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正定有兩座文廟,府文廟僅存一座大門,斷代為元,縣文廟的大成殿官方斷代為五代,是我國少有的早期木結構建築之一
然而個人認為縣文廟大成殿的五代斷代頗多疑問
大成殿面闊五間,進深六椽,沒有普拍方,沒有補間鋪作,柱頭鋪作五鋪作雙抄雙昂託令栱,其第二跳華栱為殿內剳牽伸出,樑架為四椽栿前後對剳牽
縣文廟大成殿最早的調查記錄出自梁思成先生《正定古建築調查紀略》,對於大殿的時代,梁先生說:“我很疑心它是唐末五代遺物”。
大成殿表現出的較早時代特徵包括:沒有普拍方,沒有補間鋪作,枓栱用材大,以駝峰而非蜀柱託平梁,第二跳華栱為殿內剳牽伸出
然而除了早期特徵以外,大成殿也有不少晚期才出現的特徵,比如內柱高於簷柱,梁頭後尾過柱出頭,叉手支點位於脊槫上,平梁之上的蜀柱下用的是合沓而非駝峰等。
按理說早期建築中是不會出現晚期作法的,尤其是一些後代維修也不可能改變的地方,比如梁頭過柱且出頭,解釋只能是這座建築是晚期建造的仿古建築,只追求外觀接近,結構上仍用了當代作法。
據《正定縣誌》記載:“文廟,在縣治西北,明洪武七年知縣洪子祥創建,前廟後學,……,成化十一年知府田濟重建,……,大成殿五楹,東廡十三楹,西廡十三楹”
根據這段記載,文廟始建於明朝初年,百年後的成化年間重建,
梁先生注意到了縣誌上的記載,認為是洪武年間改造的前朝廟宇:“但是這大成殿則絕非洪武間物,難道是將就原有古寺改建,而將佛殿改為大成殿的”
大成殿最為顯著的早期特徵是剳牽伸出為第二跳華栱,現存八座唐代建築實物中有六座是梁頭伸出做第二跳華栱,包括大成殿數百米外的開元寺鐘樓
剳牽嚴格說不算是梁,只有一架椽長度,上面不承重,只是個連接構件,但《營造法式》中把它歸入梁一類
明代是否存在仿唐建築呢?答案是有的
山西太谷惠安村宣梵寺大殿與正定縣文廟大成殿在結構上有許多相似之處,沒有補間鋪作,柱頭鋪作雙抄,第二跳華栱是內部乳栿伸出
不僅如此,宣梵寺大殿也是內柱高於簷柱,且乳栿後尾過柱出頭
宣梵寺的叉手也和大成殿一樣,是叉在脊槫上,而早期建築如南禪寺、佛光寺、鎮國寺、崇明寺等是插在捧節令栱上
過去宣梵寺大殿沒有創建年代題記,損毀嚴重,五間塌了四間,所幸枓栱結構尚在,這些年經過不斷的民間呼籲,宣梵寺大殿得以修繕,修繕中在一條大梁的梁頭槽口內發現了“宣德三年六月十九日修”的題記,這則題記是匠人題記,與其他零件結合後是看不到的,只有拆開才能看到
宣梵寺大殿題記的發現,或可佐證正定縣文廟大成殿是明代建築的可能性更大
大成殿還有一個早期特徵的地方,就是以駝峰託平梁,這種做法多出現在北宋中期之前,然而明代類似做法也屢見不鮮
其實不用到山西,去故宮駝峰託上層樑架
大成殿還有一個結構特徵就是轉角鋪作的耍頭細長伸出,類似做法也出現在元明時期的山西長子縣文廟上
明代建立的時候,北方已被金元少數民族統治了二百多年,更喜歡模仿中原王朝建立的唐宋可以理解,而且那時可模仿的對象也多,大成殿與不遠處的開元寺鐘樓就有許多相似之處,都是雙抄,無補間鋪作,無普拍方,但是鐘樓第一層的內柱和簷柱是一樣高的,梁沒有過柱出頭而是疊壓在樑上,雖然也沒有發現題記,但鐘樓的第一層符合唐代特徵
斷代是橫向對比,要掌握很多的資料,才能選出當中極少的有價值的東西,梁思成先生所處的時代對古建築的研究剛剛開始,資料有限,以掌握的資料為基礎,梁先生的判斷是客觀的,幾十年過去了,新發現的資料或許能讓我們更貼近真實
個人認為正定縣文廟大成殿的建造年代為明代的可能性更大,與縣誌記載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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