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竹之溪 載於中讀App
小的辰光,一班子小盆友玩家家,有異見分歧時,常會致一方白眼珠子翻起:
“儂好像蠻藐視喔?”
“儂哪隻眼睛見吾有藐視?吾有講過伐?”
“噶沬,白眼翻翻為的奧西?不屑一說嘍?”
“吾習慣,就是格種樣子。”
可見,翻白眼給人直觀的感受就是鄙夷、不屑。
哼哼,我就是這樣的
不覺得小盆友的翻白眼是從大人處習得的,這或者也是一種天生自帶的表情,就如嬰孩的一出生就會啼哭,並無須經由教習而得一般。
小盆友都會,可見,翻白眼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倒是年長些後,極少再見到和聽到翻白眼這回事了,大約是以為——也太小孩子氣了,故反轉為——翻白眼被有閱歷的人給鄙夷、不屑了唄?也未可知。
不過,能將翻白眼這個活兒大有作為到人生至終的還是有那麼幾個人的。比如那個給中國成語添加了一個“青眼有加”典故的主人公阮籍,便是其中之一。
據《晉書》記載:“……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嵇喜來吊,嵇作白眼,喜不懌而退。喜弟康聞之,乃齎酒挾琴造焉,籍大悅,乃見青眼。”
意思就是阮籍會翻青白眼,見到他覺得厭惡鄙視的俗氣之人,就用白眼對之。阮籍母親去世,嵇喜聽聞後按一般禮節到他家憑弔,阮籍就翻起白眼,弄得嵇喜悻悻而返。
嵇喜的弟弟嵇康知道後,明白阮籍的秉性,就帶了琴和酒過去。阮籍大為喜歡,這才反轉過來青眼。(由是,“青眼有加”誕生,多用來形容職員得到上司賞識、學生獲得老師喜愛。)
這段記載說明阮籍不但還繼續著小盆友以翻白眼藐視人這個小把戲,而且把它的技術含量也錘鍊的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了——從嵇喜到阮籍家起始,到嵇康知道此事後帶了琴和酒又到他家為終,且不管兩點之間距離有多遠,即使是相處間壁呢,那翻著的白眼也得保持好一段時間了,這個真不是話說說就容易做到的。
我白眼了麼?樂遊樂遊
就是這個嵇康,不知是不是受了阮籍的秘笈真傳,也是會翻白眼的人物。先花痴一下下,嵇康可是個歷史上有名的美男子,其美若何?“……風姿特秀,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好有氣質呵!
不但嵇康美,嵇康的兒子嵇延祖也很美,但有人說:“……嵇延祖卓卓如野鶴之立雞群,答曰:‘君未見其父爾。’”
話說回來,嵇康的舉止很奇特,有一回,附炎趨勢的鐘會去找他,炎炎夏日裡,只見他穿著棉衣在一棵大樹的林蔭下打鐵。渾身的汗氣揮發著,鍾會不敢靠近他,只看到他的白眼珠。鍾會要離去時,嵇康突然問:“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道:“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忿忿走掉。
把翻白眼這個活兒翻出新鮮花樣兒來的,要數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了。八大山人的畫作裡無論魚或鳥之類的動物,常常都是翻著白眼的,好一幅弔詭模樣。
咳咳,我就是這樣子的
呵呵,再翻一個
然後,落款神似“哭之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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