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你寫信——兄妹情深,再讀哥哥和嫂子的信,淚溼青衫…

2017年農曆十月二十三日,是我們80歲的老父親去世的日子,我娘早在2008年二月就離我們而去了,至此,我大哥、大姐、二哥和我,永遠成了沒爹媽的孩子。

在爸媽住的老房子裡,大哥說:“雖然,咱娘,咱爸走了,你們還有大哥在,這裡永遠是咱的家。”

我們把老屋子清理了一遍,在清理東西竟然發現了一大堆的信件,有我大哥早年在北京上班時寫給家裡的信,也有我二哥早年在吉林時寫給爸媽的信,其中還有一堆信是別人寫給我的。

大哥說:“這東西可是好東西,誰寫的或者寫給誰的,都拿回去看看,有個念想。”

晚上回到家裡,我一封封的拆開翻閱,字寫得好的都是我上高中和大學時,同窗好友寫來的信。記錄了青春時代所有的熱情和困惑。

還有兩封信,字寫得像小學生,我一時想不起是誰寫給我的,打開細細讀來,不禁淚流滿面。沒想到,二十三年過去了,再讀這封信我才真正讀懂了嫂子和小哥哥的這份深情,才真正讀懂了“血濃於水”,真正讀懂了兄妹情深。

我二哥比我大五歲,確切地說是大四歲零半個月,他生在年尾,我生在年頭。我二哥腦瓜特好使,鬼點子特別多,但他的鬼點子一半使在外人的身上,一半使在我的身上,我沒少吃他的虧,所以小時候我兄妹倆也沒少打過架,但卻也感情最深。


二哥上學時,我從來沒看見過他寫作業,書包裡連寫作業的本都沒有。那時候,家裡窮,每當學校要錢或者買學習用品,總免不了被父母一陣數落,可是我二哥從來就沒有跟我爸要過錢買紙本和筆,而每當我要錢買學習用品被爸爸罵時,他總在一邊偷偷的壞笑,我氣不過,問他,“老師檢查作業,你怎麼辦?”他神氣十足地說,“我把作業做書上了。”

他有沒有把作業做書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從五年級開始就迷上了武俠小說,瞅準一切機會看小說。就這樣二哥上初二上半年時,老師找到我爸說,“你這小子,趁早別上了,心根本不在學習上,白瞎了這麼好使的腦袋瓜兒。去做點別的事吧。”

我爸氣得不行,拿了一根繩子,抽了他幾下子,說:“給你這根繩子,去把自己的桌子栓到車子上帶回來吧,別上了。”

我二哥吱嗚著說:“爸,不用繩子了,給我個麻袋就行。”

我爸很納悶兒:“要袋子幹嘛,袋子能裝得下桌子,凳子啊。”

我哥說,“一會兒給你帶回來就行了。”

最後,我哥帶回一麻袋桌子,凳子的腿兒和麵。我爸氣極,又踹了他兩腿,我當時小,見我爸那麼生氣,很害怕,也沒敢看他的笑話。

我二哥十四歲時,就去吉林跟我三個舅舅去做工了,我大舅泥瓦工出身,二舅木工出身,三舅電工出身,我哥腦子好使,兩年後,泥瓦工、木工、電工都學會了。

二哥十六歲那年,大哥在北京謀得電梯安裝與維修的工作,我爸見這個工作新穎有前途,就讓我二哥去跟著我大哥學電梯安裝與維修。

我大哥很發愁,跟我爸說:“他一初中沒畢業的文憑,怎麼能學會看複雜的電路圖呢?恐怕這個活他幹不了。”

我爸一字一頓地說:“長子如父,你是他哥,我不管你怎麼教他,以後你吃一個饅頭有他一半,他以後混什麼樣,吃哪碗飯,就看你的了,我給你和他三年的時間,可以一分錢不用掙,必須給我教會他教好他。”

從此,我二哥就跟著我大哥當學徒工,三年後竟然也學成了。

我二哥二十歲那年,因公司一批電梯零件對方擅自漲價沒達成購買協議,我二哥那聰明腦瓜一轉,就出了一個鬼點子方案,用一批舊電梯上拆下的舊零件代替,報告給上級,上級很高興,還誇他,就你小子腦子好使。但是,沒想到的是,最後驗收的時候,就是因為這批零件,沒有檢驗通過,給公司造成了更大的損失,我大哥要替我二哥承擔責任,但我二哥怕連累大哥,連夜寫了辭職書,離開了公司。

我大哥很生氣,氣他把事情做這麼決。其實我大哥本想著,自己承擔一部分責任,給公司說說情,罰點工資,也就過去了。誰知道他竟一走了之。這麼大個北京,舉目無親,去哪兒行……

後來,我二哥對我說:”我哪能連累大哥呢,大哥已經成家了,不是他一個人了,他還得養家啊。“

就這樣,我二哥怕我大哥替他著急,怕家裡人為他擔心,有一陣子我哥跟家裡人誰也沒聯繫,就這樣開始了艱難的創業時期。

我二哥在原單位時,就有一個小姑娘,對我二哥存愛慕之心,但我二哥情竇開得晚,一直沒在意,在我二哥落魄期間,不離不棄,支持他,鼓勵他,兩個共患難,抱團取暖,成為了患難與共的戀人。

人說:”落魄期間的深情才叫真。”——那個小姑娘,比我哥大一點的年紀,無畏地嫁給了一無所有的我二哥。

我常想:現在的生活,比以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為什麼感覺人們更缺錢了呢?沒有錢連感情都談不起,那時候,那個物質極其睏乏的年代為什麼就不怕窮呢?

我二哥二十一歲那年,我嫂子懷孕了,而這一年也是我二哥和我二嫂最艱難的一年,若干年後,我二嫂給我說,當時,他們倆都是打零工,常常找不到工作,最難的那幾天,我哥我嫂子手裡就還剩五塊錢。

頭一天,我哥我嫂子都出去找工作,我哥讓我嫂子拿著這五塊錢,渴了餓了買點東西吃,但是天黑回來,我嫂子也沒找到工作,人家嫌我嫂子大著肚子,根本找不到工作。第二天,我哥說,你別去找工作了,沒有適合孕婦的工作,還是在家養胎吧。我嫂子默默地拿出昨天的那五元錢裝到我哥的口袋裡……天黑回來時,我哥用一塊錢給我嫂子買了包子,也像嫂子一樣騙他一樣騙我嫂子,說他在外面碰到以前的同事,請他請了飯了……

而使我淚流滿面的這封信就是那一年寫的——1996年4月29日,離我大侄女出生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信是這樣寫的:

為你寫信——兄妹情深,再讀哥哥和嫂子的信,淚溼青衫…

為你寫信——兄妹情深,再讀哥哥和嫂子的信,淚溼青衫…

小妹:

你好,來信收到,內情盡知,看過你的信後,內心有種難以說清的感覺,這麼長的時間沒有回家,家中的情況不知如何,父母的身體是否康健?雖說我倆身在異地他鄉,可內心卻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遠方的親人,可現實的生活卻不得不將這種難以忍受的牽掛繼續下去,只能在心靈深處無數次地默祝所有的親人健康,平安。

前些日子,大哥回家的時候,你二哥是說過幾天也回家看看,同是親人,同是牽掛,他何嘗不在想念多病的母親。這一點,我比誰都瞭解他,當時他打算把這兒的賬結了,回家去看看,可直到今天,他去年工程的賬還沒結,再加上他從過完春節就在家等著結賬,也沒有合適的工程幹,所以生活上一直拮据,他總是算著過幾天回家,過幾天回家,可就是走不脫。每次看完你的信後,心中總是沉沉的。那種無法阻止,無法替代的親情,是任何局外人無法感受,無法替代、無可彌補的。可擺在面前的活生生的現實,讓他一次次地推遲著回家的日期,現在他剛換了新的工作單位,剛開始上班,再加上我現在的情況,最近他可能還是回不去。望小妹及家人能理解我們的處境。

小妹,每次看完你的來信,我都想哭,不知是你的評議在樸實中透著親切,還是長時間的離家在外,難以感受到親人的關懷及家庭的溫暖。總之,你的每次來信,都給你哥和我一種來自家庭的愛,有從中看到家絲絲變化,或多或少地減輕一些內心的牽掛,希望小妹在學習不忙的情況下,多寫幾封信,隨時講講家裡的情況,父母的身體及家中的事情,讓咱們的心貼得更近一些,讓家這個中心把咱們聯繫的更親一些。

我的身體還不錯,在這裡謝謝小妹的牽掛,只是現在腿和腳有腫,幹不了什麼活,一切都得靠你哥,不過也不用擔心,這是懷孕後期通常現象。生活上雖說苦了點,可總有辦法克服的,熬過這陣子,也許就好點了,現在主要就是你哥不敢,也不能去接外地的工程,因為我現在的樣子,根本離不了人,什麼事都幹不了,他只能在北京找點合適的活幹。可又不能到期結賬。所以生活上才會感到艱難。不過,我想經濟上的拮据是暫時的。只要精神上富有,活著就有意義。所以我倆有信心戰勝眼前的困難。小妹,請放心,等小寶寶一降生,我們會及時告訴你和家裡人的,因為我們不想讓親人有太多、太久的牽掛。

小妹,收到信後,你如果回家,就替我們給父母報個平安,我倆這裡的一切都還可以,別讓老人掛念。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哥會盡快回去的。想說的話實在太多太多。可話再多也表達不清內心的情感,俗話說,來日方長,讓我們以後再述吧。

學習進步,快樂健康!

哥、嫂

96年4月29日

這封信是我二嫂寫給我的,在信的未尾,還有四行不一樣顏色和筆體的字,那是我哥在寄信時,又臨時加上的,是這樣寫的:

小妹,你給媽說一聲我麥收時回家,或找幾個人回家收麥子,不必掛念,好好學習,望你考個好成績,我很好,請你安心工作學習,為咱家爭口氣。如果考上大學,我們一定讓你上,小哥現在一年收入萬八千,沒問題,所以不用為錢擔心。不多說,望進步!

當時,我年紀小,閱歷淺,根本不能理解二哥二嫂為什麼從離開我大哥在的單位後,就一直沒有回家,我現在才明白:他們是怕讓家裡人知道,他們過得不好,甚至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更別說給家裡人買禮物了。他們整天等著人們結了工程款,有錢了,可以回家在父母面前,讓父母也為之驕傲一把,但是他們連這種機會,在那個艱難的時刻也找不到。

一晃二十三年過去,我們都步入中年,父母不在了,經歷了很多事,才明白原來,我們姊妹幾個在父母面前從沒有說過自己過得不好,從來沒有向他們訴過苦,推脫過責任。

而就在那個自己吃飯生存都成問題的時段,我二哥從未向家人吐過一個字,等我考上大學,我所有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我哥先給我爸媽錢,我爸媽再給我。而我哥在創業初期過得真的很難很難。

我常常想,為什麼現在的人,手裡有餘錢,依然總感到不足,總要多索求一些,少承擔一些才好,物質真的那麼重要,高過世間最美的親情,最真的心嗎?

忘不了,我大哥為了家裡年齡小的幾個孩子上學,而在高中畢業後,主動要求下學回家掙錢,補貼家用,大哥說:“爸,我不能再上了,像咱們這樣的家庭,能供我上學到現在的幾乎沒有,如果,我去上大學,可能我的弟弟妹妹就很難再有錢往高處上。“——大哥下學工作後,頂起了家裡的半邊天,也因沒讓我大哥接著上大學,而成了父母一輩子的愧疚。

忘不了,我二哥第一次拿到工程款,帶嫂子回家,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我媽,一邊告訴我父母自己有的是錢,以後不用省錢過日子了,一邊自己回北京仍然過苦日子。

忘不了,我大姐,在家如騾馬一樣幹活,從無怨言……

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現在,人們的物質生活普遍提高,大家有車有房有餘錢,但是這種相濡以沫的親情卻少之雙少了呢?

我們的父母不在了,而我也更加感到,我大哥,二哥,我姐,和我們後來又組成的小家庭裡的每個人,我們是一家人,最親最愛的一家人。就像一棵大樹下的根一樣盤根錯結,動誰一下,別的根連枝葉都會感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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