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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数不清的路,每个人所走的路,都是经过自己选择的。
在这路上走过一段时间之后,很多人只记得途中的喜怒悲欢和失意辉煌,却忘了当初你选择这条路时,那个选择的过程。人们常说“前面的路是黑的”,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所以在选择自己的道路时,会拿别人走过的路做参考。
被参考的人是成功的,这路就走对了,被参考的人没成功,这路就走错了。如果把对与错全归究到所参考的人,那就是大大的谬误,每个人都有自己走路的方法,因此,同一条路上也就有了迥然不同的人生。
我四十年前选择参军入伍,是受了一个人的影响,这人就是我的表哥翟刚建。他是1968年入伍的一名老兵,他入伍时我刚八岁,对他并没有太深的印象,直到他1972年冬天探家那次相见,才使我第一次近距离的和解放军面对面站在一起。说实话,那次见面,他英俊的外表,不凡的谈吐,高远的理想和对亲情的重视,都给我留下了多少年抹不去的印象。与他的几次接触之后,我便在我的最大理想是当邮递员的后面又加上了第二理想:入伍从军。
我当兵来到部队,常与表哥通信,信中他对我的鼓励最多,我对他的话历来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我初到部队,他是比我早十年入伍的老军人,我要走的路都是他走过的路。
1984年我到北京徐辛庄新闻干部学校学习,远在河北丰宁、已是管理股长的表哥,专程跑到徐辛庄来看我,在对我上学提干表示祝贺的同时,把他在部队的经验体会给我谈了很多,最后他让我一定要立志部队,干出成就。他在学校住了三天两夜,使我对我的军旅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后来我才知道,表哥到徐辛庄看我那一年,是他在部队的最后一年,1985年他就转业到地方工作了。他最初回到我的老家神垕镇粮食管理所任党委书记兼所长,上任的时候正赶上粮食系统改制,粮所的经营被推向了市场。这一新情况,对刚刚走出军营的表哥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
一百多号人都看着他会用什么招数应对眼前严峻的局面,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经过彻夜的思考,他决定发挥军人的优势,采取自己最擅长的办法,那就是“瞅准时机,抓住先机,不失战机”。他就是利用这“三机”,很快使粮所的经济效益大增,三年之后神后镇粮管所被评为禹州市、许昌市、河南省三级先进粮所,表哥的先进事迹也被大版的刊登在《河南日报》和《农民日报》上。
我偶尔回老家探亲,都会和表哥见上一面,每次见面他谈论最多的,不是带出明星粮所的辉煌,而是他在部队时的难忘经历。从他的话语中我能感受到,他是在用部队带兵的那套方式,带他现在的粮食团队,他在用指挥打仗的方式,排兵布阵于商业领域。他说如果说他转业之后算是成功的话,不是他对地方工作适应快,恰恰相反,是他在部队时所掌握的过硬军事理论在地方工作实践中,运用得比较对路。
表哥在部队当过战士、班长、排长、指导员、师司令部作战参谋,作战理论早就烂熟于心。之所以强烈要求转业,是他刚刚三岁那年,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二姑因病去世,是奶奶和父亲含辛茹苦把他抚养大,他怕子欲养而亲不待,急于回家尽一份孝心。
离开部队这么多年来,表哥仍有很重的军人情结。
他的二女儿随军来到驻北京昌平某部后,已退休赋闲的表哥时常会到昌平小住,我们见面的机会比他在河南老家时多了许多。每次见面聊得最多的仍是部队,他说他那时的部队,我说我现在的部队,这个话题似乎有永远聊不完、聊不够的内容。
他女婿郭永辉是某部政治处的副主任,看到我们聊自己的部队,就想给我们说说他的部队,可经常是欲言又止,插不上话,只有感叹老一代军人对部队的那种痴情。
永辉告诉我说,我表哥几次来北京,都给他提过同一个要求,要到他的老部队河北丰宁看看。为了满足老人的愿望,永辉像准备一场战斗那样,做足了功课,先打听我表哥老部队的地址、老部队的现状、探营的行动路线,以及和部队熟悉的人等。了解的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老部队多少年前已经撤销编制,当年的营地现在是无人居住的一片荒凉景象,附近甚至没有打听到一个对当年驻军熟悉的人。
虽然沮丧,还是把实情向我表哥讲述了一遍,他原想这样如实汇报之后,表哥会打消看老部队的念头,哪知他听了不但没有取消行程,反而更坚定了看“老部队”的决心。说就是去看看老营盘的残垣断壁也要去,连队当年植的树肯定在,每棵树都会记着他们的。
后来全家人看他决心大、信心足,一家人就开车前往河北丰宁县土城子乡,当看到那片他们曾经的驻地、现在因年久失修而坍塌的营区时,表哥并没有失望,仍像看到当年一排排红砖蓝瓦的老营房,自己置身其中一样,兴致勃勃地讲述他在部队时的人和事儿。
在已经破败的大礼堂前,表哥站立了很久,他说他的耳畔仿佛能听到老部队雄壮的拉歌声。当年他就曾指挥过代表连、营、团、师拉歌队,在这里举行拉歌比赛,那歌声常听得官兵们热血沸腾、士气高涨,从歌声中就能听出军人永不服输的战斗精神。
永辉说,从老营房回来,表哥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的心愿,还把他所看到的“老部队”,打电话一一告诉那些在老家的战友们。
这让我也想到那年我去我的老部队,那是我离开了三十多年、位于安徽阜阳的老七连,那里依然驻着部队,只是不再叫七连、不再是六团、也不再叫三十二分队了,营房还是那个营房,战友已不是我原来的战友,但我望着老营房,眼前浮现的是我七连的新兵、老兵、班长排长连长们。我还专门询问了连队干部,现在的官兵有没有原来父辈也在这个连队服役的,他告诉我说没有。
这令我有些许失望,但我在连队时的一切人物场景,都在心中得到了复原,仅此一点就已让我激动万分,幸福万分。只有当过兵而多少年后再次置身兵营的人,才会有这种身临其境的感受。我把眼前的兵们一遍遍环视,想从他们那年轻、刚毅、英俊的面庞上,寻找出当年战友们的影子,寻找出当年自己的影子……
表哥曾不止一次给我说过一件事,他当战士时,连队驻守在天津小站种稻子,入伍第一年,他被抽调到天津市二轻局执行“支左”任务。当时部队给他发的伙食费是每月四十五斤粮票、十三块八毛钱,这是标准的人均口粮,如果在部队吃集体伙,每天都能吃饱,可到地方之后,每天严格按标准吃,对于他这个一米七八的强壮小伙儿来说,每顿只能吃到六分饱。即使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向连队领导诉过苦。
可连队并没有把他忘记,班长每次到天津出差,都会专门绕道去看他,给他送去一些充饥的东西,有一次送了十来斤重的一袋子炒黄豆,班长说,你个子大,消化快,肚子饿的时候抓几颗在嘴里嚼嚼,能顶事儿。那年冬天,指导员还带着几个班长来看望他这个新兵,竟然给他带了一袋连队蒸的肉包子,嘱咐他不要放在有暖气的屋子里,屋里热容易坏,晚上睡觉前在煤炉上烤两个,别急,匀着吃。
表哥每次说到这些往事的时候,话语里都充满了感激之情,说那时候的班长、干部,都把新兵当亲兄弟一样对待,平时有什么好吃的,最先尝到的往往不是他们,而是新兵,这在连队是一直坚持的好传统。过年过节,看什么文艺演出,坚守在哨位上的都是班长或连长、指导员们,有时拉练或进行强度大的训练,大家都比较劳累,晚上的哨都是班长主动替新兵站,如果是连续几班新兵哨,他们能默默在哨位上站个通宵。
我曾问过表哥,你在连队也当过班长、排长、指导员,也是这样关心你的兵们吗?他说不光是他,那时的老兵干部都一样,不是为了做样子,那些行动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每个人都得到过老兵和干部们的关怀,新兵成为老兵之后,也去关怀新兵,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连队从来没有发生过新兵帮老兵干事的,那要被人知道了,这个老兵在连队就抬不起头。
我是一名从军四十年的老兵了,但在表哥面前,始终觉得是一名新兵,这新不仅是比他晚入伍十年的原因,更在于他那种对部队的一往情深,这是值得我永远学习的。
表哥已经年届七旬,离开部队三十多年,十七年的从军经历,成了他一生的宝贵财富。他对部队的这种情感,其实是所有退役军人共同的情感,因为军人退役了,他们的魂会永远留在部队里,不管现实中的那个连队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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