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雅嫻:沈從文看似浪子,最後卻終於回頭,這便是張兆和的幸福

曾雅嫻:沈從文看似浪子,最後卻終於回頭,這便是張兆和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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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或下午暮色將傾時,看沈從文的書是最適合的,可以在輕盈寧靜的詩句裡傾吐懷念。沈成文在書裡曾寫道:“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這是我至今認為看過的最動情的句子……

沈從文先生1902生,原名嶽煥,湖南鳳凰人,出生於一個軍人世家。14歲時,因家中困難,他便投身於一支舊軍隊。他隨軍駐防,足跡遍及川、湘、黔三省各界及淮水流域,飽覽了“人生”這本大書。太多的殺戮,太多的死亡,使沈從文得以體驗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和見識形形色色的人。

1922年,20歲的沈從文離開了軍隊。來到北京,去追尋他的文學夢想。他旁聽於北大,自學於京師圖書館,在他那窄而黴的公寓中伏案寫作,他的才華終被世人賞識,他的小說和散文使讀者興奮不已,一部《邊城》蜚聲中外。他的小說《邊城》所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這樣一幅畫面: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有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隻黃狗……

後來,在文壇嶄露頭角的沈從文經徐志摩等人的推薦,年近30的他,來到胡適主持的中國公學,當了一名文學課的講師,算是有了一份比較體面的工作。在中國公學,沈從文遇到了陪伴他走過一生的女人,她就是張兆和。

張兆和雖然不一定是“校花”,但至少是個長的美麗,有著自己特色的女孩。我曾看到一幅攝於1935年夏天的照片,照片中的張兆和的確是個經典美女:額頭飽滿,鼻樑高挺,秀髮齊耳,下巴稍尖,總之是人間芙蓉色。美,是女人吸引男人的第一印象。因為沈從文說過“不和美女談戀愛,不如和自己戀愛”。可見,他是絕對的“外貌協會”成員。

張兆和的美麗、高雅氣質,大概讓沈從文一見鍾情,使得這個潦倒的書生開始了漫長的求愛歷程。在剛開始交往時,在肯定沈從文是個好人的同時,張兆和對他竟毫無感覺。儘管對沈從文連篇累牘的情書不勝其煩,還是個孩子的張兆和,卻找不到適當的辦法拒絕沈老師的熱情。她以為沉默是最好的拒絕方式,因而對沈從文的求愛信不予回覆。可沈從文不管這些,依舊勤快地寫他的情書。

沈從文曾與張兆和的同室好友王華蓮談過一次,試圖從王處探問一下張兆和對這件事的態度,並希望王華蓮能夠玉成其事。但王華蓮的話讓沈從文很失望:“成百上千的優秀男士都在追求張兆和,她有時一連收到幾十封求愛信,照例都不回信。如果都要回信,她就沒時間唸書了。她很煩別人老寫信給她……”

沈從文在王華蓮面前,每講到動情或失望之處,都會像孩子般傷心痛哭。然而,這些非但沒能打動張兆和,甚至連王華蓮這位信使亦未生惻隱之心。也許,在王華蓮看來,沈從文這個動不動哭鼻子的“鄉下人”,實在沒法與清麗脫俗的張兆和相匹配。所以,她不但不幫助沈從文,相反,還說了一些不利於沈從文的話。

當沈從文將此事告之胡適時,這位出色的“愛情大使”,慨然表示要幫助沈從文解決難題,並認為如果自己出面,事情應該不會太難。然而,胡校長顯然高估了自己的能量。一個下午,略顯靦腆的女學生張兆和出現在胡校長的客廳。剛見面時,胡校長大誇沈從文是個天才,是中國小說家中最有希望的一位。待得知了張兆和的態度後,胡適才“不再嘮叨”了,只是為沈嘆了一口氣,說是社會上有了這樣的天才,人人應該幫助他,使他有發展的機會。言外之意,乃是責怪張兆和不積極幫助沈從文這位天才。在隨後寫給沈從文的信中,胡適說:“這個女子不能瞭解你,更不能瞭解你的愛,你錯用情了……”。

但以女性的角度看,張兆和不接受沈從文的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男女之間的感覺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說的,歪瓜也能配美女,巧婦也會伴拙夫。再說你胡校長看上的男人,難道她張兆和也非得看上?這是什麼邏輯呢?

但沈從文和大多數戀愛中的男人一樣,激情澎湃地本著鍥而不捨的精神,展開從情書到花前月下的各種戀愛攻勢之後,大概讓張兆和感動了,她堅如磐石的心也開始動搖起來:“自己到如此地步,還處處為人著想,我雖不覺得他可愛,但這一片心腸總是可憐可敬的了。”看,女人就是這樣感性的動物,大約同情也是愛情或者說是愛情的開始。沈從文硬是憑著一股子韌勁,終於抱得美人歸,將張兆和追到了手。

在婚後前幾年裡,沈從文和夫人張兆和愛情甜蜜,羨煞旁人。然而,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時,沈從文和張兆和的愛情經受了考驗。沈從文平素不善理財,又在收藏古董、文物上花了不少錢財,因而沒什麼積蓄。戰爭一爆發,生活便緊張起來:張兆和帶著兩個孩子留在北京,生活很困難;沈從文在西南一樣拮据,經常向朋友借錢。於是,類似柴米油鹽的生活瑣事就成了張兆和寫信的主題。她會在信中絮叨的抱怨沈從文,說他過去生活太奢侈,不知節儉,“打腫了臉裝胖子”,弄得現在的生活十分緊張。我們沒有理由去指責張兆和,因為生活不是林黛玉,不會因為憂傷而風情萬種。相反,一個什麼都需要開支的家庭,什麼都需要錢來張羅,一個女人要求丈夫顧點家,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當情書裡的愛情與現實裡的婚姻沒有得到妥善的對接,現實的婚姻生活就顯得鏽跡瓣瓣和情書裡的愛有著天上與人間的落差了。

毫無疑問,張兆和在婚前,是被沈從文仰望在“天上”的,需要沈從文做夢向上飛才可以抵達;在婚後,張兆和卻成了墮落到凡塵掌管柴米油鹽的主婦。而在慣於做夢、耽於幻想的沈從文這裡,卻是另一種落差。在得到愛情之前,他把張兆和奉為女神,聖潔美麗,望之嘆息;在得到愛情之後,當這個女神實實在在地來到他的生活中,為他生子、操持家務,無間的相處終淹沒了才子的耐心和靈感,他們的矛盾也愈發地激烈了。

終於“外遇”成了沈從文婚後不能避免的出口。這女子叫高青子,不用說長得很美:長髮大眼,膚如凝脂。高青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文學女青年,更是沈從文忠實的讀者。他們初次見面,高青子就有很默契的談資,談沈從文作品裡的故事,談青島的海與櫻花……當兩人告別時,高青子躬身下去尋找她丟落在地上的髮簪時,那優美的身姿,完全符合了沈從文一貫以來對美的孜孜追求。剎那間,沈從文情感微妙,“彷彿看到一條素色的虹霓”,掛在了他的天空。

沈從文的婚外戀終於引起了一場巨大的家庭風波。張兆和好強的性格自然難以接受沈從文的移情別戀,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回到了蘇州老家。沈從文終究是在乎她的。於是宣告妥協,他選擇回到了張兆和和兩個孩子的身邊。

有人說沈從文的血液裡天生充滿了野馬式幻想,說他的幻想幾乎都傾注在兩件事上:一是不停地創作;一是對愛情一直保持著浪漫的激情,愛上不同的心怡女子。

我覺得有幾分道理。在感情上,男人幾乎都是容易多情或喜新厭舊的。紅玫瑰也罷,白玫瑰也好,得到的總是不如沒得到的好。再說,男人可以堂而皇之娶三妻四妾的年月裡,這也只是尋常之事。何況沈從文那樣的舊文人,只多情卻沒厭舊,最後還知錯就改,已經算難能可貴吧?

世間風景萬千,很多時候,我們無法分辨清,誰是你要的海棠一朵,誰是你要的清茶一杯。有些人看上去很好,卻不能和你一起承接風浪;沈從文看似浪子,最後卻終於回頭,這便是張兆和的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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