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小说第十三章: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

去年春天。  

景林贵与景张氏在园子里,坐在亭下闲聊。  

景张氏:“听说河西的难民要到河东逃难,沿河巡逻的官兵不放行,不让他们过河,用弓箭射他们。官兵怎么这样坏?”  

景林贵:“这个呀…就象演戏,有白脸儿有黑脸儿,士兵扮演黑脸儿的恶劣角色。河西的难民太多了,而河东并不是传说的那样殷实,河东的贫苦穷人也很多,放任那边的难民流亡过来,也会给河东也带来灾难,饥荒、瘟疫、骚乱…,也许都会在河东蔓延。”  

景张氏:“可是,有的人向官兵打点一些银钱,就可以渡到河这边来。”  

景林贵:“可见上天有眼,将难民的生路并没有堵死。”  

景张氏:“你这是狡辩,是非善恶分不清了都。”  

景林贵:“政纲不举,法度有失,年复一年,日甚一日,百姓无所适从,是非善恶只留在纸上和嘴上啦,在现实里呀,并没有几个宁可饿死而要守住气节的人。”  

景张氏:“不懂你在说什么。”  

景林贵:“是和非,相对而言,有时可以互相转换。庙里的和尚节欲,到庙里烧香的香客保留着本性,能说和尚高圣,而香客鄙下吗?”  

景张氏脸红了,道:“有不少懒汉,好吃懒做才去当了和尚。”  

去年的对话,过去一年多了,恐怕没有人记得了。周根占忽然来到衙门告发景林贵,声称景林贵大逆不道、妄议朝廷,比如,景林贵说过什么“朝纲不振,法度失常…”  

周根占言之凿凿,他就是见证,他翻墙入院窥看窃听到的。  

李主簿以为周根福唆使周根占,急急私下会见周根福。李主簿对周根福说:“你祖父生前与人为善,曾说,周家分几枝,姓周的和姓周的也不一样。你家这一脉周姓,素来与景家和睦,你爷爷到死都对景老爷感恩戴德呢。”  

周根福:“不是我指使的,我完全不知情,我连念头儿也没有。这事严重吗?”  

李主簿沉吟道:“如果周根占自出主张,打算勒索几个钱儿,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可是,如果背后有大人物唆使,这可就是置人死地的招数,一级一级推波助澜,真把大浪翻搅到朝堂之上,最可怕的后果都有可能。”  

周根福:“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周根福找到周根占,揪住周根占就打。  

周根福骂道:“你不怕死,也要把家人的性命搭进去么?你以为你告发了别人,然后你就能逍遥自在,光看别人坐以待毙,你活够了吧你。”  

周根占:“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想得罪人,周田生一再要我去的。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全赖周田生照顾活计。那些话都是周田生教的,我才没有见到听到呢。”  

周根福给了周根占一锭银子,说:“快去衙门撤告去吧。你用脑子想一想,任何人都不会让你白白儿得罪哩,换成是你陷害我,我再没有能耐,我死前也要拉上你一家子垫背呢。”

(寂寞空庭春欲晚)

转眼已是来年春天。去年一年很萧条,景家的收入比起往年大打折扣,别家的年景也多是每况愈下,都受了大动荡的影响。  

景家还有额外的损失,修庙捐了三百两,在周家庄众人看来,这钱捐的有些冤。

那庙宇焕然一新,耸立于高岗之上,仿佛接天连地,祥云环绕,按理出钱出力的人都有资格沾光,分享荣耀,按照贯例应当重新竖立一碑,记述一下重修之事,将捐资出力者的姓名刻于碑上,可是,周田生没有这样做,好象从此就不关别人的事儿了似的。  

庙修好了,周田生把庙把持了,景家对此不发声,别人也只在背后说道说道。再说了,庙里的香火旺了不到几个月,渐渐又冷清了,上过香的人不去了,没有上过香的人听说香火不旺了也不去了。老爷贵妇们不去求拜,穷苦人求签儿只会施舍铜钱三个两个。何况庙里住上了不三不四的和尚,时间一久就瞒不住人了,大家纷纷敬而远之。  

景张氏咬了周李氏的鼻子,占理不占理,最后景家也赔偿了周家二百五十两呢。  

那个年头儿,好做的营生买卖,无非盐、铁、粮、面、油、丝绸、布匹,财主们大都会做几样儿,只要精于套路,有本钱有路子,发大财也很容易,管不了百姓死活的。景家就以粮油买卖和运输业为主,地有百顷,大牲口小牲口成群。  

春闲了,风声又紧,乡兵乡勇又加强了训练,财主们也雇起了看家护院的保丁。

有一天,景张氏问景林贵:“咱家也不多雇几个人手呀?”  

景林贵笑道:“咱家有你呢,土匪来了,把他们一个个鼻子都咬掉。”  

景林贵半年多没有回去周家庄了,越久越不想回去,不知如何面对一村之人。互不见面,相安无事,也许这也是一种处世之道。  

景张氏仍然常居周家庄,她娘家父兄,还有娘家一些亲戚,因为找不到可靠的活儿,纷纷都在周家打工。景张氏娘家妈常常待在景府,在外与人聊天,还会问:点心和驴粪蛋子最近咋就悄没声息了?是不是庙修好的缘故。  

赵老夫人在绛州待了些日子,天气稍暖,便又回到了周家庄老宅。离开了两个多月,忽然回到冷清清的屋子内,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仿佛阔别了许多年,莫名有些伤感,到了晚上忆往思今,竟没了睡意。  

月光朦胧照纸窗,树影摇曳移动,恍惚一黑黢黢人形立于床塌之前,吓得赵老夫人毛骨悚然,喝斥一声坐起,却是空洞洞什么也没有,于是又躺下,辗转反侧仍难以成眠,老觉得背后似有一不明之物,仰面躺着了,迷迷糊糊,忽觉被什么掐脖压身,喘不上气来了,一激凌又清醒了,静悄悄空空如也。  

第二天,赵老夫人打发女仆去叫张李氏,陪自己说一说话儿。张李氏被诰命夫人招唤,受宠若惊,两人认识并不熟悉,只在街头巷尾谈天聊过几句,当时不知对方乃赵老夫人,赵老夫人深居简出,周家庄的人都难以认识她。张李氏匆忙梳洗一番,换上一件干净衣裳,就跟随女仆去了。  

张李氏和赵老夫人聊家常,谈笑风声,不觉到了饭时,张李氏觉得应该告辞了,就找个借口离去,赵老夫人留她用餐不成,就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让张李氏晚上来给自己做个伴儿,只要不耽误张李氏,每月支付她几两银子的酬谢。  

张李氏想了想就答应下来了,回去的时候,走在小巷里,她心惊肉跳不安了,想到,“我老念叨驴粪蛋子、驴粪蛋子,看这一下鬼使神差,怕是把自己给那夜鬼送上门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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