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一個搓澡工人都比你幸福

憑什麼一個搓澡工人都比你幸福

憑什麼一個搓澡工人都比你幸福

潘師傅在寫回憶錄

攝影/老李小二

序·

我經常看到很多人為不公的現實,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甚至為日復一日重複的工作起無名火……生活的悲哀讓人困惑不解,不禁反問: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麼辛苦?!這時我就總想起遠在瀋陽河北街的搓澡工張師傅,他有沒有苦惱?有!但沒工夫想也不必細想。說到搓澡,南方的朋友可能不太瞭解,南方經常沖涼,在北方的冬天,大家在霧氣籠罩的澡堂坦誠相見,熱火朝天搓泥球,那才叫搓澡,搓澡這項工作不需要太複雜的技術含量,搓乾淨搓舒服是最終目的,事關生計,所以常常看到張師傅為了幾塊錢生意愁眉不展或是笑逐顏開,也正如他為了更龐大的人群跳槽去另一家新的大眾浴池,不必有負擔,連努力也需要道歉的話,那真是太對不起自己的努力了,就像所有美麗故事裡的結局:不停奮鬥,這樣幸福也就沒有終點了吧。

憑什麼一個搓澡工人都比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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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傅是河北街大眾浴池的搓澡工,60來歲,我叫他叔。

他的手藝好,回頭客多。仔細算來,我們相識已經整4年。他在河北街附近的幾家浴池奔波,只為多搓澡,多掙錢。搓澡師傅手藝好能招人,這是大眾浴池的定律。有些人洗澡看環境,有些人洗澡則看搓澡師傅,我屬於後者。張師傅之所以在幾家浴池奔波無非是和經濟利益掛鉤,當然是哪家浴池紅火搓澡的人多,他願意去哪家幹活。

2014年至2015年,每週我都要和他見次面,他每次至少用20分鐘為我搓澡,這個時間我們用來交談,談天談地,談社會談家庭。我算一下,那兩年來我有40多個小時在和他交談。這個方式的交流,讓我們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張師傅

攝影/老李小二

試想,有多少夫妻、父子之間的交流,也沒有這樣緊湊。

熟悉,是見面後有親切感;陌生源於我們並不是朋友。我和他的存在是彼此的一個符號。大家會習慣的定義為,他是搓澡的,我是顧客。他每天要接觸很多顧客,我是其中之一。這樣的比喻可以反過來,他是我一週中不得不見的人。

每天,我們會遇到很多並不熟悉的人,不知道會不會產生一些疑問。我們在彼此的生活軌跡中扮演一個什麼角色?當你每週有固定的事兒需要做,接觸一些不屬於朋友又必須相見的人,你會拿出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當你經歷了一次不經意的正餐或者下午茶或什麼夜宵,和不怎麼熟悉的卻又能說上幾句話的人經歷了一次有意無意的交談,你會記得對方的樣子嗎?你會嘗試去了解對方嗎?還是拿出漠不關心的態度,讓其在身邊隨意存在,自己被動接受?當然,這一切只是疑問。

在河北街,像張師傅這樣的人,我認識很多。我們熟悉又陌生,有的連姓名都不知道,卻又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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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傅為我搓澡時,會聊今天來了多少說書人,說書人泛指在浴池裡泡澡喝茶侃大山的澡痞子。澡痞子有三大特點,能泡熱水澡,45度的熱水哧溜就能進去,能大口喝熱茶,能洗一整天,還不愛搓澡。張師傅還會聊今天做了多少個鹽浴,拔了多少個火罐。如果哪天他的語言不那麼激昂時,我能覺察到他今天的生意一般,我會主動搭話:我一會拔個罐?張師傅增加搓澡力度的同時會對我說,拔罐兒好啊,你得堅持,去去火去去溼,一身輕鬆。

他為我拔火罐的時候,如果遇到有人觀望,我會幫他大聲吆喝:張師傅拔火罐河北街一絕,走罐利索,手法精湛,特別是穴位找的準,我一個月不拔罐渾身難受。一旁的人會搭話,火罐拔一次多少錢啊?張師傅會表情嚴肅的說,一盒煙錢而已,抽菸抽不出健康,但拔火罐能健康。十有八九觀望的人會說,這個小夥子拔完了,給我拔一下,這幾天啊,肩膀生疼啊。

張師傅微微一笑,順手捏把他的肩膀一下,你這是有風寒啊,趕緊拔,風寒堆積多了,病就來了。

要拔罐的爺們關注著我,有時會問疼不疼,有時會在我周圍走動,指著某個罐子說,嗯,這個部位的火大,你看看,紫成什麼樣子了。

總在大眾浴池洗澡的人心照不宣,經常搓澡的人群就那麼多,經常拔罐的人群也相對固定,他們把這個當成了習慣。而張師傅能做的只是讓未曾成為習慣的人,養成這個習慣,來消費,來體驗。老百姓神清氣爽,他掙到了鈔票,雙贏的事,何況大眾浴池的消費本身就不高。

潘師傅

攝影/老李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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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張師傅一段時間,他失蹤了。據說他又到了一家新的大眾浴池,據說那家浴池搓澡的人群龐大。2016年再次仔細觀察總光顧的浴池時,不得不說它已年久失修,洗澡環境成了最大的弊端,大面積的流失人群。即使河北街百姓沒啥大錢,洗不起高檔洗浴,但他們會選擇乾淨的浴池洗澡。

這家浴池已經開了13年。我在這裡洗澡也有7、8年的光景了。

男浴管理人員潘師傅快70歲了,我叫他大爺,時常聽他拿手臺喊話“小池子放熱水,小池子放熱水”。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因為我是老客,他會跟我探討養生竅門,類似空啤酒瓶子外面包枕巾,墊在肩膀和頸椎中間,每天10分鐘,這樣可以起到拉伸牽引的作用。類似沒事時抱棵大樹,用左右肩膀來回撞,來回踢。其他的搓澡師傅一旁打岔,是往死踢還是輕輕踢?別沒等病沒把人整死,人先撞死了。他會沉默的拖地幹靈活,從來不理這類“挑釁”。

潘師傅和搓澡師傅

攝影/老李小二

沒有活時他會拿起筆在一個本子上寫些什麼,我問潘師傅寫的什麼,他說沒什麼,算是日記吧,或者叫回憶錄?人總該記錄點什麼,不然哪天腦袋真不好使了,啥也記不起來了,一輩子真就啥都沒了。他的這句話我能記一輩子。

一個不太熟悉的人能跟你說這些,這本身就是對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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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年底,浴池要換老闆了。新老闆說要重新裝修,河北街好多人都贊成,因為這裡太需要一個能像樣洗澡的地方。

新老闆老宛說:我和原老闆是朋友,這個大眾浴池的意義不是洗澡、搓澡那麼簡單,也不是顧客與服務人員那麼純粹,首先這個浴池是一個平臺,它承載了10多個老百姓去養家餬口,女浴搓澡師傅胡姐,因為這個浴池的存在,她掙到了供孩子讀大學的錢,女浴管理員蔣姐,她一個人盯兩個班,天天早來晚走,2000多塊的工資是家裡的絕對主力,這個浴池的工作人員一直以來都是以低保人員為主,以下崗、退休人員為主,這本身就是一個我們老百姓自己的舞臺。

再有,我裝修無非是要改變洗澡的環境,讓周圍的居民洗上更好的澡,價格上最優惠,讓大家感覺到大眾浴池生存的可能性的讓大眾浴池成真正的為百姓之家,幾十萬不是說扔就扔的,浴池要麼幹出文化,要麼繼承點閃光點,掙錢也要掙得硬氣。

潘師傅的回憶錄

攝影/老李小二

事後才知,前不久浴池所有工作人員搞了一個交接儀式,原老闆因為處理其他生意實在沒有經營浴池的精力了,席間原老闆只對新老闆說了一句話:如果可能,希望你用這些原班人馬,讓百姓浴池真的讓百姓們支撐。新老闆說,只要大家想幹,一個都不能少。

文:老李小二 上官文露

攝影:老李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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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一個搓澡工人都比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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