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發於“別的次元”
文丨德宗浩
*感謝HZY298對此篇文章的貢獻*
我們將要談論的這段歷史對大多數讀者來說難免顯得陌生或老套：不列顛入侵、美漫發展史、圖像敘事，以及阿蘭·摩爾，這些名詞對於國內的漫畫讀者來說難免顯得枯燥。
所以或者可以換個講法，這段歷史和我們現在接受的流行文化息息相關，聽起來也更加刺激，比如嬉皮士、地下漫畫、無政府主義、DC與超級英雄的黑暗面。
美國流行文化的娛樂土壤，滋養著不列顛跨洋而來的充滿古典和華麗的文化體系，這就是“不列顛入侵”，兩者的結合不僅留下了無數漫畫史上的傑作，並最終改變的美漫的歷史。
20世紀70年代對美國漫畫來說是比較特別的一段時期，曾經給美國流行文化注入興奮劑的超級英雄漫開始喪失原本的活力。一方面漫威和dc為代表的主流漫畫中傳統的英雄主義敘事不再受到讀者的認可，另一方面，越戰和嬉皮潮流讓更多諸如無政府主義、反戰思潮、女權主義，甚至迷幻藥的元素開始出現在流行漫畫中，這些反叛因子顯然與傳統的漫畫出版格格不入，於是湧現了大量風格獨特地下漫畫，這種風潮在吸引了才華橫溢的邊緣作者的同時，也為那些粗製濫造，吸引眼球的漫畫打開了一道大門，美國漫畫進入所謂的“青銅時代”。
“青銅時代“的美漫往往充斥著豔麗的色彩和誇張的造型，美女怪獸都是最見的形象，非常有廉價地攤風
阿蘭·摩爾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美國主流漫畫視野的，當時年輕的阿蘭·摩爾已經離開了英國老牌科幻漫畫雜誌2000AD，英國漫畫行業的不景氣讓他最終接受了dc公司伸來的橄欖枝。相比較美國漫畫，英法為代表的歐洲漫畫更加吸引成熟讀者的關注，在法國，漫畫甚至被認為是第九藝術，然而70年代之前的美國漫畫依然更多面對青少年。隨著阿蘭·摩爾等英國編劇的到來，這個特點也持久的改變了美國漫畫。
阿蘭·摩爾，除了寫劇本神神叨叨，這位老哥本人也熱衷研究黑魔法。
尼爾·蓋曼
阿蘭·摩爾在dc公司接手的第一本漫畫就是《沼澤怪物》，在阿蘭·摩爾之前，《沼澤怪物》已經出版了二十期。這本講述天才科學家變身成怪獸的恐怖漫在風格上有著更接近地下漫畫的典型特點，故事老套，畫風粗俗，充滿陳詞濫調，而阿蘭摩爾的接手將這部作品徹底改造成了一部革命性的經典傑作。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徹底顛覆了沼澤怪物的身份設定，在原來的作品中，沼澤怪物是個在爆炸中被化學藥劑和沼澤植物而異化的科學家，它依舊有著完整的自我意識。而在阿蘭·摩爾的筆下，借用了意識傳遞的概念，將沼澤怪物塑造成了一個吞噬了科學家意識，而自以為自己是人類的植物體，於是在前20期漫畫裡，沼澤怪物努力找尋自我的過程變得荒誕和悲涼。在後面的故事中，沼澤怪物埋葬了科學家的肉體，徹底與過去的自我決裂。這也是超級英雄漫畫裡，難得的將身份認同的概念置入到漫畫敘事語境之中。在近乎邪典的故事裡，阿蘭摩爾執著於構建更加龐大的世界觀和哲學思辨。
阿蘭摩爾接手後的沼澤怪物，延續了之前邪典和頗為獵奇的畫風
隨著沼澤怪物不斷連載，阿蘭摩爾盡情發揮著他的想象力，他甚至安排了沼澤怪物與死人、陌客遊走於天堂地獄，尋找女主角被驅逐的靈魂，而每個人對於天堂與上帝的認知大家各執一詞，死人說上帝是“她”，陌客認為是“他”，霍蘭的鬼魂說“天堂太少容不下陌客”，陌客說天堂很大，可以無限延伸。這些既是自《神曲》之後西方傳統文化觀的延續，又是一種挑釁。相比較那些試圖在漫畫中致敬經典的作者，阿蘭摩爾比他們走的更遠，他讓漫畫成為了經典。
穿越天堂地獄的沼澤怪物，後來尼爾蓋曼編劇的睡魔中也模仿了類似場景。
除了故事本身之外，沼澤怪物也在漫畫敘事和視覺呈現上做了大膽突破，形成了強烈的視覺風格。傳統的分鏡和畫框概念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充滿迷幻色彩的構圖，充滿視覺震撼力，也讓整部作品變得更加華麗和迷離。在第34冊裡面，他甚至安排了一整個章節來描繪沼澤怪物與人類ML的情節。
《春之葬禮》中，沼澤怪物和人類做愛的場景，非常迷幻華美
提到阿蘭·摩爾，除了成名作的《沼澤怪物》之外，不得不提的就是《守望者》，作為首部獲得科幻最高獎項——“雨果獎”的漫畫作品，《守望者》無論在漫畫界還是主流媒體中都備受讚譽，還被選為《時代週刊》評選的“百部最佳英文小說”之一。
《守望者》徹底顛覆了超級英雄敘事語境下讀者的所有想象，故事背景設置在越戰之後，曾經維護和平的蒙面英雄被宣佈為不法分子，他們的一切俠義行為都成了不法行為。“守望者監管世人，又有誰來監管守望者？”的主題即使在今天，依舊成為好萊塢對超級英雄文化註解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在《復仇者聯盟3》中為了維護社會平衡而決心毀滅地球一半人口的滅霸則更像是《守望者》中的反派超級英雄維特翻版。
漫畫中的故事聚焦於幾位超級英雄的個人掙扎與奮鬥，無論是冷漠無情，代表超自然力量的曼哈頓博士。還是憤世嫉俗，堅持自我的獨行俠羅夏，故事裡的每一位超級英雄都有著完整獨特的世界觀，而他們共同構成了《守望者》中的華麗的宏大敘事。直到今天依舊鮮有超級英雄作品可以在故事深度上與其媲美。
與《沼澤怪物》不同的是，《守望者》採取了傳統的九格漫畫的分鏡和畫格，從而整體形成了嚴謹和統一的視覺風格，更有利於敘事和細節表現。而整部漫畫的電影感也極強，一開場就是一個類似電影鏡頭的拉伸處理。扎克·施奈德在拍攝《守望者》的時候就基本還原了漫畫的鏡頭語言。
開篇非常吸引眼球的鏡頭拉伸
讀過阿蘭·摩爾編劇的漫畫的讀者一定會對他神神叨叨的語言印象深刻，阿蘭本人也是黑魔法的狂熱愛好者，這位充滿個性的傳奇作者在為DC貢獻了數部經典作品之後，終於無法忍受漫畫商業體制的剝削與DC徹底鬧翻。
阿蘭·摩爾之外，另一位主導了“不列顛入侵”的美漫編劇就是他的好友尼爾·蓋曼了。如果說阿蘭·摩爾的作品還帶有一股地下的邪典風，那蓋曼無疑用他非凡的想象和創造力將漫畫帶入另一個華美的藝術殿堂。
無盡家族大合照
在漫畫中他創造了一個非神非人的無盡家族，他們有著強大的能力，掌管著世界萬物的運行。而睡魔掌管人類的夢境，他行走於從現實到幻境的無限時空。故事開篇，凡人祈求不死之身，誤囚禁了死亡的弟弟睡魔，在地牢中喪失的法力的睡魔再也無力掌控人間的夢境。於是人類社會的睡夢障礙開始蔓延，而睡魔也在醞釀自己的復仇。
睡魔系列故事構思極其龐大，遠古蠻荒到紐約街頭，從神鬼精靈到超級英雄輪番登場。而不同漫畫家的參與，更使《睡魔》充滿了多元化的藝術風格，畫面語言如夢境般多姿多彩。
無論是退出DC的阿蘭·摩爾，還是至今依舊在創作新作品的尼爾·蓋曼，都將英國文學和藝術以全新的理念和方式帶入到美國娛樂行業。《沼澤怪物》、《守望者》和《睡魔》系列也不再是漫畫讀者的心頭好，他們甚至成為了一種席捲全球的文化現象。
宣稱封筆的阿蘭·摩爾說，“我不再看什麼漫畫了，他們再也無法突破漫畫的範疇，我覺得這是種恥辱。”
儘管話裡面帶著獨屬於阿蘭的張狂和傲慢，但是無可否認的是，這些優秀的漫畫編劇和畫師共同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個無比華美的幻想世界，而時隔數十年，我們依舊在他們的才華照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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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魔4：迷霧季節》即將上市，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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