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奉先城中生意最好的太白楼内座无虚席。
食客们一边吃饭,一边八卦着自己最近得到的消息。
“听说了吗?今日县令大喜,娶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
“是啊,县令大人状元出身,又娶了礼部侍郎的千金,日后肯定是平步青云了。”
一时间熙熙攘攘,整个太白楼里都似乎沾上了喜气。
只有角落中独自坐着的一名蓝衣女子,还是如往常一般,静静地喝完一壶茶便出了酒楼。
转过几个街角,就是县令大人的宅邸。
宅子的檐角上挂上了红绸,还有几盏红灯笼在秋风中微微摇摆着。
蓝衣女子纵身一跃,熟门熟路地找到县令大人的书房,一撩下摆,直接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这里视野最好,也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院中的男子身形挺拔气质疏阔,眉目间颇有威仪,嘴角却扬着温柔的弧度。
蓝衣女子突然之间有片刻的晃神,眼前的面容与记忆中的面孔渐渐重合。
流光轻易把人抛。
“你喜欢我吗?”少女倒进书生的怀里,撒娇着问道。
“你为何定要嫁给我呢?”书生望着少女的脸庞,轻轻地问。
“救命之恩,当然要以身相许啊。”
“胡闹,”书生轻点了一下少女的鼻尖,嗔笑道:“你我之间哪里来的什么救命之恩。”
少女眸光微闪,从书生的怀中挣脱出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书生,“如果我不是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书生轻咳一声,好不容易忍住笑意,纵容地顺着少女的话问:“不是人,那你是什么?”
少女略作沉思后开口道,“若我是一条蛇,你还会喜欢我吗?”
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丫头,怎么偏偏选了蛇呢?”
“我不管我不管,”少女耍赖撒娇,“反正,我要是一条蛇,你还喜不喜欢我?”
“喜欢,你是什么我都喜欢,”书生笑着拥住耍赖的少女,“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远都只喜欢你一个。”
暮色渐深。
宅院内的灯笼亮了起来,屋里传来婢女清脆得声音“新郎挑喜帕,从此称心如意”,接着是众人的欢笑声,又过了一会儿,便只剩下男人与女人温柔的交谈声。
蓝衣女子苦笑着,在屋顶上仰躺下来,不去看窗上两人相拥的身影。
虽说已经决定了放下前世的约定,但这几百年的寻寻觅觅,到底意难平。
几百年的光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她踏过了万千河山,走过了荒漠深林,只因为他曾说过“今生今世,来生来世”。
她这样相信着,所以在几百年的日日夜夜里,总是能笑着入睡。
可是如今。
她终于找到了,但他却全都忘记了。
几百年于他,已是天上人间,换了岁月。她成了一个陌生人。
陌生到连名字都已记不得了。
突然,檐角的灯笼落了下来,在地上滴溜溜滚了两圈。黑黢黢的夜色里,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暗自涌动。
蓝衣女子翻身从屋顶上下来,把灯笼重新挂回檐角。她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光亮,一咬牙,向西南方掠去。
上个月奉先城发生了两件喜事。
一件是县令大人迎娶了礼部侍郎的千金。
一件是决堤的江水奇迹般地没有祸及奉先城。
太白楼内仍然热热闹闹,食客们一边吃饭,一边八卦着自己最近得到的消息。
“听说了吗?有人看见,江水决堤那晚,有女娲娘娘现身,帮咱们挡住了洪水!”
“哎是是是!那天我刚巧在外面瞧见了,那女娲娘娘穿一身蓝裙子,长的可美了!”
“可不是嘛!听说因为这事,咱们县令大人又要晋升了呢。”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缓缓地洒向大地。
没有人知道,县令大婚那天晚上,蓝衣女子站在一片狼藉的河水边回头眷恋地望着,远到看不清尽头的地方,有她仍然牵挂的人。
一阵微风吹过,那身影晃了晃,在晨光里慢慢地消散成一缕烟岚。
从那天后,奉先城还如往常一样。
只是太白楼里,少了一位常来喝茶的美丽姑娘。
我们是活给自己看的,不必沉浸在他人的语言中,蜷缩于世外的阴影下。你若裹足不前,有人偷着笑;你若挣开束缚,前方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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