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怀孕那会儿挺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女儿的，怀孕怀的小心翼翼，精心的研究这个研究那个，把自己活的特别精细。甚至，如果有谁在我面前说了一句脏话，我都下意识抱着肚子赶紧转过身去——胎教不好。
过后我才咂摸出这句话的意思，这是熟人委婉的告诉我性别呢。我一颗热烈雀跃的心忽悠悠下沉，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惆怅。
我跟我老公没正形儿的打趣，万一怀了个儿子，可惜我的来月事不肚疼，怀孕不呕吐的好体质，遗传给谁去（据说母亲的这些特征会遗传到女儿身上）？我老公倒是开心了，他已经跃跃欲试的在心里盘算将来如何带儿子去下河摸鱼，操场灌篮了。
再后来，我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阵痛生下孩子的时候，医生例行公事给我看儿子的小屁股，问：“看清楚了，男孩还是女孩？”我当时想哭又想笑，但是因为已经精疲力尽，也没哭出来，也没笑得出来，心里想，男孩好啊，将来他不用受这生孩子的苦了，去他的来月事不肚疼怀孕不呕吐！
2
当我把女儿这事儿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全面二孩”开放了。几乎身边所有宝妈都被这件事触动了神经，一聊起天来就互相追问：“你还要生吗？”
面对这个问题，我突然胆怯了。如果我生一个女儿，我能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吗？我能保证她一生妥帖不受伤害吗？我能把她教养的乖巧懂事又有主见，温柔善良又独立吗？
时代早已不是那个女人必须“笑不露齿”、“足不出户”的时代了，可是身为女人，我清楚的知道，这仍然不是一个男女完全平等的时代。我自己可以忍受性别带给我的一切负面的东西，但，我一想到我心爱的小女儿也要遭受这一切，我就痛心疾首，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能忍受。
这点小心思在我心里反复咀嚼，发酵，最后终于在我老公一句话之后爆发。忘记了那天儿子为什么哭，老公随口说一句：“怎么跟女孩子似的哭哭啼啼的！”
我一下子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叫了起来：“什么叫跟女孩子似的哭哭啼啼的，你的意思是女孩子就是得哭哭啼啼的？你是在告诉你儿子，女孩子就是没用的，只会哭哭啼啼的？”
我老公用那种“你脑子进水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辩解：“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我一下子泄了气。是的，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大家都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有人把这么随口一说的一句话当成是歧视。从小到大，女孩子听到的人家随口一说的话多了去了，你还能回回跟人较真儿？
关于女孩儿的各种言论，我真的一听就想跳脚：
“女儿好啊，女儿乖，省心。”——真的不是因为好控制？
“生个女儿可以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真的不担心她长得不漂亮？
“女孩儿的学习一上高中就不行了，明显赶不上男孩子。”——你真的不知道，男孩女孩虽然有差别但不是不可逾越的，你这么一遍一遍的心理暗示才是“魔咒”？
“女儿就是招商银行，不用张罗买房子。”——您可别逗了，就是那万恶的旧社会，大户人家嫁女儿也得要嫁妆丰厚，生怕女儿因为要仰仗着婆家而被轻视。你一现代文明人打的什么算盘？
“女人啊，干得好不如嫁的好。”——你真的确定从小大家都是被教育要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到了适婚年龄，你突然给人家的价值观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折弯，不是人格侮辱？
“女人的责任就是把家庭照顾好就好了，老公孩子没照顾好，事业再成功又有什么意思？”——说好的男女平等，凭什么到见真章儿的时候，女人的责任成了照顾家庭？
一个假命题引发一场伤感，这伤感在心里几乎郁结成怒火，在爆发前夕又被我老公一句话浇熄。
“你没事儿想那么多干什么？好像生男生女是你自己能决定的似的。你得把要二胎的心思降低到最纯粹，生二胎就是为了将来咱俩临终拔氧气管的时候，俩孩子好能商量商量，不要管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为什么要把女儿一生妥帖保护？不经历磨难的孩子怎么能成气候？再说了，反过来说，你一定要妥帖保护她的前提不还是预先假定了她是弱者吗？过度保护也是一种禁锢，从这点来说，你和别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一句话如一盆兜头冷水，我默然。
3
我想，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孩子是我们的一面镜子。我们对孩子的期待，无论是期待性别还是其他，都不过是我们自身在这面镜子上的映射。我的这一场“假设”的伤感，只不过是顾影自怜，是我不够豁达的表现。
不管我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必须尊重他（她），让他（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走自己选的路，经历自己该经历的磨难。
即便这个社会的大车轮没有我们所愿的速度进入更加文明的时代，但我的孩子如果在推动车轮的千万人中一起奋进，他（她）一定会有自己的独特体会。那种经历和体会必须是他（她）自己的，不能是我的。
我要做的只能是把他（她）带到这世上，教会他（她）生存，陪伴他（她）成长，当然，更重要的是爱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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