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民間交際風俗——打平伙

說起打平夥,我想大凡在農村呆過的人都會有過那種經歷。打平夥,就是城裡現時所說的下飯館的“AA"制,自己花錢,聚在一起吃頓飯。不同的是鄉下的打平夥,無非是吃頓肉。不過這打平夥的氛圍卻令我難以忘懷。

一進冬天,農人們便閒歇了下來。無風且陽光明亮的日子,人們聚在向陽窩風處閒話胡侃。那時我在供銷社工作。供銷社是村人經常閒呆的地方。夏天在院裡的樹蔭下,冬天就進了家。有公家的煤可勁地燒,供銷社的屋子總比老鄉家熱乎許多。因和村人相處慣了,知脾合性相交,再說我也寂寞,村人聚來也很喜歡。隔三差五打平夥,也是冬日長夜天短的一種調節。

打平夥,多在晚上。由一人提起,串聯起五六個人後,便去某戶人家提塊肉來。生火的、切肉的、剝蔥的,處處顯出火旺的人氣來。肉入鍋後,人們便坐在炕上,炕中放一紅木炕桌,肉香一陣比一陣濃烈,屋外是呼呼的寒風,玻璃上的雪花幾經消融又幾經凝結。

傳統民間交際風俗——打平夥

和村人相處,平實而坦蕩。雖然他們舉止言談沒有城裡人那麼規矩有禮,但給人的感覺卻自然隨和。在等肉燉熟的時候,人們便拿村裡的某個人開“涮”,說他的老婆、孩子、辦的事情、還有房事……善意的戲說,無非是為了取樂。有時講一些迷語。如:“兩人面對面,脫了衣服幹,為了一條縫,累出一身汗”(拉大鋸)。這些謎語,總能讓人想入非非開懷大笑。有時他們還互相揭底。鄉野的文化生活極貧乏,何況我呆的那個山村居於山脊,溝深梁峭沒有通電,人們就著煤油燈除了瞎拍還是瞎拍。

肉熟後,由一個人掌勺,一人一大碗。肥嘟嘟的豬肉片冒著騰騰香氣。就著散白酒,屋裡是香甜的嚼咽聲。肉飽酒足後,人們還不願散去,換個話題再繼續夜話。三星正南,他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熱乎乎的供銷社,各自回家。

有時打平夥,是把圈裡迷迷糊糊正在反芻的羊現牽來,活生生地被宰殺、剝皮、掏肚、碎肉,一系列血腥的操作在眼前完成,我最怕這種生命被毀滅的現場,感到這種平夥極殘忍、極沒胃口,村人便笑我假慈悲。他們說豬羊本是一道菜,是不該有憐憫之心的。記得有次吃羊雜碎,操刀那傢伙沒洗淨羊百葉就下了鍋。油燈不明亮,人們也看不清碗裡的東西,只是感到羊肚有股草腥味,碗上飄有絲絲縷縷的草味。第二天揭開吃剩的鍋,湯上漂一層深綠色的草芥。事後想來雖有些噁心,但情趣卻絲毫未減。

和村人打平夥,是我在供銷社每年冬天總要經歷的事。我忘不了吃過肉,村人踩著積雪“吱呀、吱呀”的踏雪聲,忘不了他們的謎語,更忘不了身處在他們中間的那種踏實勁。一晃,回城已十幾年了,對山地的記憶也漸漸模糊了,但總還是有些事情經歲月淘瀝,反而有種特強的親近力。

想起久違了的打平夥,心裡總有種衝動:何日再去那遠村,由我作東,和鄉鄰們好好地吃上一頓,僅當是又一次“打平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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