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紫衣小雞佬

1

又去山下重新鑲了一副假牙,這已經是我咬碎的第七副假牙了,都怪那隻討人厭的紫衣小雞佬,一想到他我就氣得想變臉,變成老虎臉!

我是北極天櫃山上的神仙強良,在這山上生活了一千年,從來沒像這段日子這麼煩心過,就因為隔壁那隻紫色的小雞佬成精了,對,確是一身紫色,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雞的那種紫,他天天來騷擾我!

叫他紫衣小雞佬是因為有一天他跟我的兩個小徒弟理論,說他好歹也是個成年男人,叫成年男人有一個專用的詞兒叫“佬”,像他這種生活在北極天櫃的成年男子,應該叫“北極大佬”!

當時我那兩個小徒弟:小強和小良就笑的直不起腰,說“就你,叫北極的恥辱小雞佬還差不多!”

就這樣,經過北極天櫃上所有仙、人、鳥、獸、花花草草的統一投票決定(這其中當然沒有徵求他本雞的同意),叫他紫衣小雞佬。

經歷了三七二十一次被丟出山外的紫衣小雞佬,顫顫悠悠地又飛到了我的宮殿門口,一臉賤兮兮地朝我揮手:“嗨,母老虎!”

靠,我剛鑲好的牙,又碎了!這就是我為什麼這麼討厭他的原因,但凡一見面,他總稱呼我為“母老虎”!

“小強,小良,把他丟出去!”這是我今天第二十二次說這句話了。

“哎呀,我是飛回來的,他倆是爬的,他們速度沒我快,一時半會回不來的,你就讓我在這兒待會吧!我保證不吃你院子裡的山楂果,也不偷喝你的山楂酒,還有不調戲你院子裡的小妖精,待一會兒,一會兒就好嘛!”對面那人俊美絕倫,面如玉雕,身若芝桂。一頭茂密的紫黑色頭髮,一雙劍眉下是略帶弧度的杏眼,瞳眸裡的深紫彷彿時刻都在誘惑著別人淪陷。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唇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光看這長相,誰能把他和那個招人討厭的紫衣小雞佬聯繫起來,可偏偏就是這麼好看的皮囊,每日裡氣得我牙癢癢。

記得當我還是虎形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我鄰居。那時候他還是一顆蛋,躺在我身邊的一顆蛋,看著它周身散發的紫光,惜命的我怕他有毒,沒敢吃,於是他就在我這北極天櫃成功破殼出世了,出殼後的他滿身紫色小絨毛,我一個不忍心就又沒吃他。

我一遭心太軟,他就禍害遺千年。

然後如今的事態就是這樣:每日裡我都要命令小強和小良用盡拖、拉、拽、扭、捆、抬等各種方法,驅趕他八百遍,而他,總能八百零一遍地回到我面前。

看了眼他那副笑的得意的俊臉,我怒火中燒,朝他咆哮:“滾,你個紫衣小雞佬!”

“我現在不是一顆蛋,滾不了!至於紫衣嘛,我媽生我的時候沒墨水了,我又不能去給我媽找點墨水然後回爐重造,我也不想頂著這身紫衣在這世上溜達,可是我黑色素太少,怎麼補都補不回來!所以我也很無奈的!不過還好老天憐惜我,讓我生在你旁邊,跟你相依相伴,這真是我雞生最大最大的幸事!所以,強良大神,為了我這唯一的幸事,求不驅趕!”對面的紫衣男子抱拳於胸,嘟嘴朝著我道。

都一千歲了,還學人家山下的小姑娘賣萌,還巴拉巴拉那麼一大堆說辭,不嫌煩啊!我有氣無力:“你,算了!”轉身準備回去大殿。

“太好了!謝謝你啊!母老虎!”他高興的一蹦三尺高。

我一個怒力值爆表,回身揮起長臂掄了過去:“你!給!我!滾!”不出意外的話,經過我這一拳的摧殘,這個討人厭的欠扁男,不是被我送到到八百里外的儋耳國就是千里之外的成都載天山。

誰叫他喊我“母老虎”的,人家山下的阿花都告訴我了,“母老虎”是形容潑婦或者悍婦的,他居然叫我“母老虎”,純粹找死!等等,我親手揍他,還把他打到別的山上或國家去了,我這不是悍婦行為是什麼?媽的,你個紫衣小雞佬,我原本只想做個安靜的美神仙,卻硬生生被你逼成了一個如此暴躁的悍婦母老虎,你,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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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何道長,真是太謝謝你了!”對著鏡子,我瞅了瞅滿口的大白牙,激動地跟對面的人道謝,並把手中的銀子遞給他。

“別叫我何道長,叫我欽元!這銀子你留著吧!”何欽元推回我手中的銀子,像前七次那樣拒收我的鑲牙費。

之前何欽元就說過他的職業是道士,給我鑲牙不過是順手幫忙,不用給錢。見他推辭,我也樂得收回,畢竟這銀子能給山上換回不少好吃的東西呢,我腆著臉一笑:“既如此,那我就收著了!”說完趕緊把銀子揣回袖子裡。

“嗯,記得別忘了服藥,一日三次,一次一包!”何欽元把藥包遞到我手上,眼波一如既往的溫柔。

“嗯,謝謝何道長!”我接過手中的藥包,當他的手劃過我的手背時,一陣溫暖的體溫傳過來,那觸感讓我心中一驚。

“還叫何道長,叫我欽元!”

他熠熠的瞳眸在我面前越來越近,我呼吸急促,趕緊改口道:“欽,欽元!”結結巴巴地低頭不敢看他。

“強良?真的是你!”一聲呼喊,驚的我面前的欽元趕緊站直了身體。

我靠,又是你這個紫衣小雞佬,我的拳頭呢?不行,這是在山下,不能隨便打人,忍,一定要忍,抽搐著臉上的肌肉,我讓自己擠出一個勉強能稱之為微笑的表情:“哈,是你啊,紫衣小……呵呵!”

平時叫他紫衣小雞佬慣了,現在在大街上這麼叫人綽號好像有失禮貌,尤其是在這麼帥氣逼人的何欽元面前,可是我又不知道這小雞佬真實的名字是什麼,只能對他呵呵一笑。

“哇,強良,你笑了!真是難得啊!”紫衣小雞佬興奮地奔了過來,仔細地盯著我的臉看。

“這位紫衣小兄,在下何欽元,是強良姑娘的朋友!”何欽元躬身作了一揖。

“我不叫紫衣小兄。雖然我胸肌不大,但跟你比,還是能勉強略勝一籌!”紫衣小雞佬瞥了一眼何欽元,接著道:“哦……我是強良的鄰居!”

“幸會幸會!”何欽元笑笑再拜。

“強良,我剛從千里之外回來,咱們一道回家去唄!”小雞佬不理何欽元,朝我說道。

“額?”看了眼尷尬的何欽元,我想起是自己把這小雞佬給打飛出去的,害得他這麼多天回不了山,現在他回來了,還是先回去給他道個歉吧!我朝何欽元賠笑:“那個欽元,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下次再來找你!”

“嗯,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的!”何欽元望著我。

紫衣小雞佬拽著我的袖子,死命將我從何欽元的眼眸中拉走。

3

買了一大袋小米,小雞佬才肯跟我繼續往山上去。

住我的山,氣我的人,現在還花我的錢,我是造了多少輩子的孽才能攤上你這麼個奇葩的鄰居!要不是看在你剛剛回來的份上,我肯定再賞你一拳,送你去千里之外!

“強良,沒想到咱們連沉默都這麼有默契!咱倆真是心有靈犀的好鄰居啊!”叼著小米口袋的他不緊不慢地飛身跟在我旁邊。

還沉默的默契,你他媽的我是被你氣的無話可說了好吧,無奈地嘆了口氣:“呵呵,好鄰居!”

“要是沒有你那倆個小蛇徒弟,就更完美了!那樣,我就不用擔心被丟出來了!”叼著口袋都堵不上嘴的傢伙。

“我告訴你,小強和小良是我撿回來一手帶大的,雖說他們有時候是傻了那麼一點點,但要是他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別說弄個紫色造型,就算你變身最火辣的辣雞,即便冒著中毒的危險我也要吃了你!”我停下腳步,握緊虎爪,朝他揚了揚。

“我沒想對他們怎麼樣,就是想多見你幾面而已!”小雞佬飛身停在我面前,說道:“你讓他們別再攔著我了,況且攔也攔不住對吧!”

又是那一臉的賤笑,我不再理他。

“強良,我叫九鳳!”飛到我頭頂處,他小聲道。

“哼,你叫九鳳,我還叫鳳九呢!”我抬眼瞥他。

“哎,我真叫九鳳。”他停在我前方,化為紫衣披身的人形,“我之前是鳳族。”

我化身人形,捻了捻他身上紫色的薄紗:“就你這灰不溜秋的紫色還敢冒充豔麗多彩的鳳族,你咋不上天呢!”

“我去了啊,又下來了!”

“去什麼啊?”

“去上天啊,我上過天了,又下來了!”

我翻了個大白眼,才幾天不見,這小雞佬的吹牛本事更勝從前了。我作為北極天櫃的司山主神,至今都沒人邀請我上天庭,他一個小雞佬,居然說自己上過天,上過樹梢還差不多!

“你別不信啊,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是鳳族!”

“……”

“我跟你說啊……”

“……”

4

終於過了幾天消停日子,因為那天一起回山的時候,我跟那個小雞佬達成了一致,只要他不再叫我“母老虎”,我就不再讓小強和小良把他丟出北極天櫃山。

依照何欽元的叮囑,我喝完了從他那帶回來的固牙草藥,正想著下次應該找個什麼樣的理由下山找他,迷迷糊糊中小強來報告我說:“師父,有一個叫何欽元的人類一直在山門徘徊,我問他要做什麼,他說他要找一個叫強良的姑娘,師父,他是不是找你啊?”

我“噌”的從床上一躍而起,敲了下它的小腦袋:“你,你怎麼才來告訴我,他在那等多久了?”

小強摸了摸腦袋:“我們倆一直在花園盯著那個小雞佬所以忘了巡山,再說了他也沒等多久,就半天而已。”

“半天?等我回來再收拾你們!”我撂下一句話,匆匆跑向山門。

青袍裹身,道髻鎖發。手執浮塵,身背寶劍。長身玉立,翩然寡淡。

我行至他跟前,微喘著笑語:“你來了!”

他淡淡點頭:“嗯,突然冒昧尋訪,不知是否驚擾了你?”

“沒有沒有!”我趕忙擺手,這大好的見面機會,我正求之不得呢。

“哦,如此便好,我今日前來,是想邀你一起共度重陽佳節,不知你可願陪欽元一同登高賞菊?”說著他抬手將我腮邊的碎髮輕攏,別於耳畔。

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我心跳猛地加快,這種感覺好像之前也有過,只是不記得在哪,對面是誰,我晃了晃腦袋,點頭如搗蒜:“願意願意!”

隨著何欽元的口哨響起,一聲響徹雲霄的鳴叫由遠而近,曼妙而輕盈的翅膀舒展開蔚藍的天際,以優美的風姿和獨特的舞步,停身於山門正前方。

我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唯美舞者——白鶴,半晌說不出話。

“怎麼了,發什麼呆呢?”何欽元一臉溫和,輕聲喚道。

“沒,沒,太美了,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仙鶴!”我腦子裡迴旋著剛剛仙鶴盤桓下降的畫面,彷彿那畫面我已見過千次萬次一般。

當飄然遠離北極天櫃之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和何欽元穩坐於仙鶴身上,飛翔於霧靄山嵐之間,凌駕於大荒北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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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不多時,我們降落在丹山之巔。在雅妙幽靜的頂峰,他給我的手臂繫上了一枚裝有茱萸的香囊,說這是重陽習俗,躲避毒害的。

並肩立於山頂,看漫山菊花競放,一片金黃,何欽元開口:

紅葉招風勁,叢芳怯重霜。

黃菊好顏色,金鱗陣陣香。

青衣虛令節,潮腮瘦孤芳。

為求一寒榮,何懼兩重陽。

吟誦完他回身望著我,輕聲道:“一起喝菊花酒吧!”

他牽著我來到一棵樹下的大石上,青衣鋪就的方圓之地,我和他相對而坐。

“強良,你我滿飲此杯,以賀重陽佳節!”何欽元舉杯一飲而盡。

“嗯!”我舉起酒杯,學他的模樣,讓那辛辣的液體溜進喉嚨,刺進心房。

不知飲了多少杯,我腦子漸漸混亂。時而看到欽元在我眼前焦急地問我怎麼了,時而對面是移動的錯落遠山。我起身,手臂揮起,想要施法恢復真身,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

我仰天長嘯,一陣怒吼在天際久久迴盪,那是我的聲音!我踉蹌起身,抬腿欲走,卻踏在一圈環線上,被那環線狠狠彈回的我,起身再試,還是被彈回。慢慢地,頭頂的蒼穹和四周的遠山慢慢向我壓了下來,我心頭猶墜萬鈞。

全身欲裂的痛感把我緊緊包裹,周身的每一個毛孔做著最後的掙扎,時而縹緲時而幻滅,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膚好像都被用力撕扯著,那感覺摧心剖肝,仿若萬箭攢心。

6

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一頂黃色的帳幔,暮色微涼。

我起身踉蹌行至門外,薄暮中的山景不似北極天櫃那般霧靄濛濛,這是哪裡?我為什麼身處此地?依稀記得我同何欽元一起在丹山飲酒,酒醉之後我神志不清,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被我傷到?

一邊想著一邊沿著山路往下走,一抬頭,卻見小雞佬正滿臉通紅地,雙手掐著兩條小蛇,左手分明是小強,右手是小良。我立馬上前:“你幹什麼?”

“強良,你醒了!”小雞佬鬆開手中的小強和小良,上前扶住我。

我一把甩開:“好你個小雞佬,居然想趁我睡著殺了我徒弟,他們都已經不再攔著你上山了,你還不肯放過他們!”

“沒有,我沒有要殺他們,強良……”

“你給我滾,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一輩子都不想看見你!”我捂著胸口猛咳。

“我……”

“你給我滾啊,我不想看見你!”我以手捂嘴,擋不住指縫溢出的鮮血。

他一步一回頭地,消失在我的視線。緊繃的心絃一下鬆開,我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看著對面那鶴髮童顏的白鬍子老頭,我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

他笑呵呵道:“我是這成都載天山的主神,名叫后土,算是九鳳的朋友吧!”

我掃了眼旁邊站著的小強和小良,驚訝地盯著白鬍子:“九鳳的朋友?他,你?”九鳳他才修煉一千年,哪來一個如此年邁的老神仙朋友?我問:“是您救我回來的?”

“老朽我哪有那本事啊。前天你被困在丹山,是九鳳把你帶到我這兒來的,當時你不僅中了化魂散的毒,還喝了轉魄酒,如果九鳳再去晚些的話,現在的你恐怕已經又魂飛魄散了!”白鬍子捋著鬍子慢悠悠道。

“化魂散,轉魄酒?魂飛魄散?什麼意思?”我抓住他緊張地問,“是那個小雞,是九鳳救了我?”

“對啊,他救你又不是三次兩次了,你怎麼就這麼能給他找事兒呢!”白鬍子狐疑地望著我。

“額?不是三次兩次?”我盯著白鬍子。

“哦,我忘了,天庭處死你之後,你應該沒了那些記憶,天庭的那些事你不記得也好!”

“師父被天庭處死?師父不是活的好好的嗎!”小強在一旁自言自語道。

“天庭?什麼事?麻煩您告訴我!”我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九鳳他沒跟你說過?”

“沒有,求您告訴我!求求您!”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又說不出是什麼。

“哎呀,那些事兒啊,還得從你三世之前開始說起,那時候你還是一隻小老虎,九鳳是鳳族的嫡孫。有一次啊,他下界歷練受了重傷,結果碰見了你這隻小老虎,你不但沒有傷他,還給他叼來了肉,從那以後他就對你這個下界的小老虎上了心。時不時地下界來看看你。千年之後你修煉成人形的時候,愛上了一隻仙鶴,那仙鶴想要奪了你的修為,害你差點魂飛魄散。匆匆趕來的九鳳取出自己的一條命,轉到你身上,你重又變回一隻小老虎。又一千年過去,你再次修煉成人的時候,愛上了山間的一隻白鷺鳥,那白鷺鳥因為盜取崑崙至寶天地中央戊己杏黃旗而被罰殞命,得知消息的你為他殉情而死。九鳳不願你就此從世間消失,就又抽取自己的一命為你續上,你再次變回老虎真身。再又一千年過去,你第三次修為人形之時,愛上了一個凡人,可是人妖殊途,你執意改動凡人命格,最終被天庭抓回,判了你一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重生。你被行刑之後,九鳳偷來了鳳族鎮族之寶龍蛇珠,喂到你口中。這龍蛇珠不僅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之功效,還能聚集魂魄。被你含在口中的龍蛇珠集齊了你的魂魄,因此你才得以再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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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番兩次地用命救我,九鳳,你為我付出了這麼多!原來你真的是鳳族,你真的上過天,為了我,你不僅搭上了三條命,甚至還偷了鳳族的寶物,我抓著白鬍子的手問道:“那他呢?他有沒有被罰?”

“他呀,他被認定是鳳族的叛徒,永遭驅逐,不得返回天庭。”白鬍子悠悠說道。

“叛徒?永遭驅逐,不得返回天庭?那他為什麼被打回原形,他不是有九條命的嗎?”我記得古書記載鳳族嫡親血繫有九命護身,可是我身邊的這個九鳳卻是從他來到北極天櫃山開始,它便同各種妖類毫無區別,修煉千年才得以化形,是因為被鳳族懲罰而至如此的嗎?

“是啊,他那九條命裡有三條已經用來救你,他用另三條命在你的北極天櫃山設了一個巨大的保護屏障,那龍蛇珠法力強大,容易招致不必要的禍端,這屏障能保護你口中的寶物龍蛇珠不被其他人覬覦掠奪。最後的三條命,他拿去跟月老換了跟你的一世姻緣,所以,修為耗盡,命數用盡的他就護著記憶被打回了原型,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你的九條命有六條在我身上,三條封住了北極天櫃山用來保護我的安全,原來,你竟為我……“都是因為我,你……”我口中的呢喃還沒完,門口傳來一陣嘈雜。

7

“妖女強良,快快交出龍蛇珠!”

我急急奔出,一抬眸,對面那人面容清秀,眉目淡雅,青袍加身,道髻鬆散。浮塵飛揚,寶劍出鞘。那寶劍所指的方向,正好是我的面門。

“你?何欽元?”我一陣驚詫,他不是道士嗎?他不是一心衛道的清心寡慾之人嗎?為什麼,他要暗中給我服下化魂散,誘我喝下轉魄酒,現在還千里迢迢地跑來找我討要龍蛇珠?

“妖女,乖乖交出龍蛇珠,說不定我還能放你一馬!”何欽元周身青光流轉,高簪已然散開,髮髻披拂,腳踏白鶴立於天上。

“欽元?”我仰頭,這是那個一直溫文爾雅的何欽元?

整座山硝煙甫散,殺氣蒸騰。后土、小強、小良此時都面帶著擔憂之色注視著一個方向——何欽元與他身後的白鶴與仙劍。

耳聞一聲高鳴,那隻白色仙鶴俯衝而下向我飛來,兩翅鼓動緩慢,頭腳前後伸直,就這麼輕飄飄的身影,它的羽風卻輕而易舉帶起了漫天的狂沙。

飛沙走石之間,我將后土、小強、小良護在身後,雙手翻飛扭轉,驅動靈力,朝著頭頂的飛鶴狠狠一記重拳。

拳風帶起我的衣袂,飄悠晃盪如春日裡的彩蝶。白鶴捱了我一記重拳,而我卻結結實實捱了何欽元一拂塵。

從半空中望去,成都載天山像是一個被黃沙撩撥後醉眼朦朧的仙女,披著蟬翼般暈黃的薄紗,脈脈含情,凝眸不語。本就不精通飛天術的我,被那不知有什麼魔力的拂塵一掃,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往下墜落的身體,看著自己的身體離地面越來越近,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強良!”

一聲呼喊,拉回我的理智。上空傳來一聲長嘯,一抹紫色身影快如閃電般俯身衝下,他雙目圓睜,威風凜凜地盯著懷中的我,半晌之後,穩穩把我放回地面。

“又是你這個掉色的烏雞,壞我大事,找死!”何欽元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口中唸唸有詞,他身後的仙劍自動出鞘,凌空飛向地上的我們。

我尚不及說出半字,九鳳已化身原型,眨眼之間,一道紫色的鳥影衝向空中。深黛幽紫的羽背,純潔光亮;那雙翅膀飛馳明快,卻躲不及身後的那把寒光仙劍。隨著一聲“咕——嗚——”,九鳳捂著左臂,半跪地上。

我上前扶起九鳳,心中揪起萬般疼痛,不知該作何言語。

“哈哈……上次我廢了你右半邊翅膀,今天又廢了你左翅,看你還有什麼能耐護著她嘴裡的龍蛇珠!”何欽元大手一揮,寒光刺眼的仙劍再次凌厲刺來。

我起身迎著劍刃而去,任由身後被我暫時定住的九鳳大聲喊著“別去!”

“九鳳,好好保重!”我閉上眼睛,等待何欽元的那把劍插入我的胸膛。過了一會兒,並沒有想象的痛感襲來,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一眼瞧見對面怒目圓睜的何欽元,那把寒光凜凜的仙劍停在不遠處,好像對我有所忌憚一般,不敢上前。

何欽元一把捏住我的脖子:“好啊,既然龍蛇珠這麼護著你,那我就活體取珠!”

我掙扎著想要掰開何欽元的手掌,吸入的空氣越來越少,我的意識漸漸薄弱,暈過去的最後一眼,又看見九鳳掐住小強和小良的脖頸。

8

跳脫五行外,神遊八荒中。再次睜眼之際,一顆渾圓明亮的寶珠正盤旋於我頭頂上方。它一圈一圈地繞著我頭頂喊道:“孃親,孃親……”

扼住我喉嚨的何欽元盯著我頭頂飛旋的寶珠,喃喃道:“已經,化形了?不可能,不可能……”

那光華四散的寶珠慢慢變大,再變大,最後從一條蜷曲的小蛇,幻化成一條七丈長的五彩巨龍,我呆愣地盯著頭頂,被何欽元掐住的脖頸絲毫不覺得疼痛。

那巨龍在天空盤旋了兩圈,轉頭朝地上的小強小良喊道:“兄弟們,打他!”隨即就見巨龍和兩條小黑蛇一齊襲向何欽元。

在巨龍的威猛纏繞下,何欽元的仙劍猶如庖廚廢鐵一般,毫無殺傷力可言。而小強和小良在巨龍的帶領下,將何欽元的拂塵扯了個稀巴爛。不多時,何欽元整個人被制服於巨龍指爪之間,那蹁躚皎然的白鶴此刻也已鮮血淋漓有氣無力地趴伏在不遠處,冷冷望著天空中的一切。

面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人,幾天前還是一個淡然優雅飄逸寧人的道士,我心中一陣酸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何欽元:“哈哈?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你居然問我為什麼?也對,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只不過是靠龍蛇珠撿回了一條命罷了,你傷害穿雲的那些事怎麼可能記得?”

我正欲開口詢問,身側的九鳳捂著臂膀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當年奪去穿雲鶴仙修為一事是我九鳳所為,不關強良的事!”

何欽元哈哈一笑:“你?原來是你,我殺了你!”何欽元瘋了似的上前,卻被化身為人的龍蛇珠一把攔下。

何欽元掙扎著嚷嚷:“都是你們,是你們,都是你們害的穿雲在冰棺裡躺了兩千年!”說完捂著眼睛彎腰痛哭。

我一頭霧水地看向九鳳,他淺淺地咳了一聲:“你第一世修成人形時,愛上了一個仙鶴,就是他口中的穿雲,但他不是真的喜歡你,他只想騙取你的修為罷了。所以當我看到你屍體的時候,就忍不住奪了鶴仙的修為。”

何欽元起身朝九鳳咆哮:“你放屁!穿雲他……,是,穿雲他當時是奪了強良的修為,但他是為了給我療傷,好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何欽元轉頭,陰狠的眼神盯著我:“強良,他奪你修為的時候那麼後悔,可你呢,轉眼就愛上了那個白鷺精,害的他跟白鷺精打賭,誰偷得崑崙至寶天地中央戊己杏黃旗,誰才能娶你。白鷺精死了, 你居然還為他殉了情。死都死了,你還讓九鳳追根究底跑來殺了穿雲,你們,一個害的穿雲兩世悽苦,一個兩世殺死穿雲,今天,我要你們血債血償!”張牙舞爪的他轉頭看向攤在地上的那隻白鶴,“弄雲,以後穿雲就交給你了,如果他能醒來,告訴他,我愛他!”說罷,他抬手在自己胸前幾個重要穴位處點了點,仰頭張口,一顆白色的珠子緩緩升起,他雙手朝上:“集三千年修為於一日,破!”

“不好,孃親,張嘴!”龍蛇珠喊了一聲,再次化作一顆圓潤光亮的珠子,在我驚訝張口之際,飛入我的口中。

殺氣挾裹著飛沙細雪轟然翻卷,極度濃縮地集中在何欽元身邊,席捲成狂風漩渦!處於風暴最中心的他,整個人充盈一種悍然的勁氣!

九鳳想要拉住我,但我卻快他一步,向那漩渦中走去!何欽元的眼睛中滿是憤怒和不甘,那柄仙劍倏然從他手中脫出,凌空翻卷,被他的勁氣催逼,怒射向青天!

劍身迸發出一連串嘹亮的銳音,宛如天雷怒發,一聲聲轟擊在我的周身!

我向著那劍光迎了上去,覺得周身湧動著用之不盡的靈力。乒呤噹啷一陣輕響,仙劍舒然跌落,眨眼間已經暗淡無光!

我胸口一陣翻滾,一口鮮血噴出。何欽元止住後退的亂步,屈身趴跪在地上,捂住胸口的手伸出,顫抖著將仙劍召了回去!他仰天一聲長嘆:“穿雲,永別了!”向著自己胸口刺去!

9

高高的秋日,涼涼的西風,浮雲懶懶散散地在天邊打盹,淡出一抹湛藍的天空,兩個向著九霄天空翱翔而去的身影漸行漸遠。

“走吧,咱們回去吧!”九鳳摸了摸我的頭。

“你說,弄雲會帶穿雲去哪呢?”我望著天上那兩個白色的淡影,移不開目光。

“它們兄弟倆愛去哪去哪,只要不來煩我們就好!”

“哎呦,九鳳叔叔好像吃醋了!”龍蛇珠少年在一旁笑嘻嘻地朝小強和小良說道。

“去去去,那隻鶴仙都已經救活了,你趕緊變回你的珠子睡覺去!”九鳳朝著龍蛇珠的後腦勺就是輕輕的一巴掌。

“孃親,他又打我!”龍蛇珠立馬跑來拽著我的袖子哭訴。

我瞪了九鳳一眼:“你!”我拍著龍蛇珠的肩膀,“你為什麼總叫我孃親?”

龍蛇珠仰頭:“孃親,你不覺得奇怪嗎,你修煉了一千年,卻連最基本的飛天術都不會,只空有一身蠻力。其實,你的靈力是被我蠶食吸空了,利用你的靈力,我順利地在你口中修成了蛇形,再加上九鳳叔叔藏在小強和小良口中的我的魂識和魄識,那死道長將我從你口中逼出的時候,我得了自己的魂魄,從蛇身又化成了龍形,孃親,要不是孃親的靈力滋養,我不可能這麼快變身為龍,所以謝謝孃親!”

“說完了嗎,說完趕緊變回你的珠子去睡覺!”九鳳瞪著我懷裡的龍蛇珠。

“哦!”龍蛇珠嗖的一聲,化形寶珠藏身於我口中。

看著小強和小良走遠,九鳳挪步過來:“強良,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成親啊?”

我一愣:“成親?”

九鳳奸笑:“你說咱們連孩子都這麼大了,我要是不給你補場婚禮,那豈不是很流氓無賴啊?”

我心思一動:“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再說了,誰要嫁給你了?”

“不嫁啊,那我還天天跑到你門前,喊你……”他故意拖長了聲音。

我錯愕:“喊我什麼?”

九鳳抱緊我,沉聲說道:“當年,你跟我說‘你是凌嘯九天的鳳凰,我是坤母大地的老虎,你叫九鳳凰,我叫母老虎!’這是你我之間約定的密語,只有你我才懂的密語。只可惜,現在的人類扭曲了詞義,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回憶。”

我擁緊了他:“九鳳凰,對不起!”

“你只是沒了記憶,沒有對不起我。”九鳳抵著我的額頭,“為你,九死不悔!”

深吻過後,九鳳問道:“所以,咱們什麼時候成親啊?母老虎!”

我的拳頭不自覺又打了出去!

本故事衍生自《山海經·大荒北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極天櫃,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鳥身,名曰九鳳。又有神,銜蛇操蛇,其狀虎首人身,四蹄長肘,名曰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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