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云，阿云，明天就是情人节咯，你准备啥时候把你的小情人牵出来给老情人瞧瞧呀？”
“滚你吖的！老娘哪来的小情人？再说了，我要是有，你吖能不知道吗？”
“好啦好啦，不闹你了。对了，你明天在家吗？我……想去看看他。”
“暖暖，你……还是放不下他麽？”
“阿云，等你遇到过，经历过，爱过，你就会明白，要放下，谈何容易。”
“那个，我妈在喊我了，我明天在家，等你回来，我们再唠哈。先这样，拜拜。”
这就是我和暖暖昨晚的对话。为了不让她陷入回忆，我以我妈为借口挂断电话。
暖暖打小和我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我有任何事，都瞒不过她。她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与我分享。
暖暖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小时候特招大人喜欢。
直到高中遇到李旭，暖暖像变了个人：及腰的长发剪成齐耳短发，还烫了爆炸头；校服换成夹克上衣和紧身裤；指甲也涂上各种颜色的指甲油。
最最让我震惊的是，暖暖开始喝酒，还时不时就往县城的酒吧跑。
看我和暖暖整天都腻在一块，我家母上大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经常趁暖暖不在的时候，警告我不准再和她来往。她说一看暖暖那身打扮，就知道她变坏了。小小年纪，就这副模样，长大后还了得？
其实不止我妈，村子里很多人都觉得暖暖变了。不是变好，而是变得更坏了。
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暖暖还是以前的那个暖暖。虽然她外表是变了，但她的心依旧是热的，没变。
她还是会在周末去县上的养老院当义工，帮那些老人家洗衣服。她还是会把自己的伙食费省下来，去收养那些流浪小动物。
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好姑娘。
-02-
今天一大早，暖暖就从县城回到我家。她带了一大堆吃的东西：橘子、花生、豆腐干，还有酒。都是李旭爱吃的。
“阿云，陪我去看看他吧。我都好些年没去看过他了，不晓得他会不会怪我。”
换好衣服，接过她手里的一部分东西。我和暖暖，准备出门去看李旭。
走了约摸二十分钟的时间，我们才来到山上。山上野草丛生，三年前我们来的时候，那些小草还不及脚踝。但一别三年，它们已然长到了我们脖子的位置，有些甚至比我们还要高的多。
拔开草，来到坟前。墓碑上的男孩笑容依旧，他注视着前方，眼里带光，仿佛夜晚天空中的星星。
这，就是暖暖放不下的人。
把吃的一件一件摆放在石碑上，暖暖开口和他说话。
“嘿，我来看你了。三年了，都没回来看过你，你是否会怪我？你知道吗？今天是情人节哟，可我已经三年没过过了。你走后，这个节日成了我最痛恨的节日。”
她边说边哭，最后整个人都趴在墓碑上。我想上前去扶起她，但后来还是放弃了。我转身走出一段距离，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
一会后，暖暖向我走近。她眼睛红肿着，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暖暖，都过去了。”把她轻揽入怀，拍着她的后背，我劝她要放下过往。
“阿云，你不懂。”她在我怀里，哭声渐渐变大。
我是不懂。但每回提起他，你的笑容都会凝固。每年一到今天，你都喝的不省人事。我不懂，可也知道你不好过。
“阿云，听听我们之间的事吧。”从我怀里退出来，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拉着我坐下。
三年前，我知道暖暖和李旭相好。但后来李旭是怎样没的，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李旭出事后，暖暖就搬去了县城。我们一直都有联系，但我没敢再问那事，不愿揭开她的伤疤。
今天若不是暖暖主动开口，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发生了哪些事。
-03-
暖暖和李旭，是在高一认识的。认识没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
李旭是县城里的混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和暖暖在一起后，他在酒吧找了份工作。难怪暖暖有事没事就往酒吧跑。
李旭虽是个混混，但他对暖暖特别好。平时在酒吧挣的钱，都花在暖暖身上。他会给暖暖买衣服，买资料。还常带暖暖去吃东西，看电影。
可好景不长，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还是被暖暖父母发现了。她父母都在县城工作，在我们村里也小有名气。
暖暖是独生女，他们对她有着极高的期望与要求。知道自己的女儿和混混在一起后，他们极力反对。但暖暖不依，无论他们怎么劝，怎么警告，都没用。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去找李旭。他们让李旭别再纠缠暖暖，说他配不上暖暖，给不了暖暖幸福。
暖暖知道这事后，一星期都没回过家。她去酒吧找李旭，让李旭带她走，走的越远越好。
李旭起初不答应，还提出要分手。但他心里终究是爱她的，也舍不得放手。加上暖暖的软磨硬泡，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带暖暖离开。
说到这，暖暖就停下了。看她的样子，我想问出口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把头枕在我肩膀上，暖暖又一次开口，把后面的事全都告诉我。
-04-
他们最终没能成功离开，因为在去车站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三年前，县城很乱。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光着身子，胳膊上龙飞凤舞，嘴里还叼着烟的人。
因为李旭是混混，难免会有仇家。就在他们提着行李去车站的路上，遇到了李旭之前结过梁子的仇家，也是混混。
他们人多，堵住暖暖和李旭后，直接就搜他们的包。其中有个痞子还对暖暖起了色心，想对暖暖动手动脚。
李旭再也忍不住了，抡起行李包就往他们头上砸。但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眨眼的功夫，他们每人都抽出了光亮亮的长刀。
从没见过这种场景，暖暖当时就被吓傻了。瘫倒在路边，腿软的站不起来。她想跑到马路上喊人，可嘴里发出来的，只有呜呜的哭泣声。
李旭一个人，寡难抵众。但为了自己，更为了暖暖，他勇猛的像个英雄。
就在他回头想看倒在身后的暖暖一眼时，那些混混中有个人，把闪着光的长刀，捅进了李旭的肚子。
电光火石间，只听到李旭倒地和暖暖尖叫的声音。那些人意识到事情搞大了，话也不多说，撒腿就跑。
一路爬到李旭身边，暖暖把手按在他肚子上，想捂住不断往外流的血。可是这根本无济于事，血瞬间就把他的衣服全浸透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机，暖暖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是被李旭拦住了“暖暖，别打了，来不及了。”
“暖暖，扶我起来。乖，听话，别哭。”李旭的声音，逐渐变弱。
扶起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暖暖痛苦不止。
“暖暖，听我说。我走后，你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对不起，我的暖暖，接下来的路，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不，我不要。你要是敢抛下我，我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求你了，别留我一人，求你了李旭。”
“暖暖，你吻吻我吧。”李旭闭上眼睛，等着暖暖给他烙下最后一吻。
抬手擦去眼泪，暖暖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当她的唇离开时，李旭的手垂在了一边。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问暖暖。
后来啊，后来就如你们所见的那样，他躺在了我们身后的山上。
“暖暖……”
“没事，阿云，就像你所说的一样，都过去了。我答应过他，以后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05-
我们在山上待了一个上午，回到家后暖暖便告辞离开。我问她明年还回来吗？她说不知道。
我劝她把过往放下，对自己好些，别再酗酒，别再折磨自己。
她说其实她已经放下了。她说自李旭走后，她学会了很多道菜，连糖醋排骨和酸菜鱼她都会做了。夜里，她也不再像三年前一样，不敢一个人入睡。她也可以一个人扛着水桶，上下五层楼。她还学会了自己通马桶，自己换灯泡，甚至连煤气她都能自己换。
她说自己会过的很好很好，这样李旭才放的下心。她说阿云，他走后，我一个人也挺好的。只是在想他时，会去以前我们一起去过的酒吧，去吃我们一起吃过的麻辣烫。在夜里，会把自己灌醉，然后抱着他的照片，一夜无眠。
离开前，我想送她去车站，但被她拒绝。“别把离别弄的那么伤感，阿云。”她这样对我说。
我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一阵风吹来，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披肩的长发随风舞动，但背影却显得愈发单薄。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知道，她还是放不下。放不下那个为她而丧命的男生，放不下他们过往的点滴。
但我愿意相信，相信他走后，她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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