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安縣河舒鎮燕山寨——運山古城的有關歷史

蓬安縣河舒鎮燕山寨------運山古城的有關歷史

蓬安縣河舒鎮燕山寨——運山古城的有關歷史

蓬安縣河舒鎮燕山寨,是運山之巔一個不到1平方公里的小山村。燕山寨 的村民是幸運的,20世紀70年代初,收音機還是稀罕之物時,他們已在家門口看上了電視;他們的祖先是榮耀的,13世紀40年代,這彈丸之地竟是管轄蓬池、相如、儀隴、朗池四縣的蓬州州府所在地。

獨特的地形地貌,使四川首批電視微波差轉檯之一落戶此地,從而使燕山寨村民的娛樂方式大為超前;扼川東北進入蜀中腹地要衝且易守難攻的軍事價值,使他們的祖先見證了南宋末期抗蒙 “川中八柱”的頂天立地。

歷史如此眷顧燕山寨,有一個共同原因,那便是它坐落在一覽數百平方公里平壩、丘陵的運山山頂,其 “形如屏立,橫亙半空” (蓬州志),史稱運山城。

我國現存的古代城池建築並不罕見,歷代為躲避戰亂將居民點遷徙于山城要塞也非

四川獨有。但是,像四川的南宋城堡,以方山地貌為依託,以遷入州府軍政為支撐,構成大區域的防禦體系,形成 “如臂使指,氣勢聯絡”堡壘群落,卻是絕無僅有。

據元代學者姚燧 《中書左丞李忠宣公行狀》 (《元文類》卷四十九)載: “宋臣餘議棄平土,即雲頂、運山、大獲、得漢、白帝、釣魚、青居、苦竹築壘,移成都、蓬、閬、洋、夔、合、順慶、隆慶八府治其上,號為八柱,不戰而自守矣。”

作為南宋末期四川抗擊入侵的蒙古鐵騎最早構築、也最為重要的方山城堡之一,運山城南宋軍民,抗擊令多瑙河悲鳴嗚咽、令古印度瑟瑟發抖、令阿拉伯人屍陳黃沙的蒙古軍隊,長達15年之久。

“川中八柱”移治碑

春雨瀟瀟,春寒料峭。我們的汽車在河舒鎮旁拐上當年為微波站修築、微波站撤離後廢棄的簡易公路,向運山城進發。

由於運山如拔地而起,四壁陡峭而無緩坡,公路便一直呈 “S”形攀升。泥濘的路面和較大的坡度,使汽車車輪頻頻打滑。因此,儘管運山城似乎已在頭頂,但我們仍耐著性子,心懷敬畏的小心翼翼接近它……

這條如同不見首尾的巨蟒盤纏于山腰的簡易公路上,在南宋抗蒙的年代高築著三道環城牆,僅城門便有12道。從紀念時任四川置制使的南宋名將餘遷徙蓬州州治至此及築城之功,蓬州軍民於1251年刻於第三道城牆 (內城牆)西城門的移治碑殘缺的碑文,可以想像運山城宏大氣勢: “更樓五十餘坐……三敵樓雄架其上……懸峭千尺,環城壯勢具矣。”

簡易公路通往運山城西門。臨近西門時,我們看到的內城牆,是環山頂的陡壁,真可謂牆是山,山是牆。即使用當今火炮轟擊此牆,也只能傷及皮毛。外圍的兩道堅如磐石的防線,加上這道本身就是磐石的防線,使運山城固若金湯,尊享抗蒙 “川中八柱”的美譽。

如此堅城高牆,於1246年春接受了蒙軍驍將汪德臣的挑戰。汪德臣自幼便與蒙古大汗的太子一起習文練武,尤擅山地作戰。在此後的釣魚城之戰中,御駕親征的蒙哥大汗被炮火擊傷後,血氣方剛的汪德臣竟單騎在釣魚城南宋守軍陣前搦戰,結果被南宋守軍射出的飛石擊中陣亡。勇將陣亡,蒙軍士氣頹喪,被迫退兵,釣魚城之圍暫時解除。

運山城南宋守軍面對汪德臣的強攻,以滾木擂石予以還擊。身先士卒的汪德臣的坐騎被擊斃後,他步戰的功夫也充分施展,竟冒死率步卒攻破兩道外城。但是,就在那磐石般的內城牆下,他的親弟汪直臣被飛石擊中喪命,於是,蒙軍終於敗下山去。

也就是在這年夏,餘不避酷暑、爬山涉水千里迢迢登臨運山,責令加固城堡,建孔殿、寺廟、修學堂、神祠,以利於安定民心長期固守。5年後,蓬州軍民刻下了那一通著名的 《移治碑》。

碧水退敵天生池

當我們的汽車駛上山頂時,“雄架其上”的西城門仍不見蹤影,惟有不遠處的一堵石牆,殘留著當年的輝煌。我們一問老鄉,方知當年建微波站修公路毀了西城門。離西城門幾十米遠的差轉檯機房,以及在古福壽宮遺址上修建的差轉檯職工宿舍,如天外來客,極不合諧地滯留在這座700多年的古城之上。

如同絕大多數四川抗蒙的方山城堡一樣,運山城內城牆裡地勢平緩、開闊,中心城區稍凹。就在這稍凹處,有一口面積約兩畝的堰塘,當地人稱天生池。自從運山山頂有人定居以來,這池水從未乾涸。在蒙古軍隊斷斷續續合圍運山城的15年間,每當蒙軍認為山上軍民應該飢渴難耐、彈盡糧絕之時,山上便有活魚拋下。滿山活蹦亂跳的鯉魚,無言地證明南宋軍民的生活還過得好呢。這些鯉魚如同沒有煙火的炮彈,將蒙軍的心理戰線瓦解。

山上的鄉民,還給我講了一個將此計延伸應用的故事。明末張獻忠在清兵入關後退守四川時,運山城成為他抗擊清兵的堡壘。駐守運山城的張獻忠的一名蘭姓將軍,面對清兵合圍,也曾拋下鯉魚,意在顯示山上仍可支撐。但清兵中也有知曉歷史者,認為這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根本不為其所動。這位蘭將軍遂破釜沉舟,索性將天生池水放下山去。這一招不由得清兵不信山上水源充足,無奈之下只得撤兵。

我們站在天生池畔,只見青荇隨漣漪盪漾,綠油油的水草在水下招搖,池邊沒有人工壘砌的條石。因此,此池與四川境內其他抗蒙方山城堡中人工壘砌且防漏措施嚴密的水池,很不一樣。看來,天生池果然天生。天賜之水,當然取之不竭了。

鎮山之寶紀功碑

離開天生池,我們在一農婦指引下,前往東門,瞻仰刻於1256年的 《紀功碑》及運山城唯一保存完好的東城門。

東城門面臨環城的峭壁外唯一一處緩緩綿延至山腳的山樑,門洞離2米多,寬近2米。其拱頂,用一塊整石鑿成半月形裝飾。這半月形的石拱向城內的一面,刻有精美的寶瓶盛花圖案;向城外的一面,刻有“天外一峰”字樣,系清代嘉慶年間所刻。因年代久遠,石拱已墜落在地,慶幸的是並未摔壞。據村民講,文保部門將很快將其復位。

南宋方山城堡城門的位置,是十分考究的,這既要考慮出入方便、運轉自如,更要考慮當時已運用於實戰的火炮的轟擊。因為城門無疑是敵軍攻城的主要目標。

我站在門洞裡向外眺望,只見左側是一段數十米長、與城門呈90度夾角的城牆;牆下一段寬約三米的平緩坡道,從門前向遠處伸延;坡道的右邊下面,是千仞絕壁。按常理,這城門可前移至城牆 盡頭,因為我沿坡道走到城牆盡頭,面前還是陡坡。

站在城牆盡頭俯瞰,腳下的山樑略有起伏的綿延至山下,視界開闊深遠。這時我才明白,將城門內縮數十米,看似給敵軍逼近城門時留下一段立足之地,卻避免了城門暴露在沿山樑向上進攻的敵軍的視線內,也就避免了敵軍火炮的直接瞄準轟擊。

實際上,南宋時期四川軍民修築抗蒙方山城堡時,為防炮火轟擊,還有一些精細的工藝結構考慮,如城樓臨懸崖一側的牆體呈弧形,可減少炮彈的破壞力,類似當今子彈打在鋼盔上會滑掉一樣;在城牆上去掉沿襲千年的牆堞,以免炮彈擊中牆堞後碎石傷人。古人的智慧,往往令今人自嘆不如。

1254年,北方久旱春荒,蒙軍驍將汪德臣憑藉對川北關隘的熟悉,再次入川襲擾、搶糧,四川境內抗蒙烽煙再起。1255年至1257年,蒙哥汗又命元帥紐瞞率勁旅入川,征戰於廣元、閬中、南充一帶。1256年春,運山城再次經受戰火的考驗。

此次進攻,蒙軍吸取了上次損兵折將的教訓,不慌不忙的在運山城東門外的平壩谷地紮下大營,伺機進攻。經過近半個月的偵查和試探,蒙軍發現運山城仍無隙可擊,遂自行退兵。此後兩年裡,蒙軍多次覬覦運山城,以期打通通往重慶府的戰略通道,但均懾於南宋守軍的森嚴壁壘和高昂鬥志,未敢發動大規模進攻。

1256年,南宋軍民在運山城東門刻下 《紀功碑》,對這段歷史作了明確而詳細的記載:“值韃 (蒙軍)侵入伺東城門彌旬,意叵測。侯 (蓬州守臣張大悅)不恃險而忽備,惟整靜以待之,竟不果犯,引去。”

我們沿東城門側的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崎嶇小道,來到距城門數十米遠的一處難以立足的絕壁前時,一塊高2米多、寬3米多的刻字石壁映入眼簾,這便是 《紀功碑》。此碑正文文字每個約三寸見方,共300餘字,除人為損毀20餘字,其餘的仍清晰可辨。

《紀功碑》如同矗立於天地間的史書,飽經日曬雨淋、風吹霜浸,孤寂的等待今人的回眸一瞥。

《紀功碑》碑文在蒙軍佔領運山城後竟未剷除,經歷 “文革”期間的 “破四舊”也得以倖存,的確令人感到意外。將來運山城作為歷史人文景觀予以開發,此碑無疑是鎮山之寶。

燕山煙雲映汗青

如今,運山之巔的內城中,有二十多戶人家,耕種著一百多畝田地。泛著蔚藍色天光的冬水田,綠色氈毯般的麥地油菜地,炊煙裊繞的竹籬農舍,給人以世外桃源之感。

當年作為蓬州州府所在地,車來人往的街市酒樓,香菸繚繞的鳳仙寺、福壽宮,講學誦詩的孔廟,劍影刀光的武廟,如今已蕩然無存。它們具有實際價值的存在,止於1258年。

1258年,蒙哥大汗御駕親征,率蒙軍主力10餘萬,自甘肅六盤山出發,沿嘉陵江攻入四川,攻克川北屏障苦竹寨、鵝頂堡,招降大獲城,進抵運山城下。這位史稱 “剛明雄毅,沉斷寡言”的大汗,沿途幾乎沒有遇到強硬的阻擊,卻對巍然屹立的運山城無可奈何。最後,蒙軍用大獲城南宋降將楊大淵誘降。曾在 《紀功碑》中留名的運山城守臣張大悅,攜城投降,但從利州撤退至運山城的利州轉運使施擇善寧死不降,率所部作殊死抵抗。內外夾攻之下,施擇善以身殉國,運山城被蒙軍攻陷。

自1243年起,運山城作為抗蒙 “川中八柱”之一,在蒙古鐵騎掀起的颶風中挺立了15年,它以刺破青天的氣勢,守衛著南宋王朝在四川的殘山剩水。

如此一位歷史的重要角色,真正退出歷史舞臺的腳步當然不會戛然而止。在此後的數百年中,運山城作為軍事要地,仍戰事不斷。

明代末年張獻忠的農民軍,與地主武裝的 “義師”反覆爭奪運山城,先後有數萬人喪生運山之上。據 《蓬州志》載:“厥後李光奇、僧容宏拾積骸而埋之,蓋累累數萬也。”

1933年,運山城成為紅九軍的重要據點。紅軍及游擊隊僅500餘人據守城內,抗擊4000餘敵軍的進攻達三天三夜。激戰期間,敵軍甚至出動飛機低空盤旋助威。

運山城之所以又名燕山寨,是緣於古時山上春燕多之故。我們在山上盤桓時,卻沒有看見一隻春燕。作為低等運動,離棄它曾經繁衍生息卻戰火不斷的土地情有可原;而明白“鑑古今,知興衰”的人類,似乎不應該將運山城拋得太遠,以至於最終將它遺忘……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