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總理為新中國文藝事業的發展貢獻了巨大的力量。他以高尚的人格和真摯的關懷幫助了一大批文藝工作者,這其中就包括當時年輕的郭蘭英。這篇小文是郭蘭英早年撰寫的,記敘了周總理對她的深刻影響和她對總理的深切懷念。
記得我第一次見周總理,是1949年8月,我們準備到布達佩斯去參加世界青年與學生聯歡大會文藝節目比賽,那是世界性的。我擔任的是獨唱,唱的是《婦女自由歌》,後來得了三等獎。
這次出國參賽安排我獨唱,我是演歌劇的,不會獨唱,獨唱是業餘的。大家就說你得唱,你不唱不行。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唱,唱什麼。我過去唱的都是《黃河大合唱》《解放軍進行曲》《義勇軍進行曲》,還有很多都是合唱的歌。突然讓我獨唱,一是緊張,再一個更主要的是不知道唱什麼。大家說你是不是可以唱你的山西民歌。我說山西民歌倒可以,但是唱哪個歌呢?後來我就想把四個山西民歌連在一起唱。當時審查這個節目,從毛主席到以下的中央領導都參加了審查。
我唱完之後,毛主席說,民歌是來自民間,是從人民生活當中產生出來的,把它填上新詞就是一首好歌。周總理很高興,說:“要填新詞得趕快填”。他連夜安排作詞的同志寫歌詞。我拿到這個歌的時候,因為我識譜能力非常差,很緊張,我說恐怕完不成這個任務。到那麼大的一個地方去,世界各國的優秀演員都在那兒,我這麼點而歲數,才19歲,很害怕,就到周總理那兒。周總理看到我說:“小鬼,怎麼樣,能不能完成任務?”我說:“我有點害怕。我自己沒把握能不能完成任務。”他說:“你怕什麼嘛!你在前邊唱,你有四億五千萬人民給你做後盾,所以你就不要怕了。”當時我們國家確實就是四億五千萬人民。他這麼一說,自己當時心裡就說:“哎呀,總理說話,那我一定要完成。”我們第二天坐火車走,就在火車上背。
比賽的時候,想到總理這句話,這麼親切,關心我,幫助我,而且給我指出來,就是使我在演唱當中不要緊張。後來我給學生上課的時候,就舉這個例子來鼓勵學生。
參賽回來之後我們彙報演出,周總理很高興。在這個期間跟周總理、鄧大姐接觸比較多,感覺到自己最幸福,也最自豪。後來就養成了一種驕傲,每一次要翹尾巴的時候,周總理就把我叫到他家裡頭,剋我一頓。
我在周總理那兒受了不少的教育,但是由於自己理解能力差,水平也低,所以有些事情還理解不了。
比如,1954年召開第一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在懷仁堂,開會中間休息的時候,周總理跟我說:“小蘭英啊,你現在還能演,還能唱,將來呢?唱不了啦,演不了啦,你準備怎麼辦?”當時我就回答不出來。從周總理去世以後,一直到1982年我告別舞臺之後,我才有所領悟。他老人家的意思就是說,年歲大了之後,你得要教學生。
跟周總理在一起,有愉快,有高興的時候,也有擔心的時候,也有挨剋的時候,不高興的時候,有掉眼淚的時候。
我過去有很多周總理的照片,各方面的都有。“文革”期間全都毀了。有些是非常寶貴的,跟周總理在一起的,也有跟鄧大姐在一起的。有的時候是在周總理家裡吃飯,周總理給我夾餃子放在碗裡頭。也有的時候周總理回去太晚了,我們等他,回去之後就吃點麵條。還有周總理拿著書給我講道理,要怎麼做人,世界觀怎樣改造。我那個時候還不是黨員,周總理就說,你將來一定是個黨員,我相信你,能成為一個很好的黨員。鄧大姐有的時候給我們沏茶倒水。那是非常親切,非常親切的,我就等於是他們家的成員之一。有的時候隔那麼幾天不見周總理,我就打電話,我說:“總理怎麼了?身體不太舒服?”他說:“最近忙,你來吧,來吧。”就讓我去。
周總理去世了,我就感覺好像是天塌下來了。我下了決心,一定要按照周總理生前的指示辦事。年歲大了,不能演了,不能唱了,應該退出舞臺,讓年輕的上來,自己應該培養年輕一代,培養學生,讓他們繼承我們的民族音樂。
《繡金匾》這個曲子原來是個民歌,陝北民歌,原來也叫《繡金匾》。第五段的詞,原來是“三繡解放軍,堅決打敵人,消滅反動派,全國享安寧。”1976年1月8日周總理去世以後,我的心情很不好,好多朋友都去看我,都在紀念週總理,而且每次都唱這個《繡金匾》。一開始唱並不是這個詞。突然有一次在首都體育館,晚上正式演出,白天彩排的時候,我唱的就是《繡金匾》,當我唱到“三繡解放軍,堅決打敵人”這一段的時候,突然在舞臺上腦子就跑神了。心想:一繡毛主席,二繡總司令、三應該繡周總理呀!一下子腦子裡頭就想到了應該是繡總理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車上,就在想這個詞兒。下午我就把這個詞兒想出來了,就是現在的詞:“三繡周總理,人民的好總理,鞠躬盡瘁為革命,我們熱愛你。”其實是很簡單的大白話,都是大家心裡頭的話。晚上演出的時候,我就唱了。我也沒有想到我能夠哭成那樣。當我的“三繡周總理”一出現的時候,我的聲音已經不行了,頭一次是哭著唱出來的,都不是唱了。後來每一次唱到那兒都是這樣。每一次繡三個偉人的時候,我都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是像過去演戲曲是做出來的。你就是做也做不出來,每一次都掉眼淚,不行,時候我自己就感覺到控制不住,當然這比平時唱是累,但是卻抒發了自己的感情。
再一個歌就是《想起周總理紡線線》。這個歌原來是兩個工人寫的,給我寄來,當然是很好的了。但是我總是感到兩段詞還不能夠完全表達感情,後來我就加了一段,三段詞的旋律根據我自己的想象、我自己的感情來處理的。整個的旋律就跟人家的那個不一樣了。這兩位同志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我也覺得抱歉。但我相信他們能夠理解我當時的這種感情。
第二段詞是我加的。因為我每次到中南海去,一個在周總理家,一個在周總理辦公室,所以第二段我就加了“國務院裡燈一盞,金光閃閃照棗園,周總理日夜操勞天下事。”有的時候我看見周總理拿個筆,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但是我一進去,一下子把他給驚醒了,我就感到心裡頭很對不起他,我不應該這個時候來。我一唱到這兒的時候,我就想起他那盞燈,那個曲子唱下來,正合適我這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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