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丨李劼人殺豬過年與魏時珍交糧票

文史丨李劼人殺豬過年與魏時珍交糧票

文 • 肖平

圖 • 網絡

據李劼人晚年書信記載,1959年至1961年三年間,菱窠每年都殺一頭家養的肥豬過年。1959年所養之豬最肥,殺後得淨肉170斤。1960年所養之豬最瘦,殺後得淨肉才90斤。1961年所養之豬為中等,殺後得淨肉151斤,“豬頭特大,重達十九斤,板油八斤,腳油七斤。此十五斤豬油,將準備敷衍一年之用。

對於這3頭家養肥豬,李劼人對它們的飼養和殺後分配情況多有記載。其中,尤以1961年春節前所殺之豬記載最為詳盡。

1960年12月18日,李劼人寫信告訴女兒:“我家所喂白豬已漸肥,現在看樣子,已有二百斤光景。但因糟飼料無從購買(我家買的米糠都是黑市,每斤二角,且系發了水的,每百斤,大約發水二十斤之譜。政府無米糧供應,只好允許我們買黑市東西,也是怪事)。將來宰殺時,仍不會太肥,現在親友中已有六家人在向我們要肉吃,將來不免都要分惠一些,加以郵寄不便,今年恐不能給你們寄香腸、臘肉來了。”

文史丨李劼人殺豬過年與魏時珍交糧票

▲ 1957年5月8日與孫輩在菱窠留影

1961年1月4日春節前,李劼人請人至菱窠將這頭豬宰殺,預備過年。本來李劼人預計這頭白豬會比前年那頭肥一些、重一些,因為豬架子看起來很大,但殺後去掉豬下水,只得淨肉151斤。

這頭豬的分配情況是這樣的:李劼人家裝了香腸30多節,但因為沒有紅米、豆腐乳和料酒,估計味道很差。另外,“要肉吃的人太多,包括沙汀、林如稷和樂山十八外婆家等。一不能普遍應酬,二則本於君子周貧不濟富之義,只送了三斤與曹三姑,寫了兩次信來要,確實太窮了。二斤許與湯萬宇,託張為炯轉要,也太窮了。三斤許與魏家,是爾母主動要送的,是一月五日請龔宜昭送去的。此外,不擬送人。只張仙玖與其長子張雅南,由西昌出差重慶,由蓉回西昌。昨日來家,吃了一領好肉。連天以來,大吃豬裡物,大家當然歡喜,但仍是爾七姨母和虎兒吃得最多,我只需要燉湯,並不高興肉食也。

信中提到的魏家,就是魏時珍,系四川大學教授,留德數學博上,中國介紹愛因斯坦相對論第一人。(參看《數學大家魏時珍與鮮為人知的成都理學院》

)1月5日,李劼人私人秘書龔宜昭將肉送至四川大學魏宅。1月6日,魏時珍給李劼人寫了一封信,表達感激之情:“劼人老兄!惠賜鮮肉已奉到。感謝之至。諸葛武侯有云:君子之交,溫不增華,寒不改葉,古今能有幾人?如兄者,可以常之矣。”

1月14日,魏時珍將李劼人所賜之肉醃起,掛在簷下曬太陽。越看越覺得肥膩可口,便又寫一封信給李劼人:“所賜鮮肉,今尚末吃,已醃起。醃好再吃。今日曬出,見其膘甚厚,不禁雀躍。未吃如此肥肉已久故也!”

李劼人晚年,常與四川大學魏時珍、蒙文通、林如稷、周菊吾等名教授相往還。一來四川大學所在九眼橋與菱窠所在沙河堡相距不遠;二來都是言語投機、學富五車的高級知識分子,惺惺相惜;三來菱窠屋宇寬敞,又有鄉間景緻,確是文人雅集的好地方;四來李劼人夫婦下廚手藝一流,能烹飪絕好的飯菜;五來李劼人是成都市副市長,能解決四川大學或諸教授的一些公私問題;六來李劼人的經濟狀況確比大學教授優渥得多。

1960年10月13日,李劼人寫信邀魏時珍等人來寓:“惟星期日為空閒,同來小坐,可以談一談天下大事也。但來之前,宜先作精神準備,一為牛市口到下沙河一段,有時甚為難走,遇雨絕對不能走;二為吃食蓋即艱難,只能有啥吃啥,不能稍存奢望也。至於蘇聯白蘭地,畢竟太貴,不擬買。請告周公,要來還是以本週星期日(10月16日)為便。酒與米飯不成問題,肉與面無有多。”

魏時珍於16日赴菱窠雅集後,於10月30日寫信向李劼人道謝:“日前厚擾,並滿聞高論,感佩之至。歸來時,周公微醉,大小解幾乎都不能控制,幸未出事,日來已恢復如常矣。”看來,此次聚會飲酒不少,相談甚歡。

1961年1月14日,在那封睹膘肥而雀躍的信中,魏時珍還向李劼人催問市政府照顧川大教授油票和肉票一事:“市政府的照顧油票與肉票,已發出否?川大數十老漢,皆延頸以待!”因為是關係親密的朋友,魏時珍直槓槓地問:“豈油肉缺乏,不復再照顧乎?抑百忙中,又將此事忘懷?”

李劼人作為分管文教的副市長,當然沒有忘記川大數十名老教授的照顧福利。1月21日,川大教授順利領到油票1斤半、肉票2斤、糧票1斤,以後皆按月領取。

魏時珍夫婦向來同李劼人夫婦友善,因此常開口向李劼人借錢,但借錢的方式同樣充滿文人趣味。如1961年2月21日,魏寫信給李劼人說:

“陰曆過年,開支較大,擬向兄借三十元,連同週末還之十元,共四十元。兄近來開支較大,不知還有此餘勇可賈否?如尚能勉強,請由郵寄。”魏教授雖然使出激將法,但對於多年好友,李劼人當然不會吝嗇。

1961年農曆5月14日,是李劼人70歲生日。魏時珍打算將自己珍藏多年的、版本紙張俱佳的一部《杜甫詩集》送給李劼人當賀禮。但李劼人不願過生日,一是“虛生七十年,毫無建樹,方足傷悲,不足雲慶”;二是當時九眼橋至沙河堡道路已改,甚是難行,“由城內來,必須從九眼橋頭沿河行一華里半,到望江樓斜對之三官堂,沿新修公路行約五華里,到沙河堡場口,再行一華里到菱。總計由九眼橋到窠,足有七八華里。且無公共汽車與嘰咕車代步,來可勉力,去則難能。”

儘管彼此關係已非同一般,但雅集吃飯多數時候仍要繳納糧票,1961年2月10日,魏時珍等川大教授欲至菱窠給李劼人拜年,就明確說:“正月初三,決踵府上拜年,大約十二時左右可達,並帶糧來。”魏時珍等也不時約李劼人進城相聚,1961年4月9日,魏寫信給李劼人:“如有機會進城,盍駕臨一談。雖無好菜,總有大白米乾飯可食,亦不必帶飯票也。” 彼時文人交誼令人感慨。

(本文節選自肖平《李劼人晚年生活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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