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妖豔的罌粟花，隨風搖曳，以超乎尋常的姿色引誘著對她想入非非的人，不經意間地一個吻，就把這個人的前世、今生、來世一併“終結”。家徒四壁，病魔纏身，妻離子散……於是，他只能在無盡地悔恨痛苦、自責歧視中，悽然而絕望地渡過餘生。古語：看似光豔照人的事物背後，極可能隱藏著毀滅性的陷阱。民諺：凡是被毒品盯上的人，定是被詛咒過的人。今年6月26日，是第31個國際禁毒日，講一則關於吸毒的悽婉故事，以饗讀者。
自古長安多皇上，周山至水人嚮往。
終南陰嶺多奇志，狀元紅花題金榜。
由來秦腔一聲吼，千年人物美名揚。
帝王將相今何在，百態人生話滄桑。
原本，我的人生距離“毒品”這個詞有十萬八千里遠，腦海裡除了儒釋道交融並進、詩詞歌賦裝點人生、港臺文化尋根歸祖、戰友之間兄弟情深、父母孩子家人至親外，很少旁及他物，可是軍隊轉業之後，尤其是退卻戎裝步入警營，成為“戒毒湘軍”一員，因職業所需、職責所繫、使命在肩，幾乎每天都和“戒毒”這個詞打交道。草擬通知裡有戒毒，論文習作裡有戒毒，上報材料裡更有戒毒......今來援疆，置身大漠，慣看朔風乍起，漸適晝夜溫差，遍嘗飄香瓜果，於黃沙漫卷中，竟也日暮鄉關，憶起往事來，就連做夢也依稀閃現出關乎毒品的故事，影綽斑駁，陸離光怪，卻歷然目前。
初識毒品身心寒
記憶深處，我對毒品的認識始於周邊兩個“傳奇人物”。一個是唱秦腔聞名關中的女藝人“秦娥”；一個是兩把板斧走江湖，竊富濟貧、揮金如土的“大鬍子”。雖然他們都在各自的行當裡幹出了不菲成績，也曾被周遭人群認可甚至小範圍內引以為傲，但是，由於他們後來都抽上了“大煙”（陝西方言，指鴉片）而被人們視為凶神惡煞，人見人躲。所以，幼時我就覺得毒品害人害己，應當遠離，誰要是沾染上它就像魔鬼上了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連動物見了都怕，這樣的處境，換了誰，一生都無法自拔和救贖。
戲曲風光今猶在
只要粉墨登場，不管什麼角色她都能飾演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讓人拍案叫絕、歎為觀止。雖是女兒身，卻巾幗不讓鬚眉；柔中帶剛，佳音千秋。既可以唱蘇三起解、竇娥冤，又可以唱轅門斬子、穆桂英掛帥、包拯鍘陳世美等諸多曲目。戲臺上的她，柔弱起來，嬌滴滴，一步三回首，讓所有女子閉月羞花、黯然失色、飲恨妒忌；剛強起來，塞外邊關，縱馬馳騁，稱王稱霸，讓所有男兒自嘆不如、羞愧汗顏。唱到興奮處，臺下觀眾跟著一唱一和，吼聲四起，這時主人就用簸箕把裹著鈔票、大棗、核桃、彩紙等寓意吉祥的物什，從戲臺側翼撒向舞臺中央，天女散花一般，臺下的吼聲愈發激烈，此刻鞭炮聲也隨之響應，此起彼伏，整個戲臺周圍人山人海、熙來攘往，甚至引來不少賣水果、賣小吃的商販，就像趕集市。然而“秦娥”卻自我陶醉戲中，視外界為無物，依然長袖善舞、凌波微步，伴隨著鼓點、板胡、揚琴、金鐃聲咿咿呀呀，任憑紙幣飛舞，任憑飛花飄散，踩之如落葉，自然、泰然、超然、雅然，壯美無比，豪邁至極，把舞臺藝術演繹得出神入化、無人能及。雖然她也深知，昨天演帝王，今天飾臣子，明天扮將軍，後天裝新娘，臺上臺下，無非人演人，人看人。但在她心裡，戲就是文化，戲就是藝術，戲就是人生，戲就是她的命，戲大於天。其德、藝之高，涵養、素養之超凡脫俗，乃關中一絕。
曾經美顏盡失色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上至鬍子裡裹滿故事的老者，下至穿開襠褲的童稚，人盡皆知的響噹噹的人物，不知從何時起，竟開始抽起了“大煙”。結果可想而知，昔日嬌美容顏日漸形枯，舞臺激情盡失其半，演出次數逐年遞減，大有“巾幗一去不返，藝人從此流浪，關中一絕徒留傳說”之勢。都說“秦娥”不唱戲了，今天做吳老爺的“姨太太”，穿金戴銀吃香喝辣，轎來轎去，人馬相擁，甚是風光；明天又跟著陳老闆逛上海灘，小車來小車去，保鏢如影隨形，喇叭汽笛，塵土飛揚；多少紅塵舊夢、過往故事，在民間流傳訴說……
昔日英雄淪草寇
至於“大鬍子”，聽說祖上是富豪，曾變賣家產聚集了一幫好漢在白山黑水間打過叛軍和日寇，後來流亡中原，轉戰關中，也算是英雄之後，到了他這一輩，也還四處闖蕩，打抱不平，主持正義，在方圓幾百裡幹過一兩件漂亮事，也曾留下一些名聲。但是後來由於抽上了“大煙”，從此聲名狼藉，一掃往日威武形象，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從此隱遁江湖，杳無音訊。許是上了年紀，有所悟徹，於大山深處安了家；許是無以維持生計，沿絲綢之路西進，混跡於吐蕃諸幫餬口；許是因為“官府”整頓社會治安，被抓去入獄蹲了大牢。
殘夢緲縹花零凋
今年，即農曆戊戌年，春節回老家，聽母親說，“秦娥”在四十多歲就“沒了”（陝西方言，或去世，或失蹤、或出家），和她同臺演出的藝人有的剛退休。有人說，她是因為吸毒而導致精神異常，從終南山仙遊寺後面的天橋上不慎墜崖而亡；有人說，她是因為吸毒而債臺高築，讓債主活活逼死了；還有人說，她是因為吸毒患了一身病，為了能活下來，拜一位五臺山下來的高僧為師，結果死在了回心轉意的路上......
此話倒也不假，三十多年前，我還赤腳玩泥巴時，曾見過幾個雲遊僧人到村裡來，他們三五成群，長袍加身，光頭開戒，背上背一個遮雨的背肩，手持鐵打的禪杖，青布條綁腿白布襪其內，腳上穿著土布鞋，自帶乾糧，飢餓、口渴便向村民化緣，然後回贈一些自採的中草藥。都說，這是活佛下凡，其草藥能治百病，千載難逢，誰要能碰上，那是前世修來的福。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因為情感受挫而出家的女僧人，老家好像在安徽，因為冬天出來化緣，家母還把她迎到熱炕上，給她做飯吃，我和妹妹也拿出“炒豆子”（把玉米和黃豆混合了炒熟）和她一起吃，只記得她口口聲聲說：“施主一家是熱心人。”那是1983年前後的事，一晃三十五年過去了，不知那位“女菩薩”可好？
文化精魂聚民心
再說“秦娥”。反正，我最後見她是在1985年終南地區廟會上，老子祠下，重陽宮前的露天戲臺，我記憶猶新。那時的她，含苞待放，嬌豔欲滴，婀娜多姿，玉立亭亭，如天女下凡，舞臺上一亮相，就迷倒一大片。多少人不惜徒步、畜力車、騎車趕百里路來看她唱戲。或坐、或蹲、或站，悠然於臺下，甚至，有的騎在較遠的矮牆上，或攀援在大樹的枝杈上，從遠處眺望戲臺。隨著後臺一聲吼，梆子一敲，鑼一開點，板胡一拉，旋即近30人演奏的各種管絃、敲打樂器將秦腔這種穿越千年的古老而傳統的戲曲演繹的神秘而極富情致，時而低迷、時而高亢，說唱之間家長裡短、做打之下七雄並立，秦漢相爭，唐宋傳承，明清衰頹，遠比“鬼才”賈平凹筆下的《秦腔》要生動傳神，豪壯、灑脫、壯美。多數戲迷，都閉上眼睛跟著唱，沉醉其中、怡然自樂，唱的時候就索性旁若無人、扯開嗓門，吼的時候就憋足了氣、怒紅了脖子；唱吼之間，仿若盡情釋放生活壓力坎坷，談笑之時，似乎已看透人生潮起潮落。
禁吸戒毒任重遠
嗚呼！我的世界裡，毒品害死了一個藝人，毀滅了一個“英雄”，塵封了一個故事，縹緲了一段傳奇，也傷害了一個幼小的心靈。毒之害甚巨，既可蠶食靈魂又可吞噬骨肉，任憑你無限風光，任憑你威武雄壯。毒之害，人人當知而拒之；毒之害，國人當聚力而敵之；毒之害，人類皆可得而誅之。
今來援疆，5月份已完成轉變角色、適應環境、融入集體、體驗崗位，6月份以來，隨著情況逐漸熟悉，開始學習業務、交叉鍛鍊、拜師取經、主動擔當。我所在的監區也有不少因販毒而入獄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在廣州販毒而入獄的新疆籍服刑人員，判了無期，今年剛五十歲，在無盡的懺悔、改造中懷念曾經的自由。一提到“毒品犯罪”，我就想起因吸毒而自毀的女藝人“秦娥”，還有那個“大鬍子”。
在第31個國際禁毒日之際，謹以此文，獻給為打贏禁吸戒毒攻堅戰而奮戰在各條戰線的戰友、司法行政系統監獄戒毒單位同仁及為推介宣傳毒品危害的各界愛心人士和身著“紅衣”的志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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