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們家毛蛋和妞妞是雙胞胎——我該驕傲吧。妞妞從出了月子就跟外公外婆一起，毛蛋跟我一起，每個禮拜天匯合在姥姥家，而此刻的老兵在部隊滿心牽掛地當他的兵哥哥。一家人就這樣四分五裂，咫尺天涯地過生活，身處其中倒也不覺得怎樣，此刻回望鼻子卻酸酸的！
02
為了生計，我不得不離開家。可背好行囊，滿心剛剛鼓起來的英雄之氣，逃到家門口，一個圓乎乎的小傢伙滾過來，擋在腳下：“媽媽，你不要走！”英雄之氣瞬間褪去，我聲嘶、淚流、腿亦難邁……一路上，我無法和同伴交談，我不敢和別人的雙目相對，我蜷縮在自己的座位上，緊閉眼睛，一遍遍咀嚼哽在咽喉的滋味：媽媽，你不要走，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走……孩子，你小小年紀心裡就盛滿別離的苦澀，願這點點滴滴的苦澀還你一個：知識、理喻、時代的母親！

03
不得已的時候，我會把兒子留給年邁的爺爺奶奶。這樣一個禮拜，對我來說猶如半個世紀一樣。“孩子、孩子，”我蹬著車子瘋跑。遠遠地看見城門口，公公揹著兒子。我跳下自行車，飛奔過去。“昭昭。”兒子淡漠地看著我，不認識似的。我鼻子一酸，抱過孩子放在自行車上。小傢伙乖乖伏在自行車頭上，不時偷偷看我一眼。抱下兒子：“小傢伙，叫媽媽，叫呀！”孩子的小眼睛一亮，撲進我的懷裡。我的心裡好感動、好感動。突然，他又從我的懷裡掙脫開去，跌跌撞撞跑進房間，我正在詫異，他又跌跌撞撞跑回來，胖嘟嘟的小手裡捏著半塊餅乾，硬往我的嘴裡塞。淚流滿面的我緊緊擁著兒子，自信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04
婆婆是個小腳女人，我要帶倆小不點上班，婆婆來幫忙。可是，只待了一天時間婆婆就回家了，她追不上倆小傢伙，一點忙都幫上，只好回家。我帶著倆孩子，上課的時候他們自己玩。在學校，他們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垃圾堆，我下課回來，準收穫一堆：鉛筆頭、鋼筆帽、破橡皮……倆小泥猴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是唯一沒被塵土淹沒的！為此，我沒少訓斥過他們，可是那垃圾堆的魔力似乎是無窮的，他們倆是屢禁不止！又一次，兩小傢伙被我從垃圾堆拎回來，我氣得不行，就嚇唬說：“又不聽話！看，媽媽被氣死啦！”我躺在床上半天不動。兒子膽兒小，他說：“姐姐，我瞌睡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讓姐姐動我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我努力憋住笑，躺著沒動。過了好一會兒，兒子又說：“姐姐，我瞌睡了。”我沒忍住笑，一下坐起來。倆小傢伙同時大哭起來，嘴裡罵著：“你媽呢，你活著呢！”我雖笑著但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現在想想，真是荒唐啊，見過這樣的母親嗎？女兒上大學時，曾給同宿舍的同學講過我們母子的傳奇故事，她的同學都對我這位奇葩母親充滿好奇呢！
05
別的孩子是六歲上學前班，我也是被逼無奈五歲半就送他們上學校。那年的冬天，雪特別大。早上，我送他們上學時忘了換就穿著拖鞋，滑的呀，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白天忙碌也沒覺得什麼，晚上褪去褲子這才發現，兩個膝蓋烏青烏青的。倆小傢伙看到時，居然在床上笑地滾蛋蛋：熊貓眼、熊貓眼……唉，我真是哭笑不得！
06
那時的我仗著年輕，心高氣傲，任何事情都不想落在人後。當時所在的學校，生活區離灶房打開水的地方足有五百米遠，我一隻手一個大水壺，每天兩趟天天如此。不論冬夏每天早上一大堆衣服，早早完工。有一年的初冬，老是雨夾雪，倆孩子每晌回來褲子都會溼到半腿，我給他們換衣服時總是很氣憤：又是一大堆衣服！居然沒有絲毫同情孩子的心理。現在想想，真是慚愧！
07
那時的學校，是放夏忙假和秋忙假的。於是，我便成了了教書、務農的蝙蝠——非鳥非獸的怪物！有時想想，自己也挺氣憤的，卻又無可奈何。有一年國慶節放假，老兵、老兵的哥哥姐姐都回來了，大家說趁大夥在掰玉米吧，可我公公實地考察一番說：還綠呢，掰不成。過完節，大家作鳥獸散。豈料收國慶假的第三天，學校就放秋假了。家裡除了倆孩子 和小腳的婆婆，就剩我和公公兩個勞力，於是地裡的活就成了我爺倆的活。公公腿腳不好，拉架子車不方便。“還是我來吧！”我拉著架子車前邊走，公公跟不上。“爸，空車時你乾脆坐架子車上 ！”拉著公公，一路上大夥就像看西洋鏡似的：直截把老傢伙倒渠裡算了，莊稼也不用做了！那時的我，簡直就是一男人婆嘛！朋友說的對：擁有時都是平常日子，過去了都是流金歲月。
哪怕是白髮蒼蒼，我也依然要任性如昨！任性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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