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玩伴賴上竹馬,他壞笑拉住我:嫁給我,我陪你

沒有玩伴賴上竹馬,他壞笑拉住我:嫁給我,我陪你

1

近些日子我一直覺得很無聊。

因為程子驀死了。

我並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據宮人們說,他死去的那一天我正在生病,那病來勢兇猛,所有的太醫都束手無策,父皇氣得說要將他們全部給我陪葬。

聽他們說,後來我醒了,程子驀卻死了。

我和程子驀的關係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從我十五歲及笄後,父皇就把我指給了他,所以我應該還算他未婚的妻子。對於這門婚事我一直不樂意。其實程子驀這個人長得挺好,而且從小便頂了個神童的稱號,是個所謂的如意郎君。可是我們兩個太熟了,從小廝混到大,一想到玩伴變成未來夫君,實在彆扭得緊。

後來我轉念一想,我不嫁給他也得嫁給其他人,熟了也有熟了的好,知根知底,不至於發生家庭暴力。

程子驀家裡是“駙馬世家”。他爺爺娶了以“睿智端淑”而聞名的靜敏大長公主,他父親娶了以“嫻靜貌美”而出名的文昌長公主,而他卻要娶我這個以“野蠻任性”出名的昭陽公主。

所以程家聽說把我指給了程子驀後,且喜且憂,喜的是總歸娶了個公主,不至於“晚節不保”,憂的是偏偏娶的是我這個除了帝女身份一沒才華二沒賢德的昭陽。

但好在我是皇后所出,又極為受寵,所以他們也便興高采烈地受了,並且叮囑程子驀要好好愛護我,要相敬如賓——如果他們知道我和程子驀平時是怎麼相處的,估計得氣吐了血。

我們在一起那真是臭味相投,投壺、下棋、私自出宮、喝酒、逛窯子,無所不作,我唯一遺憾的是程子驀打馬吊打得不好,總是輸給我,便沒甚意思。而且程子驀長得雖好,卻不是“鳳眼柳眉”,也不是“劍眉星目”,而是桃花眼、纖細眉,不符合我一貫的審美觀。

我大病初癒,醒來的時候誰都不敢拿這個噩耗來刺激我,後來是一個小太監禿嚕了嘴,其他人才惶恐地向我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可我卻沒什麼感受。

想到這裡我都覺得我冷血,帝王家的孩子冷血,我以前還總認為我是唯一例外的。

我只是淡淡地想了一想,然後心裡有點失落,僅此而已。

溜出宮去,在相熟的鋪子裡吃鹽水鴨,我慢條斯理地吃光了一隻鴨子,一點沒剩,有點訝異只我一個人居然也能吃上整隻的鹽水鴨。以前都是程子驀與我一起,才能吃完整隻。

結完賬後,抬頭便看見煙花四濺,一問,才知道是帝都最大的青樓“煙花閣”的頭牌今夜要贖身招親。那掌櫃的笑道:“小哥兒也要過去瞧瞧麼?”

我笑了笑,“那是自然。”

我穿了一身男裝,錦衣華服,銀子十足。老鴇見我衣裳華貴,便連連賠笑,熱情地招待我,將我安置在一處最好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見樓臺上的各色美人。

可是那傳說中的第一頭牌出現後,我好生失望,因為那美人並不似傳說中的那麼美,比起端寧宮的淑妃娘娘、天鸞宮的嫵煙夫人,都相形見絀。

與我的母后,天越國的第一美人,更是沒有可比性。

然而我還是留了下來。因為在那次坦白會上,一個宮女失態之下連一些宮闈傳聞都坦白了,有一條秘史是,在我病危的那一天,程子驀出了宮,找了一個妓女,令我的父皇震怒不已。

而更有傳聞說,那個妓女,便是煙花閣的頭牌陸紫嫣。

陸紫嫣選相公的方式是拋繡球,也是民間女子選夫婿的最常見方式。

我眯著眼睛,看著高臺上美人輕盈盈地一抬手——繡球拋出!

男人們爭先恐後,如同瘋子一般注視著那個喜慶絢爛的繡球,像是猛獸撲食。那美人卻向這邊望來,眼底先是漫出幾絲驚訝,然後變成了笑吟吟,繡球在空中打出幾個弧度,墜進了風馬牛不相及的——我的懷裡!

這算什麼?

我吃驚不已,那繡球本來離我甚遠,卻突然地像有靈性似的溜進了我的懷裡。我正恍惚著思考,卻聽見老鴇的聲音尖銳得嚇人:“恭喜這位公子!成為我們紫嫣姑娘的新主兒——”

2

對於抱得美人歸這件事,我覺得事有蹊蹺。

一般流傳的話本子都是青樓的風塵女子拋繡球拋給了俊朗無雙的小書生,然後一番父母不願後棒打鴛鴦或者終成眷屬。我還沒有看過一個話本子是青樓的風塵女子拋繡球沒給成英俊小生,卻拋給了風馬牛不相及的路人甲一隻——我。

但這事卻是真實的。

美人深情款款地瞧著我,我這正版女子卻受不得這等豔福,只得苦笑。

我不能帶著她回皇宮,正在我琢磨到哪裡下一通迷藥將她扔給英俊小生的時候,美人含羞帶怯地湊上來,便要解我的衣帶子。

我本能地一躲,避開了美人的纖纖玉手,乾笑道:“姑娘。”

美人抬眸望我,忽而嫣然一笑,“公子不必多言……其實,我在樓上看見公子的時候……便已經……已經……”她忽然吶吶地說,臉頰暈紅,輕輕一跺腳,鑽進我的懷裡,“公子……紫嫣是你的人了……”

我眼角抽搐,將美人扶起來,誠摯道:“紫嫣,我有妻室了。”

紫嫣抬起睫毛,眸子溼漉漉的,像是小鹿一般,嬌俏可憐,“紫嫣……紫嫣可以做妾……”

我想了想,又誠摯道:“我喜歡男人,我是斷袖。”

紫嫣也想了想,勉強一笑,“紫嫣會讓公子喜歡上女人的,紫嫣在第一眼看到公子的時候……便深深……”

“……”

這年頭的美人都是色中惡鬼麼?

於是紫嫣在接下來的時光一直跟隨著我。我一邊雲淡風輕地與她說笑,一邊在想,我這麼久沒回去,不知道父皇是要給我幾板子,還是摟著我抱頭痛哭……

想到板子我又不禁想起了程子驀。五歲的時候我在太學裡讀書,天越國女子地位並不低微,以至於我們這些公主也可以上學,而不是隻能學習琴棋書畫。但即使能上學我也並不珍惜,經常在課上睡覺,不然就是和其他人說小話。於是太傅終於忍不住,讓我站起來背《岳陽樓記》。

我自然是背不下來,太傅便冷笑著用戒尺慢慢敲打他的手心,發出“啪啪”的聲響,“昭陽公主,恕微臣得罪了。”

“啪!”

那麼疼,我現在還記得住,手心裡一道浮腫,後來也是足足半月都沒有消下去,當場我便眼淚汪汪。

“太傅!”是程子驀的聲音。

我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在淚光中我看見程子驀站了起來,走上前來,低聲對太傅說了些什麼。我疼得眼淚簌簌地掉,委委屈屈地看著太傅,我不知道程子驀說了些什麼,可太傅居然點了點頭,放了我。

我被打的這件事自然傳到了父皇耳朵裡,父皇一貫極端寵愛我,聽見了這事又自然氣不打一處來,看見我悽慘紅腫的手心,更是心疼,“朕已經把鄭簠那廝扣去了半年的俸祿,並且官降三級!這廝如何不識好歹,將昭陽打成這番模樣。”

我扁了扁嘴,手心即使上了藥,依然疼痛無比,一時惱怒之下,便要開口告那太傅一狀,可一旁的程子驀卻開口道:“陛下……”

“何事?”父皇沒有抬頭,似是十分不悅這個時候有人插話。

程子驀拱了拱手,聲音不緩不急:“陛下此舉,小子以為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父皇氣急敗壞,他霍然抬頭,瞪著程子驀。我不禁縮了縮,即使父皇瞪著的並不是我,可是他生氣的樣子,總是十分可怕的。

可程子驀並不慌張,他當年不過也是一個小孩子,卻那樣落落大方。

“陛下,若是如此,陛下溺愛幼女、不愛惜人才的惡名,便會流傳到京城內外,到那個時候,還有哪個人才願意為陛下效力呢?更何況鄭太傅才高八斗,德高望重,說話極有分量……其他且不談,公主尚且年幼,若是刁蠻的謠言傳出去,要教公主如何自處呢?”

他侃侃而談,父皇已經慢慢收斂了暴怒的神色,轉為沉靜地頷首。

程子驀頓了頓,又道:“其實公主是十分寬容的,她被打了之後,並沒有如何埋怨,而是囑咐小子千萬要勸說陛下,不要惡待太傅。公主內心,也是十分敬重太傅的。公主雖然年幼,但是十分明理,雖受陛下聖寵,卻不驕不躁,寵辱不驚,可謂我天越公主之典範!”

我張了張嘴,聽得有些傻,父皇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他轉過頭來,和藹地對我說:“昭陽,你先歇歇,好生休養,這件事你不用擔心,父皇會處理的。”

然後他又轉過頭去,對程子驀點了點頭,我從側面看,覺得他目光中深有讚賞之色。

父皇走了以後,我問程子驀:“你對太傅說了些什麼?而且我什麼時候和你說要寬容太傅了?”

程子驀嘆了口氣,他那年也不過六歲,卻坐在了我的床鋪之上,撫摸著我的頭,聲音輕微:“昭陽,你還小呢。”

3

因為那句話,我氣得直到程子驀向我坦白他對太傅說的是“這是昭陽”之後,才漸漸開始和他說話。雖然我至今都沒明白,這四個字為什麼就能讓太傅不打我。

程子驀死後的十餘天內,我連連遇到了四次陷害五次暗殺,才明白我之前是被保護得太好了。

可他為什麼要保護我呢?

我冥思苦想了一會兒,覺得太費腦子,轉頭問紫嫣:“你遇到我之前,有沒有見過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紫嫣噗嗤一笑,“我遇見過很多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是一個桃花眼、眉毛很淡、嘴唇很薄而且長期沒大有血色的男子。”我細細說著,“而且面如冠玉……反正是個挺好看的美男子。”

紫嫣又想了想,試探地問我:“可是程家的程子驀程少爺?”

我一聽,急忙忙地問:“你認得他?”

“嗯。”紫嫣抬起眸子笑了一笑,那笑溫婉,我卻覺得有種促狹的狡猾之意,“我們有一夜之緣。”

我內心氣急敗壞,外表卻還笑得異常和藹,“那位程少爺尋你做什麼?”

紫嫣笑開了,唯有嗔怪地望著我,“尋青樓女子,還能做什麼?其他人,是沒有公子待我這麼好、這麼懂禮守節的。”

這真是廢話,我一個女子能做什麼?不過比起這個,程子驀在我病重的時候出去泡妞更讓我生氣。我聽宮女坦白的時候並不惱怒,那是自信我瞭解程子驀,認為他不是不識大體的人,才對流言嗤之以鼻的。可是聽到紫嫣的證實,我頓時炸毛。

即使程子驀不是我情人,可他還是朋友吧?我都病成那樣了他還好意思出來……!真是豈有此理。

紫嫣最是善解人意,雖然見我怒氣衝衝有些不解,但還是道:“男人嘛,都是一樣的貨色,沒有哪個是光風霽月的。程少爺雖然說喜歡我,但還是有分寸的,只要有那昭陽公主在,他便不會娶我。”她解釋道,又試探道,“公子可是與程少爺交好,不願見他誤入歧途?”

咦?

我突然醒悟過來,有點茫然。

是啊,男人都是一樣的東西。當時我都病得要死了,他自然是要來看一下心愛的女子呀。程子驀即使再驚採絕豔,他也不過是個凡人。

可是我……為什麼這麼失望呢?

我恍恍惚惚地想著,風從打開的窗子裡鑽進來,大大的袖子被風吹起,慢慢地鼓起來,向後飛去,恍若白蝴蝶巨大的翅膀。我感到有什麼從身邊穿了過去,化成連綿的雪白,遙遠得看不清晰,然後飛回到很多年前那個春意盎然的清晨。

長相俊美的小男孩拱手,彬彬有禮,聲音蒙著一層虛朧,可是好聽得彷彿玉錘敲擊了瓷碗,“微臣名叫程子驀,從今天起,是公主的侍讀。”

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頭戴金冠,咯咯笑了起來,分明天真的眉眼,像是冰雪初融時極動人的春色,霎時奪目,“橙子?為什麼不是桃子杏子李子?”

一覺睡得不安穩,我擇床,而且睡眠極淺。伸手迷迷糊糊地一摸,捉了個空,紫嫣不在。

這實在奇異得很,紫嫣一般都睡在我旁邊,並且輕易不離開。我睜開眼睛,穿上外衣,躡手躡腳地走出門去,從樓上緩緩轉下來。這客棧有一條長廊,緊挨著客房,我剛一出門,便看見走廊處窗外紫衣一晃,連忙追了上去。

紫嫣在窗外的一棵大樹下,我眨了眨眼,眼睛逐漸適應光線後,我才看清樹下除了紫嫣,還有一箇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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