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蕎麥,老來享福

新娘蕎麥,老來享福

圖文無關

第一次見到鄰居家媳婦,是在前街朝西木頭結構的小房裡,我們作為最年幼的一撥伢兒,擠著去分果子。有頑童站在樓梯上大叫:蕎麥!蕎麥笑一個!原來新娘叫蕎麥。

那天,蕎麥的齊耳短髮有點黃有點自然捲,一件金紅綢緞棉襖,紅絲巾在胸口打成蝴蝶結。她由左右兩個伴娘陪著,坐在一張古老的花床床沿,抿嘴微笑,一言未發。上頭掛著繡有龍鳳的大紅帷帳,帷帳外一排短短的密匝匝的金黃流蘇,中間掛銅鏡的位置有一面小圓鏡,鏡邊縫了一圈閃亮的紐扣。

我頭一回看新娘是這位來自外鄉的蕎麥,頭一回覺得美人兒應該這模樣的也是蕎麥。蕎麥皮膚蛋殼一樣白白薄薄的,眼睛玻璃彈子一樣,看上去長得簡簡單單,卻畫一樣,美極了。

新娘蕎麥,老來享福

那時文宣隊演樣板戲,蕎麥和她老公是夫妻檔,一個飾郭建光,一個飾阿慶嫂,是小鎮裡的一對頂呱呱的明星。他們是鎮上最早一批戴手錶和騎自行車的,他們的確良襯衫都是從城裡買來的,最時新洋氣。可惜好景不長,老公在擁有一對同樣美得畫一樣的雙胞胎千金後按政策回城了。像歌裡唱的謝謝你給我的愛,今生今世不忘懷。不忘懷是暫時的,後來蕎麥獨自帶著一雙女兒和婆婆繼續把日子過下去。都說養兒怕養白眼狼,嫁人怕嫁負心漢。蕎麥不哭不訴,當男人又當女人,挑起養家餬口的重擔。

後來有個未婚的憨厚青年走進表蕎麥視野裡,外出打工他給蕎麥寫信,回家過年給蕎麥女兒帶禮物。經人撮合,他們登記了,酒席擺了兩桌,在男方的二層水泥結構房,請來本家的長輩和親戚。蕎麥沒有像上次一樣端坐著不能開口,她忙碌著,從廚房到客堂。還是穿著棉襖,還是有點自然捲的短髮,比21歲嫁過來時更有風姿了。

蕎麥再次做媽媽,是一個胖大兒子,因長得有點黑,人家送了一個李逵的外號。李逵由婆婆帶,婆婆待上門女婿兼兒子視珍寶。蕎麥的老公也親親熱熱地叫兒子奶奶為媽,對前任的女兒和自己兒子一樣,整個大家庭其樂融融。誰知中途又出了狀況,男青年在李逵上中學時患病。期間蕎麥的一對女兒考到城裡,被回城沒有生育過的老公認領。李逵快到談婚論嫁時,又有外鎮的一退休幹部相中蕎麥。蕎麥回絕,她命不好,不想害人家。面上這麼說,內心裡有點介意退休幹部的年紀,比她長整整一輪。

新娘蕎麥,老來享福

圖文無關

退休幹部很有誠意,一直用滴點行動來感化蕎麥。蕎麥心軟,彷彿是盛情難卻,蕎麥說自己可能上輩子做得不夠好,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走到白頭。六十多的人了,不再登記,不再請客,悄悄的就不會相尅吧。隨意地兩邊住,當朋友,做個伴。

都沒正兒八經地買過一件衣服,也沒戒指耳環項鍊,更沒出去旅行。一個下棋,一個看報紙,種地、上街影形不離。去年老幹部的媳婦找上門來,媳婦會算,公公有6000塊一月退休金,哪怕3000塊僱個保姆,自己也不用上班了。他們要搶回老人,不讓無緣無故的蕎麥坐享其成。鄰居看不下去,要出場,小麥擺手。婆婆兒子有話要說,小麥摁住不讓他們出聲,鎮裡婦女幹部來了,小麥端茶招待。她不想把事情鬧大,點點頭表示,老人家的孩子要爭回去,沒什麼不可以的,好聚好散。

一如當年有人替他們鬧新房,老人的媳婦鬧了一處實際上是撈錢的戲劇,蕎麥是沒有臺詞的主角。不過蕎麥還是很有禮節地替老人家收拾衣物,裝在原來的箱子裡,鎖好。臨別時她拿出一張工資卡交代,一月八百的伙食你爸說的,我收下了,其他分文不少全在裡面。

最近有熟人說起蕎麥,她很享福的,女兒買穿,兒子給錢,她自己廣場舞跳跳。老幹部悄悄的來,她也不反對,如同沒發生事情一樣。我說一直記得她是長得最清爽端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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