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故事游安徽:在南屏,遇見如意

“泥土不語、禾苗不語。可是它讓你低頭、彎腰、退步、學謙卑。你可知,退步原來是向前。”

寫這段話是一個姑娘,叫如意,是為一幅農婦正在插秧的照片配的文字,照片也是如意拍的。沒事的時候,如意拎著相機,在南屏的街巷裡走來走去,拍幽深斑駁的牆,拍被藍天襯得更黑的瓦,拍下田歸來的鄰居——往往都是老人,扛著鋤頭,胳膊上的籃子裡放著四時的菜蔬,看見如意,抬頭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跟著故事遊安徽:在南屏,遇見如意

供圖:常言道

插秧、鋤草、割稻的時節,如意也喜歡帶著相機,拍一起勞作的夥伴,拍村口萬松林四季景色,拍正在揚花的稻穀。

沒辦法,如意就是喜歡拍照,儘管這是她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她知道,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鏡頭都能存留下不同的景色。

有一次,她拍到了漫天的晚霞。

後來,她說“收工回家路上,發現村頭的馬頭牆上站滿了紅嘴藍雀,簡直驚豔,飛回家去拿長焦鏡頭,再回來,一隻都不見了,大約是以為天上著火了,全逃了……”

跟著故事遊安徽:在南屏,遇見如意

供圖:常言道

如意愛笑,笑的時候,兩隻眼睛眯起來,藏不住的嬌羞。更多的時候,她喜歡小小巧巧地躲在一個男孩子的背後偷笑,男孩子叫許學超,再過兩天(11月18日),她就要成為他的新娘。

我見到他們的時候,還不知道這些,只看到了他們在田野裡拍的結婚照,許學超給我看的時候,如意躲在一邊笑,眼睛細細彎彎。那張如意依偎在許學超懷裡的照片,如意說“你又摘來綠山果,一顆一顆的送給我。”

我和他們的認識純屬偶然。

那天,“黟縣通”,曾給某主要領導人遊覽宏村時做過解說的黃潔帶著我們去南屏。

跟著故事遊安徽:在南屏,遇見如意

供圖:常言道

南屏我去過多次,知道那是皖南一個幽靜的古村落,張藝謀的《菊豆》,李安的《臥虎藏龍》都在這裡拍攝取景。南屏離宏村很近,卻沒有宏村的喧鬧和擁擠,如同一個歸隱的朝奉,倚著幾座山,默然,淡然,悠然。

黃潔熟悉黟縣的每一寸土地,她說要帶我尋找不一樣的南屏,我信。

在南屏婉轉幽深的巷子裡,我們看到一個小小的門戶,門口掛著的木牌寫著“黃山七約農場”,黃潔說,這是幾個安徽農業大學畢業生在南屏創辦的農莊體驗店。

在外間的貨櫃上,擺放著農莊收穫的粳米,用紅蓼花製作的酒麴,還有米酒。米酒用磨砂玻璃瓶盛著,白紙的標籤,琥珀色的酒水,擺在原木的貨架上,清雅別緻,是我喜歡的風格。

一個帥氣略黑的小夥子看到黃潔,熱情地請我們品嚐他們自己釀造的“七約”米酒,酒只有8度,入口綿軟,口感純淨,回味悠長。小夥子說是酒用自己種的米和自己做的酒麴釀出的,沒用過化肥和農藥,所以價格不貴。

我問,能否為我的公號“常言道”定製一批米酒。小夥子一愣:“您是常河老師?我關注了您的公號。”真沒想到,在黃山腳下一個僻靜的古村落裡,竟然有人對我那樣小眾的公號文字感興趣。後來,我找到了他們的公號“七約農場”,才豁然開朗,“七約農場”用文圖記錄著他們在南屏勞作生活的點點滴滴,那些詩一樣的語言,配得上南屏秀麗的景色,讓你難以相信這些清秀的文字和照片都是出自一幫理工男之手。轉念一想,如果不是有一顆詩心,誰會逃離都市,在南屏打理著一塊田園?

他叫許學超,安農大畢業後曾經在合肥三十崗鄉經營過叫“穀米農莊”的生態農場,在他心裡,一直住著一個“更好更純淨的農產品”。他知道,這需要一個空氣、水、土壤都純淨的地方。直到他邂逅南屏,他忽然明白,南屏就在那裡,一直在等著他的到來,他要在南屏“做一個我們自己也願意吃的產品。”

許學超不知道的是,南屏,還有個姑娘在等著他。

那是2015年,許學超和幾個志趣相投的年輕人來到南屏,承包了100畝稻田,開始了他在皖南的農夫生活。開始,他想給農莊取名“契約”,目的在於通過自己的實踐,重構正在失去的社會誠信。他們承諾不施用農藥化肥,把“契約”用印章的形式印在外包裝上,讓消費者對‘契約”產生直觀的第一認知。

幾個合作伙伴你提一個“契約”,他提一個承諾,於是,就有了七個契約:

真實——即使有機種植失敗,不得不使用農藥,也要如實告訴消費者;自然——盡最大的努力不用農藥化肥,不使用人工合成的技術,不用轉基因種子,不用地膜;專業——不僅僅是靠熱忱,更需要擁有專業的技術;合作——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讓更多人參與進來,才能更有所作為;分享——種植經驗和產品的分享;感恩——有感恩,才有產品;博愛——不僅要愛人,也要愛動植物。

“七約農場”應運而生。

2016年,他們在鄉人懷疑的目光中收穫了2萬斤稻穀,產量只有化肥種植的50%;鄉里人笑他們不懂種植,“如今種莊稼不用化肥,哪來的產量?”

2017年,他們收了5萬斤稻穀,粳稻產量是化肥種植的70%,秈稻是化肥種植的80%。

許學超說,2018年的目標,產量一定要達到化肥種植的水平,他要用實踐證明,自然種植產量並不低。

開始,許學超和他的同事,逐一拜訪村裡人家,做了幾百份調查問卷,結果可想而知,都沒有人願意和他們一起自然種植。莊稼把式知道,不用化肥農藥,不但產量無法保證,種出的米品相不好,賣不出去。

2017年的豐收,吸引了三名村幹部,願意和他們契約種植——按照七約的種植標準,七約提供種子、肥料、生物農藥,收穫的稻米進行權威檢測後,由七約收購。

許學超說,“只要耕作,就有糧食收穫。”

一個女孩說:“只有親自下田,才能感受泥土的溫柔。”

這個女孩就是如意,邵如意,土生土長的南屏女子。在此之前,她在上海打工,2016年回家的時候,結識了這批南屏的外來陌生面孔。她當即決定,不回上海了,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創業。

“鄉土記憶永遠在腦袋裡,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我都熟悉又親切。父母對待土地一絲不苟的態度伴隨我的整個童年和少年,到今天我感激這種耳濡目染的薰陶,一生都會感激。

回鄉種田不是一件時髦的事情,也並非人們想象的那般美好,農事的苦、累,農民種下莊稼之後的盼望、焦急、等待,非親歷者難以體會。有句話說:人離開土地太久,會變得計較。我想,有過城市和鄉村生活經歷的人,應該都不會反對這句話。

我常說,看到土地,心就踏實。這個可能就是所謂的心念吧。

靠種田養家餬口生活應該很清貧,但是清貧不是一件壞事,它會反過來讓你去思考去改變。情懷是一個已經被說爛了的詞,做任何一件事情只靠情懷都會死路一條,不單單是農業,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會經歷困難。關鍵看你怎麼去思考,怎麼去做嘗試,怎麼去做改變。”

這段話,是如意在接受黃山學院一名學生採訪時說的,我之所以原封不動地引用過來,是因為這些文字裡,藏著一個真實的鄉村女孩。

水稻揚花的時候,如意戀愛了,和許學超。這兩個自稱“農夫”的年輕人,拍婚紗照選取的背景,就是南屏,還有南屏的稻田。

他們11月18日的婚禮,也將在剛剛收割過的稻田裡舉辦。

如意有一雙敏銳的眼睛,村裡有個啞巴,經常幫著農莊幹活,如意說“割水稻的叔叔,雖然不會說話,可是內心充滿美,在自己家裡種了滿院子的花。”

如意還知道,夏秋的時候,村口田野裡開滿了紅蓼,可以製作酒麴,然後用來釀製米酒。他們向村裡老人拜師,請教釀製米酒的做法,取名為“米釀”。像村口的植物染坊一樣,他們釀製的米酒,絕不添加任何添加劑,包括白糖。如意說,“從稻穀到稻米再到米釀,你真的會感嘆這其中的神奇。”

每到勞作的季節,都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人帶著孩子前來播種、插秧、拔草、收割。他們圍繞主要的農事設計和組織一系列農耕活動,還開辦了七約自然學堂。

他們的課堂沒有固定的場所,在他們看來,大自然裡就是最好的課堂。他們的課堂有時候在田野,有時候在叢林,有時候在山谷,有時候在溪流邊,有時候在草棚下……

如意說,“我們的日常主要是種田,這裡把‘種田’寫成‘日常’而不是‘工作’是因為我們已經把種田當做生活裡的一部分。”

告別的時候,如意和許學超非要送給我四瓶酒,七約米釀。

我沒有拒絕,就當是喝了他們的喜酒吧。我會喝得很慢,因為每飲一小杯,都會想起那幾個稚嫩的少年,想到在南屏,遇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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