而逃。是断送人一命,而彼得厚利也。世之奸险至此,人可痴心而犯其机阱乎!

媒赚春元娶命妇

福建春元洪子选在京将纳妾,媒数引看,多未称意。适有崔命妇者,年近三十,犹绰约如处子。以为夫除服,入寺建醮。二棍套定,一为媒先引洪春元到寺亲看。洪见其容貌秀雅,言动庄重,大是快意。媒曰:“既称意,须与其大伯言之,此妇是伯主婚。”径引春元到其家,先袖钱五十文,入付其小家僮曰:“有一春元来尊府看大厦,托讨三杯茶与吃。”再出邀春元曰:“他大伯在外即回,可入厅坐。”少顷,一棍称为伯,从外入。三人叙礼,复坐,小仆捧茶出。媒曰:“令弟妇欲改造,此福建春元欲求娶,敬问礼银若干?”伯曰:“路太远些,恐弟妇外家不允。”媒曰:“他目今受官,即叫令弟舅同到任,亦何惮远?况他世家宦族,姻眷满朝,即在京亦多人看顾,此不可错过。但老爷尚未得见令弟妇。”伯笑曰:“舍弟妇人品德行女流第一,往日亦不肯令人见。今日除服,在某寺建醮,往彼处看之易矣。”媒曰:“尊府所出,亦不须看。但问何时肯去,及礼银若何?”伯曰:“她除服了,亦不拘时去。礼银须一百以上,她首饰妆奁,亦有五六十两。”旋引媒起,密曰:“我上贺须四十两,莫与弟妇知,其身资可减些。”再复入坐,复曰:“明日若交银,可在花园馆中。家中有俗忌,不交银也。”媒曰:“须请令弟舅同见为好。”伯曰:“彼来自多称说,待娶后即通未迟。”便送媒与春元出。媒曰:“适间伯与我言,须上贺银四十两,其身资可减些。彼不欲弟妇知,欲在园交银。”

次日,媒引春元及二管家同往园馆,又去邀崔家大伯同一小仆挟天平至。媒曰:“要叫一人写礼书。”伯曰:“亡弟未在,何用婚书?”媒曰:“京城交易,不比共府作事,只记一帐,亦有凭据。”伯曰:“吾自写何如?”媒曰:“最好。”即取纸与。写到财礼处,伯曰:“六十两。”媒曰:“减些,只四十。但要安顿令弟妇有好处,不必多索银。”伯曰:“两项可都一样。”媒曰:“易说的。”写完了,媒曰:“婚书放在我手,看对银。”先对四十两作一总封,又对二十两付与伯收。伯起曰:“吾取四十两,财礼任你家中面交;不然,亦不消说。”媒曰:“再加十两。”伯亦不肯。媒顾春元曰:“何如?”春元曰:“凑起四十两在你手,到他家交与妇人。”媒曰:“婚书并银,都要在我手,一同家中,两相交付。”伯曰:“我的非今日言明,要背交,昨已议定了。若事不成,岂能赖得?”媒惟取四十两并婚书在手,同春元回店,雇人去接亲。媒以婚书付春元曰:“事已定矣,不消带去。”只同两管家,领十馀人至崔家,先入厅旁坐。媒曰:“吾叫大伯来。”脱身去矣。

崔家见许多人来,出问曰:“你辈何干?”管家对曰:“来接亲。”崔家人曰:“你走错门了,接甚亲?”管家曰:“媒人引我来,怎会错?”崔家人曰:“哪位是媒?”管家曰:“媒去叫你大伯。”崔家人曰:“有甚大伯?”管家曰:“是你家交银主婚的。”崔唾其面曰:“你一伙小辈该死的!此是崔爷府中,你信何人哄,在此胡说?”管家曰:“昨同洪相公在你家吃茶,许议亲事,已在花园交银了,今反退悔。我岂怕你的,难道脱得我银去?”崔家人曰:“谁把茶你吃,谁受你银?我家哪有出嫁的人?”管家曰:“你前日在寺中建醮的娘子要嫁。”崔家人曰:“啐!那是我主母,曾受朝廷诰命,谁人娶得!我去禀巡爷,把这伙棍徒锁去!”两管家见媒人请大伯不来,心中不安,各逃回店。崔家人尾其后,查是春元洪子选强婚,即往府尹告强娶命妇事。洪春元闻告,始知被棍脱,即逃出京去。及府尹差人来提,回报已无期走矣。府尹曰:“他自然要走,怎敢对得!”遂为立案存照,以俟后提。

按:此棍巧处,在见崔家主仆皆在寺,乃哄其家小仆进茶;又云大伯欲背索上贺,在园交银,故可行其骗。洪春元既失银,又着走。又府尹信其强娶,为之立案。在外娶妾,信然难哉!作事何可不审实也?

异省娶妾惹讼祸

广东蔡天寿者,为人慷慨仗义,年四十无子。其妻泼甚,弗容娶妾。一日,贩广锡三十馀担,往苏州府卖,与牙人萧汉卿曰:“我未得子,意欲在此娶一妾,亦有相因的否?”汉卿曰:“有银何怕无当意女子?”即领去看几个室女。汉卿曰:“我年过四十,此女皆年纪不相宜,吾不娶也。”

忽有荡子国延纪,家有寡母邓氏,年三十三岁,容貌端好。夫死,遗家资千金,被延纪赌荡罄空,更欠赌银二十馀两,逼取无办。乃与棍商议,诈称母为妻,欲嫁以偿债。媒传于汉卿,领天寿看之,年貌合意,议身资银四十馀两。延纪曰:“氏系过江出身,恐外家阻挡,不与嫁远。其银可封牙人手,待临行上船,我叫人送到船来,人与银两相交付。”牙人以为可。

临行,延纪自雇轿,诈称母舅家接母。上船后,始知子将己脱嫁于客,心中甚怒,只忍气问曰:“夫既以我嫁人,何必相瞒,且娶我者是谁?”天寿应曰:“是不才。”妇曰:“看君谅是个富翁,我亦无恨。但我因夫赌荡,衣资首饰悉藏母家。我同你去取,亦且令母家得知。”天寿信之,与邓氏偕往。氏入诉其子背将己嫁之事。其兄邓天明发怒曰:“哪有子敢嫁母者!是何客人敢斗胆而娶?”出将天寿乱打。邓氏救止曰:“谅客人亦不知情,只不孝延纪,胆大该死!”天明即具状告县。邹爷准状,差拘延纪,逃走不出;先拘汉卿、天寿到。邹爷审出大怒,将婚主、媒人各责二十,以天寿收监,着汉卿讨延纪。数月,终不能拿,累被拿限拷打。天寿投分上释监,邹爷竟不许。人教天寿曰:“贼要贼拿,赌钱要赌钱人拿。何不许银与赌棍人拿?”不数日,贼指延纪所在,差人拿到。邹爷审出延纪以子嫁母与远客作妾,责四十板,拟重典,身资银追入官;汉卿、天寿各拟杖惩;其母取氏,着兄邓天明领归供养,任自择嫁,批照付之。

按:为嗣娶妾,礼律不禁,特当娶于附近小户。若出外省,慕色而娶,多酿后患。若此类者,可为炯戒矣。

青蛙露出谋娶情

徐州人陈彩,家资巨富,机智深密,有莽、操之奸。年三十岁,妻妾俱无子。邻舍潘,常借彩银,出外为商。彩往家,见其妻游氏美貌绝伦,遂起不良心。邀同本往瓜州买绵花,发广州等处卖。货收完,二人同归。路经西关渡,此幽僻之处,往来者稀。上渡,以篙撑船。彩暗忖:“此机可乘。”从后将一推落江。奔起水面,彩再以篙指落深渊。浸死之后,彩故叫渔翁捞其尸,以火焚之,裹骨归家。

彩穿白衣,见父母先大哭,而后报凶情。家大小都恸,乃细问身死因由。彩曰:“因过西关渡,上渡撑船,与篙并入水中。水深急,力不能起,遂致浸死。我雇人捞尸,焚骨而归。”言毕,潘家又哭。彩用将所卖帐薄并财本一一算明,交还之父母。满家反怀其德,哪知彩之设计谋死也。

至半年后,父潘玉年老,有二幼孙不能抚养,欲以媳招人入赘,代理家事,与彩商议。彩曰:“入赘事久远,必得得当人方可;不然,家被他破害,后悔何及?依彩愚见,小心支持守节,勿嫁人为尚。”彩言虽如此,而中藏机械甚深。后有议入赘者,玉亦与彩议,彩皆设机破之。因先贿游氏之外家。

布谋已定,自言于玉曰:“吾与令郎至知,本无自赘之理。但事有经权,试与尊叔自筹之。”玉曰:“尊见何如?”彩曰:“吾欲以叔产业悉付我理,请叔族亲议立文书,递年几多供应尊叔夫妇食用,几多供应祭坟纳役,馀者悉付叔存之,以备二孙婚娶;令媳与我为次室。况我拙荆颇贤,必无妒恚之患。后倘得产男女,必不亏她。是令媳得所归,而公家亦有所付托矣。”媳曰:“古云‘宁作贫人妻,莫作富人妾。’我夫与他为友,我嫁他为妾,似不好观瞻。请公公再详。”玉曰:“难得此人家富忠厚,况又代我理家。我不劳而坐享衣食,馀剩者又存与孙婚娶。文字有我族人为证,何等安妥,不必再疑。”海军家大小皆以为然,游氏父母亦同声曰“可”,游氏只得听命。

不觉嫁后二十馀载,生有二子,又养一长孙。前二子皆已娶媳,亦生二孙。彩之正室前十年已故,游氏与夫极和顺。一日,大雨如注,天井水满。忽有青蛙浸于水中,跃起庭上。彩以小竹挑入水中去,如此者数次。彩平时是谨密之人,是日天牖其衷,暗忖游氏恩情已久,谅谈前情,妻必不怨,不觉漏言曰:“你前夫亦似此青蛙。若不生计较,安得与你成夫妇?”游氏曰:“计较若何?”彩曰:“昔时见你貌无双,要得同床伴我眠。心生一计同贸易,过渡踢他落波心。你夫奔起浮水面,再将篙指落深渊。连奔连指两三次,亦如青蛙此状情。”游氏惊号,大骂曰:“你这狼子野心贼,当千刀万剐!哪有人如此狠心者!”彩被妻骂,无一语可应之。游氏哭奔于路,高声叫曰:“我前夫被这贼谋死,谋我为妾!我必经官告论,为前夫报仇!”左邻右舍皆卒听惊骇。彩叫二子强抬游氏入家,皆跪下苦劝曰:“看家中大小之面,勿说此话。”游氏指骂二子曰:“你父奸谋子岂昌,无端造恶忒强梁。险邪暗害同曹贼,天牖其衷自说扬。呈官告论清奸孽,斩他首级振纲常。我夫虽然归黄土,九泉之下也心凉。”

长子潘槐、次子潘杨闻游母出,路扬陈彩谋杀其父之事,与潘族众来问其详。游氏见二子并小叔,恸哭甚而言曰:“当你父在日,出外为商,尝问这贼借本。他见我先时有貌,即起歹意。邀你父出外贸易,归西关渡,踢你父于江中。奔起水面,复以篙指落深渊。如此者数次,因此浸死。”众等曰:“何以知之?”游氏曰:“适间大雨,天井水溢,有一青蛙被浸,跃起庭上。贼以竹打,抽下数次,蛙因打困浸死。天不容奸,他见此蛙,因自道其故,所以知之。儿可去告,我来作证。”槐、杨闻言,捶胸号天,大哭曰:“这仇不共戴天,扯来打死他!”直入内堂,将陈彩揪打。彩家理亏,自然不敢对敌。彩怒曰:“我纵谋人,罪有明条,岂该你打!”游氏曰:“他罪不容诛,若未经官,错手打死,则仇未报反成人命。”方闹嚷间,潘家族众倏集百馀人,中有无藉者欲掠其家。游氏曰:“物是我的。贼犯法当死,非他所有。我不出证其罪,汝众何得掠我财物?”

游氏与二子抱牌急告本县。魏爷准其状,差拿陈彩到官,无半语推辞,一一招认。魏爷打彩三十板,立拟典刑,即申上司讫。游氏并二子槐、杨各讨保,候解两院。是日,县看者何止数百人,皆曰:“此妇原在潘家,处中户;今处于陈,万金巨富,驱奴使婢,先作妾而今作正室;况年已久,生子及孙。徇情者初谈及此,未免哽咽喉干,吞声忍气而罢。今径呈之公庭,必令偿前夫命,真可谓女流中节侠,行出乎流俗者也!”

两院倒案已毕,陈彩正典刑已定。彩托禁子叫游氏并二子来狱中嘱咐。游氏不肯去见,只叫二子往见之。彩嘱二子传命曰:“我偿潘之命已定,她之怨已酬,而结怨之恩已报矣,何惜见我一面?我有后事欲以付托。”游氏曰:“我与他恩谊绝矣,有何颜再见他?”二子入狱中回话,彩大怒曰:“我在狱受尽苦楚,不日处决。她在家享受富贵,是他潘家物乎,陈家物乎?”言毕,二子以父言传于母。游氏曰:“我在你父家二十馀载,恩非不深,但不知他机谋甚巧。今已泄出前情,则你父实我仇人,义当绝之。你二人是我毛里天性,安忍割舍?你父不说富贵是他家的,我意已欲还潘家;今既如此说,我还意已决。当你母已死,勿复念也。”二子曰:“母亲为前夫报仇,正合大义,我父不得生怨。须念我兄弟年幼,方赖母亲教育,万勿往他家也。”游氏不听,召集陈门亲族,将家业并首饰等项交割明白,空身而还潘家,甘处淡泊,人皆服其高义,羡潘之有妻,仇终得报;叹子彩之奸谋,祸反及身也。

十七类 奸情骗

用银反买焙纸妇

宗化人羽崇,家资殷富,性最好淫,常以银谷生放于乡下。乡人唯早午晚在家食饭,午前后都往耕田,并无男子在家。崇偏于半午前往人家取帐,遇单居妇女,千方挑之,多与通好。

人有问之者曰:“凡妇人与初相见,面生情疏,茫不相识,怎好开口便通野话?倘怒骂起来,后何以登其门?”崇曰:“凡撩妇人,临机应变,因事乘机。或以言挑,或以利诱,或以势压,或以恳求,何止一端,全在察其心情而投中之。或无可入机者,试与之讲梦,说我昨夜梦一所在去,宛似你家一般,某物在此,某物在此。又梦与你相交,一夜快活,醒来乃是一梦。今日到此,全与梦中相同。如此且笑且说,讲了一遍,看她言貌或喜或怒,或不睬,或应对,或疑猜,便可以言投入。彼若发骂,我只说梦;彼若不拒,我便可取事矣。“我尝往一所在取帐。男子另一处造纸,两妯娌对焙纸。其伯姆半宿妇人,其婶子极是少美,我欲挑之。若半声推拒,隔焙便闻,何以动手?我生一计,包银一钱,作一块,密密轻轻与说曰:‘我欲挑你伯姆,把此一钱银送你;再一包五分,托你代送与伯姆,替我说个方便’。妇人接四包银,把自己包开看过,见银作一块,心中有些喜意,答曰:‘你爱她你自与她说,自然是替,我不好替说。’我便曰:‘若爱只是爱你,但恐你不肯,故托你通伯姆。’罢不应,我便搂之,默然应承。只隔焙干事,那边全不知。若不如此,反生计较。彼恐伯姆知之,怎肯默然应允?惟先说挑伯姆,彼心道:‘那边可干事,我这边密密干,亦何妨?’故不劳而成也。”

按:妇人不爱淫者亦爱财,但深畏人知,故不敢为。唯点壮其心,谓人不能知,彼便敢妄为耳。既许从你,彼之遮盖,自然更谨密矣。此羽崇骗奸机巧之一节也。然世情鬼魅,有许多深奸隐慝,何能尽述为戒?特择其近闻者如此。

和尚剪绢调佃妇

寿山寺,田粮五百石,分为十二房。僧皆富足,都锦衣肉食,饮酒宿娼,更甚俗家。每管寺十馀年,银多欲归,先约家中定姻,在外蓄发为头陀,鬓发可缚网巾,即回娶妻当家矣。每兄去弟来,父亡子继,据为己业,并无异色人得参入。或有畏受家累,不思归俗者,辄择村中愚善佃客有无妻者,出银与代娶。僧先宿一个月,后付与佃客,供不时往宿,僧来则僧之妻,僧去则佃之妇。故谚云:“非僧奸佃妇,乃佃奸僧老婆。”即此俗也。或生子,有全月可认者,则属某;或交错无可辨者,则僧与佃分,各得其一,待十馀岁,即领为侍者,实则亲子也。故僧家云:“灭灯传道,寄姓传宗。”即此也。

有一僧,往乡取苗租,其佃户柔懦。见其妇美貌,每挑之便骂,不睬。后冬十月,故买匹好绢,问此妇借剪刀,剪下二尺,曰:“将送人作鞋面。”馀者寄此妇手。两日后复来取绢,借剪刀又剪二尺,将往送人,馀者仍寄之。妇曰:“送甚人,何不全拿去?”僧曰:“只消许多,可长享用。”妇曰:“我代收藏,亦当剪二尺与我。”僧曰:“你若要,便全匹与你,这两尺亦与你,不消送那人矣。”妇曰:“果真乎?”僧曰:“惟恐你不受,我久有意送矣。”两下遂成云雨佳会。僧曰:“你往日骂我,今日何有这好意?”妇曰:“我冬间要做一身衣服,送母亲寿,故不得已从你。后日决不肯矣。”僧曰:“那二尺更要一次。”妇曰:“二尺任你送别人。”僧曰:“取多辞少,你好歹。”

及事完了出房,僧曰:“我要禾稿绞一索用。”妇取付之。僧将稿慢慢绞索。妇催快去,僧曰:“在外何妨?”少顷,佃客回,问曰:“你作索何用?”僧曰:“我有绢大半匹要卖,令正说要造衣,送令岳母寿,以你养的猪,作一两二钱还我绢,将此索牵去。”佃客骂妻曰:“我猪要养,何换此无用绢?急取还他去!”妇取起二尺,将大匹丢出还之,曰:“舍与你!”僧曰:“我还你是价,也不亏你,有甚舍与我?”僧见其取起二尺,知她终是爱财,次月复买蓝绢半匹,并前绢送与之。妇骂曰:“秃骡该入螺蛳地狱,我岂睬你!”僧曰:“正为你常骂我,故意取回,弄你受气。不然,我岂悭吝的?你说要一身衣服送寿,前日止一件衣,今敬剪一件下,成就你事,何故又骂?”妇拒不允,僧再三哀求,只前已有情了,终拒不得,复为受之。后遂通往来,难禁断矣。

按:此妇性本烈,只为爱其绢,遂至玷身。所谓“枨也欲,焉得刚”是也。人家唯禁止僧道来往,便是好事。若入寺,若拜佛,若子寄僧道姓,此皆耻事,切宜戒之。勿图无影福田,而蹈无穷污垢也。

地理寄妇脱好种

有鲁地理,看山颇精。要图一好地,自葬父。寻至宁城,得一佳风水,落在杨乡官坟祠后,既难明买,又难盗葬。闻杨乡官已故,两公子亦欲求地葬父。鲁地理即以此地献,引二公子来看,果好穴情山。不费买,坐向又大利,即用葬父,将银三十两谢地理。鲁客不能谋其地,因欲脱其种。乃租杨公子花园门下住家,用银娶一美妇为妻,与居两个月,对妻曰:“我要出外行地理,难计归程。家下若欠缺薪米,已托主人公子看顾你。此是我恩人,因得他银,故能娶你。我已远出,这两公子若调戏你,随你从他。若与他有情,后日扶持你必厚。但他家多奴仆,切不可与他通。若轻自身,公子必看贱你,后自取困穷,谁来周济你?”又去托两公子:“见得要远出行,地理家下些少,望相周济,归时一一奉还。”

公子常往花园,见其妇美,已是动心。地理才去两日,大公子即来其家,调戏其妻。这妇人已承夫嘱,慨然与通,情意好甚。后月馀,次公子亦来戏之,亦从。半年后,鲁地理归,见家中米菜充足,问妻曰:“公子来否?”妻曰:“两人都来,我都纳之。”鲁地理曰:“与这好人交,亦不羞辱你。有吃有穿,有人陪你睡,早晚有人看顾,我虽出外亦安。”妻笑曰:“食用还强你在家时,只你不要吃醋。”地理曰:“是他银娶的,又代我供你,何须妒?但两人迭来,恐你惹毒疮。须与他定一月一个,可无生疮。”

再次又出外,公子又来。妇人曰:“你两位不时来,恐我成毒疮。须定单月大公子,双月小公子方好。”公子曰:“你说极是。自今某月属某,菜米一应他供给。”不觉经四年,已生两男子,皆两公子血脉矣。鲁地理将命与人推,皆云后当大富贵。因携妻与子辞两公子而归,二人各赠有厚程。后二子长成,皆登科第,实杨姓之风水,被其暗漏去而不知也。

按:富贵家子弟,多有好淫人妻小者。或致生子,其风水不无分去。观此地理之脱种,后人可鉴矣。

有一富家子,往佃户家取租,见其妇美,累挑之。妇不敢从,密报于婆。婆曰:“他富家子,若与他有子,后日亦讨得吃。”富子后又挑之,妇即允,与入房中解衣。富子曰:“往时累说不从,今何故便肯?”妇曰:“已对婆婆说过了。”富子曰:“你婆要拿奸么?”妇曰:“非也!婆曰傍你富家种,若有儿,亦讨得吃。”富子一闻漏种话,猛然自省曰:“不可!不可!”连说四句“不可”,因转言曰:“我非真欲奸,只爱你生得好,故与耍耳。今送银三钱,与你买粉,我不污你也。”淫情已动,驰归家,夜与妻交。其夜受胎,后生一男,长中进士,官受知县。

初上任日,天晴日朗,忽见官堂四大柱上,各有两个“不可”金字,心中忧曰:“此必不可任此官也。”谨慎做一季官,便推病辞官养亲,匆然归。父惊问故,答曰:“因上任日,见四个‘不可’金字,恐非吉光,故辞官归养。”父曰:“养亲官在亦可。”经一夜,父思到大喜,呼其子曰:“你见四‘不可’金字,此大吉兆,你官必高也。我少年时,挑一佃妇,已允矣。临行事时,他说要傍我好种,我猛省起,连说四句‘不可’,遂不肯苟合。其夜归后即生汝,此天报我不淫人妇之德。若是凶兆,何故是金字?又何故四个‘不可’,与我昔言相应也?此是好兆矣。”儿曰:“是也。”随即写书托同年,次年复起官。后官至侍郎,一门贵盛。

看此节,可见富贵家子弟不可漏种于人矣。

有乡官知县,生四男,皆为秀才,聪明俊伟。一日,乡官卒。地理为择一葬地,风水甚佳,曰:“六年两科内,四位公子当尽登科第。”六年后,地理来取谢。三长公子都中去为官,独四公子在家款待地理,敬问曰:“承先生许我四人皆发科,今三位兄果中矣。论才学,我更高于兄,独不中,何故?”明日,地理同四公子再登坟细看,曰:“论此地,虽几兄弟皆当中,其间不中者,必有故。”公子恳问何故,地理曰:“令先尊几岁生你?”公子曰:“先父生我时年六十,后七十四岁卒,今又六年矣。”又问曰:“令堂当时几岁?”公子曰:“其时三十岁。”地理摇头曰:“我知之矣。”公子曰:“先生知何缘故?”地理曰:“休怪我说。公子必欲中,须问太夫人,你是何人血脉?”公子会其意,夜设盛席,慢慢劝母醉饮。至二更后,吩咐亲人并奴婢等各先睡。四下无人,公子跪曰:“儿有所禀,不敢言。不知母亲愿我中否?”母曰:“三哥子都中了,我愿你中极切。有甚好歹事,但说无妨。”公子曰:“地理说我不是爹爹亲血脉,故不中。必须知谁实生我,方可中。”母本爱幼子,静夜又无人,酒后又醉了,不觉吐言曰:“地理果高见。彼时你父已六十,衙中某门子后生标致,我实与他生你。”公子已得实,次日谋于地理。地理曰:“须到彼处谋门子骸骨来,附葬旁,来科即中矣。”公子依言,往取而葬之,次科果中。

看此节,可见暗中杂种,人不及知,故有共风水而贵贱悬隔者,其中不无难言处也。

又解某之父,血衰无子。其母夏月热甚,着单裙睡于床。家蓄有猴公,往奸之。惊醒欲推去,猴欲啮欲抓,推去不得。睡熟神旺,不觉淫情动,即有孕。解父归,妻与言被猴奸之故,曰:“此异物,须杀之。”猴既奸后心亏,走于后门大桃树上,不肯下。解父故与妻戏于树下。猴见人色喜,方下树来。解父槌杀之,即埋于桃树下。后解某生,极聪明伶俐,但跳跃倒地,若猴状。解母心知为猴种也。以无别子,故不杀之。八岁父死,地理为择葬曰:“此地极佳,当出神童才子。此子虽不才,但三年后可登高第。”过三年后,地理复来。解母曰:“汝说三年后此子知变,今轻狂如前,奈何?”地理再往坟细看,归问曰:“此子是安人亲生的,抑妾生乎?”解母曰:“此子非亲生,是邻家丫头与猴生的,欲弃之,我以无子,故血抱以养。”地理曰:“欲此子成器,须得猴骨在,附葬此冢之旁,后日还昌你家。”解母往树下掘之,其骨犹在。特与地理曰:“邻人尚留骨在,当如何处?”地理教择吉日葬之。再三年,果举神童,后为一代名人。(此闻其乡陈地理所传。)

看此节,可见风水之效,捷如影响。人家得好地者,子孙宜守礼法,不可淫欲败德,致漏脉于人也。

奸人婢致盗失银

宁城一人,姓李名英,年二十馀岁,聪明脱洒,惟耽酒色。常买夏布,往苏州阊门外,寓牙人陈四店。其店兼卖白酒。邻家林廷节,常遣婢京季来买酒。季年方十八,国色娇媚。李英爱之,因而调戏成奸,买簪圈等送之。同店多有谏其勿惹祸者。英与季两少相爱,情深意美,哪肯割断?后廷节察知季与英有奸,呼季责曰:“你与李客私通,我姑恕汝。可密窥英银藏于何处,偷来置些衣装与你,后得享用。”

一日,英饮酒娼家。季潜开英房,盗去银一百馀两。及英回店,知银有失,向店主逼取。客伙吴伦曰:“你房内有银,不可远饮娼家;即饮亦宜早归。今荡饮致失,何干主人事?今午见京季入你房中,必此女偷去。你可告于官,我与店主为证。”

英待两日,季不来店,乃告于府。廷节诉英欺奸伊婢,情露惧告,先以失银诬抵。本府张爷审问于证,吴伦、陈四证曰:“亲见季入英房,盗去银是实。”张爷诘曰:“客人房、室女床,二者岂容妄入?季入英房,汝等见何不阻?”伦曰:“英与季私通,亦是实,故英未在店,开门而盗。”张爷审出此情,知银系季偷是的;奈廷节乃府庠生,季考取之第二,只依廷节所诉,断曰:“既有奸情,则失银系是抵饰。以英不合欺奸侍婢,虚词抵赖。陈四为牙,知有奸情,何不谏英早改?待事败而犹偏证,各拟杖惩。”

按:此审李英甚枉。特为客旅,宜谨慎自持,岂有奸人侍婢而不取祸者!今店中多有以妻女引诱客人,成奸后赖其财本者。切宜识透此套,勿入其骗可也。

奸牙人女被脱骗

经纪廖三号龙潭者,有女名淑姬,年方二八,尚未配人。容如月姊,貌赛花仙,真个女子中班头,绝世无双者。客人张鲁,年二十馀岁,磊落俊雅,颇谙诗书,浪迹江湖。一日,买闽笋数十担,在廖三店中发卖。不时遇风,都放帐未收。日久,见其女丰姿娇媚,日夜想慕,不能安枕。奈廖三家中人众,难以动手。而女亦时于门后偷眼觑鲁。鲁以目挑之,女为俯首作娇羞态。二人情意已通,只阳台路隔,鹊桥难渡矣。

一日,廖三家中早起炊饭,与商人上乡讨帐。张鲁心喜,乘机潜入其房,与廖女成奸。偷情之后,时有私会。

其母知之,与夫商议曰:“吾女几多豪门求婚,未肯轻许。今被鼠客所玷,须密捕杀之,以消其恨。”廖三曰:“不可。凡妻与人私通,当场捉获,并斩呈官,律方无罪。今女与人通奸,并杀则不忍;单杀客人,被罪不至死,岂死无后话?现今笋帐已完,其银皆在我手。密窥女与奸时,当场捉之,打他半死,以锁系住,勒其供状,怕他不把笋银献我,彼时亦何说?”妻然之。

未数日,张鲁果堕其术。鲁曰:“此是我不良。银须以一半还我便罢,不然吾不甘心。”廖三不允,鲁遂告于府,批刑馆。吴爷审出实情,问淑姬:“曾许配人否?”对曰:“未配。”又问鲁:“曾娶否?”鲁已有发妻,乃诳曰:“发妻已死,尚未再娶。”吴爷断曰:“汝二人既未成婚,须断合之,以所勒银准作财礼。”廖三曰:“奸人室女而得成婚,后何以儆?”吴爷曰:“汝牙家常以妻女赖人奸而脱其银,吾岂不知?若不配合,须将汝女官卖,将银究论;张鲁合惩通奸之罪耳。”鲁曰:“一女子安值财礼一百馀两?须判一半还我,准与其女为奁。”吴爷曰:“为商而嫖花街柳巷,尚宜有节;主人室女,岂容欺奸?”鲁且感且哭,尽丧其本,止得一女,又无盘缠可带,即转嫁银三十两而归。

按:牙家纵容妻女与客人成奸,后脱其财本,此常套也。惜此女不知,为父母作货;张鲁亦不知,而落此套中。犹幸吴爷断与成婚,虽失利,犹得妇也。惜其财本稀少,不得同此女归耳。后之为商者,断合事本难期望,则脱奸宜慎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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