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清暉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已經重刑加身、明確要退市的金亞科技，今天就如猛士一般，開板了。

2018年6月26日，證監會官網發佈《證監會依法向公安機關移送金亞科技涉嫌欺詐發行犯罪等案件》公告。公告稱，證監會調查發現，金亞科技為了達到發行上市條件，通過虛構客戶、虛構業務、偽造合同、虛構回款等方式虛增收入和利潤，騙取首次公開發行核准。

金亞科技2008年、2009年1月至6月虛增利潤金額分別達到3736萬元、2287萬元，分別佔當期公開披露利潤的85%、109%。

上述行為涉嫌構成欺詐發行股票罪。調查還發現，金亞科技和相關人員存在偽造金融票證、挪用資金以及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等犯罪嫌疑。證監會已經與公安機關協商，決定將金亞科技及相關人員移送至公安機關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目前深交所已經對金亞科技（300028.SZ）啟動了強制退市機制，自6月27日復牌起，金亞科技證券簡稱變更為*金亞。金亞科技走完交易所規定的流程後，退市已成定局。

根據交易所規則，金亞科技被退市後將很難回到A股市場。其中一個原因是，欺詐發行這一違法行為具有不可糾正，不可消除影響的特徵；另外創業板個股退市後，本來就沒有重新上市的資格。

所以，金亞科技的A股壽命可以說是掐著日曆一天天的數了。那麼作為投資者我們將從金亞科技這個案例上吸取什麼教訓呢？或者說的更通俗一點，作為個人投資者怎麼樣才能夠避免踩到這種超級地雷呢？

本文第一部分我們向大家介紹一些看似管用、但是實際無效的指標，第二部分將講述一些幫助投資者避免踩雷的方法。

一、我們不能相信什麼

1、股價圖並不能幫助你避免欺詐地雷

炒股——或者說得比較高級一點稱為投資，看股價走勢圖是否有幫助是一個非常古老的話題。

在投資界既有完全不看股價走勢圖的巨擘，比如沃倫巴菲特；也有純粹依據股價走勢圖而變成億萬富翁的大師，比如著名期貨投資者保羅都得瓊斯（Paul Tudor Jones）；還有基本面與技術面的兩棲生物，比如安東尼波頓。（你們猜猜風雲君屬於哪一派？）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看股價走勢圖似乎是有用處的，畢竟有數量眾多的、管理著數億元的投資者在投資時會參考股價走勢圖。但是非常遺憾的是，股價走勢圖似乎並不能讓我們遠離那些忽然被觸發退市機制的個股。

金亞科技在被觸發強制退市機制前，日線走勢如下圖所示：

從日線走勢圖上來看，股價走勢沒有什麼異常。在上圖的紅框區，金亞科技的股價走勢是比較穩定的，儘管臨近紅框區域結束的時候，金亞科技的股價有所下跌，但當時整個創業板指數就呈現連續下跌的走勢，在深交所上市的股票中，有著大量與金亞科技走勢相似的股票。

市場上流行著一種假說，認為成交量是一個能揭示內幕的指標。每當上市公司將發生大事的時候，總會有一些提前嗅覺到消息的人們會在消息發佈前，買入或者賣出相關股票。但是我們從上圖可以看出來，金亞科技被實施強制退市之前，該股的成交量沒有顯著的放大。

我們再來看周線圖，炒股的朋友們應該都知道有一個叫做MACD的指標，這個指標非常常用，可能是學技術分析的股票投資者學到的第一個副圖指標（K線和均線一般都在主圖列式）。

該指標有一個“背離”理論，簡單來說就是當股價不斷創出新低而該指標不斷上升的時候，可能就意味著買點的到來。但是，大家發現沒有，如果你相信MACD的話，則有可能在金亞科技在被強制退市前買入該股股票並等待反彈。

2、股東人數不會成為你的明燈

市場上流行的另外一個假說是股東人數假說。

該理論認為當股東人數下降的時候，意味著中小投資者離開市場，籌碼得到了一定的聚集；反之，當股東人數上升的時候，意味著中小投資者紛紛進場搶貨，大資金將他們的籌碼派發給中小投資者。

從邏輯上來說，這樣分析有一定的道理。那麼在面對因欺詐上市而被強制退市的上市公司的股票時，這個指標表現的怎麼樣呢？

從上圖我們可以看出，金亞科技自2016年6月以來，股東人數呈下降趨勢，平均每戶持股數呈現穩健的上升趨勢。在金亞科技被實施強制退市措施前最近的一個季度，金亞科技股東人數達到近8個季度的最小值。

所以那些喜歡把股東人數作為重要參考指標的投資者或許會失望，股東人數減少並不意味著上市公司不存在財務造假的情況。

3、欣泰電氣退市前情況

看到上面兩個反直覺的結論，我猜一些讀者會跟我說，你的樣本量太小，是個例——這裡說一下，即便樣本量不夠大，我們的結論依然正確：股東人數和股價圖無法避免你躲開有財務造假這種毀滅性利空的公司。這種公司真正爆發危機的時候，你絕大部分的資金都會損失掉。

那麼我們來回顧另外一家因財務造假而被退市的創業板公司欣泰電氣，看看這家公司被強制退市前的情況。

（欣泰電氣被觸發退市機制前，日線走勢圖）

（欣泰電氣被觸發退市機制前，周線走勢圖）

從上面的日線圖和周線圖來看，欣泰電氣被觸發退市機制前，股價的走勢圖也沒有任何的異常。從周線的走勢圖來看，欣泰電氣的股價甚至似乎還是處於較高位置，絲毫看不到疲弱的跡象。

在欣泰電氣臨近出發退出機制前的幾個季度，如上圖綠色箭頭所示，股東人數人員是逐漸減少的。

所以，股東人數減少並不能夠幫助投資者避免財務欺詐上市這種超級地雷。

不過另外一方面，令風雲君極為驚訝的是，在欣泰電氣已經被交易所觸發強制退市機制的情況下，有大量的散戶投資者在不斷的一字跌停過程中，奮勇接盤，併成功使得註定要退市的欣泰電氣在某個交易日一度打開了跌停板，並以漲停價收盤。

從事後欣泰電氣披露的官方信息來看，在被交易所觸發強制退市機制後，那些撬開跌停板的天量資金，並不是為了聚集籌碼，而是要把更多的籌碼分發給對股市缺乏瞭解的散戶們。

所以，我們可能不得不做一個悲觀的假設：金亞科技也極有可能在觸發退出機制後，仍能夠打開跌停板。今天的走勢也驗證了我們的判斷。

不過，風雲君依然要真誠地提醒我們的讀者，不要在金亞科技退市過程中進行任何買入操作，那純粹是對自己的極度不負責任，和金錢的浪費。

二、我們能夠相信什麼

相比於道聽途說以及相信一些未經驗證的指標、方法，風雲君覺得作為個人投資者應該更加關心公開市場信息。即便您哪怕只是稍微認真的閱讀一下上市公司公告，也能夠發現金亞科技或者欣泰電氣的危險。

在欣泰電氣的例子中，欣泰電氣曾不止一次提到公司存在暫停上市的風險，如下圖所示：

在金亞科技的例子中，早在2017年11月，金亞科技就首次發佈過《關於公司存在退市風險的提示性公告》，公告稱因公司以及實控人涉嫌違反證券法律法規，已經被有關部門的調查。公司於2017年11月13日收到《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根據中國證監會的有關規定，不能排除公司股票存在退市風險。

金亞科技在被觸發強制退市機制前5個交易日成交金額為2324萬元、2135萬元、1902萬元、1377萬元和695萬元，這5個交易日股價3天下跌、2天上漲。也就是說，該股有足夠的流動性使得金亞科技的個人投資者在6月25日收盤之前能夠輕鬆的賣出手中的持股。

我猜看到這裡一定會有讀者說，風雲君，你事後諸葛亮，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出了事、定了案，你怎麼說都有道理。半年以前，你會僅僅因為上市公司的的這張例行公告就能確定該公司存在風險嗎？

在這裡，風雲君可以自信地說在去年就提示了相關風險：市值風雲於2017年9月發表過《絕命毒“司：金亞科技財務魔術大揭秘》一文，該文既提到了金亞科技2014年財務的造假，也提到了金亞科技IPO時就存在令人困惑的商業模式。

看看，你不僅不仔細看上市公司的公告，還不看我們的文章，哈哈。

1、 不要去購買那些已經確定進行過財務操縱公司的股票

風雲君在2017年9月發表上述文章的時候，金亞科技2014年年報存在財務造假已經成為公開信息，這主要包括：

• 虛增貨幣資金2.18億元

• 少記其他應收款1.64億元

• 虛增未分配利潤3.04億元

• 虛增盈餘公積2100萬元

• 當年歸母淨利潤虛增2500萬元

• 虛增其他非流動資產3.1億元

這些報道完全是依據公開信息報道，市值風雲的價值觀一直都是建議投資者購買那些既有投資價值，又向投資者披露詳實信息的上市公司，而遠離那些蓄意誤導投資者或者純粹欺騙投資者的上市公司。

像金亞科技這種在貨幣資金這種硬性數據都能夠造假的上市公司，投資者更應該避之不及。

風雲君們一起聊天吹水時經常說的一個觀點：上市公司造假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但凡開了造假的頭，就不要再寄予任何幡然悔悟的希望了。

投資者取捨上市公司時，要有“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魄力！！

公司財務造假往往具有慣性，如果一個上市公司在某一年發生財務造假，那麼它的其他年份的財務數據也可能與真實數據會有或多或少的出入。這主要是由2方面原因導致的：

第一，那些造假的公司之所以能夠造假，是因為公司的某些人權力過大，能夠繞過董事會實施一些不合規的行動。

第二，公司缺乏相應制度來限制權力人物的行動，公司中本應該起到監督責任的董事或者其他相關人員，要麼對權力人物俯首帖耳，要麼成為其幫兇，這些都是由上市公司多年來形成的公司文化所決定的。

我們後文會說明金亞科技實際控制人以及相關人士是如何相互配合進行造假的。

2、不要去購買那些商業模式存在嚴重缺陷的上市公司股票

金亞科技並非到了2014年才開始墮落，其商業模式在其首次公開發行股票時就飽受批評。風雲君在2017年的報道中，提到了當時十分活躍的財務殺手夏草對於金亞科技招股書的質疑。

金亞科技是一個做機頂盒的公司，他既是機頂盒硬件的製造商，又是服務的提供商。

公司產品包括數字電視前端系列設備、CAS和SMS等數字電視系統軟件、品種門類齊全的數字電視機頂盒產品。公司具備數字電視系統端到端的系統設計、集成、工程施工的能力和實際經驗，可為客戶量身訂製、提供數字電視整體解決方案及相關產品。

這種公司既有硬件收入也有軟件收入，根據以往經驗，公司的產品要麼是在硬件端讓利要麼是在軟件端讓利。具體到金亞科技這個例子，它可以選擇在硬件端為客戶讓利，這樣當客戶擁有了你的機頂盒之後，就會源源不斷的購買你的軟件以及服務。

對於金亞科技上市前的財務數據來說，比較令人費解的是，公司既然在2007年已經把軟件產品的收入提升了上去，為何又會在2008年以及2009年的上半年不斷提升硬件收入的比例呢？畢竟軟件的費用、服務的費用可以年復一年的收取，但是沒有人會去每年都更新自己的機頂盒。

金亞科技對此的說明是，其在IPO前在新的地區拓展了項目，將機頂盒與融資賣出的方式銷售給了客戶。

風雲君在2017年的報道中指出了金亞科技在IPO之前會計處理的不合理，我們把最嚴重的2點在本篇報道中重新敘述一下。

第一，金亞科技將自己的機頂盒與融資的方式賣給了自己的客戶。我們在上圖中已經可以看出，金亞科技三個項目的回款期分別長達5年，8年和12年。

當一個產品回款期在十年左右的時候，我們不能夠理解，金亞科技將所有的款項一次性確認銷售收入有提前確認收入的嫌疑。

第二，金亞科技IPO時三網融合融合已經成為趨勢，機頂盒業務顯然會受到互聯網以及移動互聯網設備和服務的衝擊。並且，即便我們不管技術變革的趨勢，只考慮物理壽命的話，一個機頂盒也不大可能使用12年。

由於機頂盒不是什麼快消品，用戶買了一個之後短期內不會更換，這導致金亞科技的商業模式與會計處理方式不匹配。這是我們投資股票時所能發現的紅旗事件。

三、金亞科技是怎麼欺騙投資者的

1、發生在2014年的財務造假過程揭秘

風雲君在2017年報道金亞科技的時候，就說到其2014年的財務造假數額觸目驚心。而根據證監會官方披露的文件，金亞科技2014年的造假過程完全無視法律法規，公司管理者完全為所欲為。

據證監會公告披露，金亞科技2014年為了扭虧為盈，在年初就定下了淨利3000萬的目標。金亞科技的財務負責人在每個季度將公司真實的利潤數據和按照年初確定的年度利潤目標分解的季度利潤數據報告給公司實際控制人，最後有實際控制人來確定當年對外披露公司的盈利狀況。

金亞科技的會計核算設置了006和003兩個賬套。003賬套核算的數據用於內部管理，以真實發生的業務為依據進行記賬；006賬套核算的數據用於對外披露，偽造的財務數據都記錄於006賬套。

就像風雲君前文所說的那樣，造假的公司之所以能夠造假，是因為他們擁有一個“系統精良”的“造假工程”，整個公司的相關人員相互配合，聯合起來欺騙外部投資者。

2015年4月1日，金亞科技依據006賬套核算的數據對外披露了《金亞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4年年度報告》，導致2014年年報虛增了利潤總額8050萬元。

2、激進的商業模式or造假

風雲君之前的報道釋疑的是金亞科技IPO時商業模式的持續性、收入確認的激進性。但是根據最新證監會披露的文件，金亞科技在IPO時進行了大規模的造假。

據證監會披露，金亞科技為達到發行上市條件通過虛構客戶、虛構業務、偽造業務、虛構回款的方式虛增收入：

已查實金亞科技在IPO申報材料中虛增2008、2009年上半年營業收入，佔當披露營業收入的47.49%、68.97%。

2008年、2009年上半年虛增利潤金額分別達到3736萬元、2287萬元，分別佔當期公開披露利潤的85%、109%。

換句話說，當初金亞科技並不是僅僅採用激進的商業模式和激進的收入確認政策來提升盈利。他是把很多不存在的業務一次性的記錄到了公司報表中以達到符合公開上市的目的。

結束語

金亞科技被強制退市已無懸念，其相關責任人已經被移交給國家的司法部門，這是造假應得的報應。我們只能說報應來得有點晚了，其他沒有任何可以遺憾的。

只有企業管理者踏踏實實的經營才利於國家的發展；只有企業的管理者誠實守信的披露公司經營情況，才能夠為投資者創造良好的環境。

另一方面，風雲君也建議投資者認真閱讀市場公開資料，睜大自己的雙眼，只投資那些有價值的、各項財務指標健康的上市公司，只有這樣才能夠讓那些試圖欺騙我們的企業管理者失去生存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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