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親
第五章
杜亮亮
張永強上班第一天就覺得身體不適。想回家，晚上抱著老婆，白天睡到中午。工地上凌晨就起床，早飯只有饅頭榨菜米湯。不管是搬磚頭，抬鋼管還是運垃圾，都是一撥人一撥人一起幹，根本偷懶不來。一天下來，他渾身散架，躺在工棚裡，累到眼睛睜不開，可又睡不著。他忽然想念起王紅英來，想念村裡每一個睡過的老女人新媳婦。他才知道，那就是神仙過的日子。但是他不能就這麼回家，沒賺到錢會被人笑話，以後，張國慶也不會再給他找活幹。
熬過一個月，張永強身體強壯了起來，早晨的饅頭能吃到五六個。發放工資的日子大家都很興奮，2000元，對他是個大數目。所有的辛苦都值，他終於賺到了自己的第一筆錢。工資日也是休息日，工棚裡十來個人打著呼嚕睡了一個下午，天黑的時候，卻都翻身起來，慢條斯理從各自的皮箱裡拿出乾淨衣服，洗臉梳頭。
“你們都去相親嗎？”張永強翻身起來，莫名其妙問了句。
“工資日，休息日！”
“知道什麼叫日嗎？”
“就是日的日子！”
“趕緊起床，我們帶你去！”
夜色下的廠房泛著詭異的光，一幫人抽著煙，吹著口哨，慢騰騰往外走。白天冷場的街道忽然熱鬧了，燒烤攤圍滿各色人等，碰杯聲、划拳聲，女子的尖叫聲，張永強的腎上腺急速飆升起來，他似乎知道工資日的含義了。
“永強，如果遇到村裡人，別驚慌，覺得不好意思就退出來，再選一家。”
“多少錢？”
“賓館裡三百到五百，髮廊裡一百到兩百，巷子裡三十到五十。”
“那我們去哪裡？”
“想去哪裡都可以，就在同一個地方。”
“看運氣，看眼光，髮廊裡的並不比賓館裡差，只是賓館裡服務多。”
“巷子裡都是大媽，如果你口味重可以去試試”。
張永強跟在後面走過那條昏暗卻粉紅的巷道，看著工友們各自進了賓館、髮廊。他來回走了好幾趟，開始髮廊裡穿著暴露的女人喊他帥哥進來，後來都不理他了。他瞅中一家髮廊的角落裡坐著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孩，進去指了指她。那女孩就跟著他到了裡面，那裡有個簡易的床。
“你多大了？”
“15。”
“多少錢？”
“兩百。”
“不是都一百嗎？”
“外面那些年紀大的一百。”
說話的時候女孩已扒光自己躺在床上，張永強有點緊張，上去一邊動作一邊說話分散精力。
“你這麼小怎麼來的？”
“我媽帶來的。”
那天晚上，張永強喝了很多酒。大家聚集在燒烤攤，給他上了一堂社會課。
“什麼叫青春飯?咱們不也是青春飯，咱們工地上能幹幾年？幹不了幾年人就廢掉了，回去老婆也幹不了了。”
“都是人帶人。媽媽帶女兒，姐姐帶妹妹，鄰居帶鄰居。”
“家裡人都知道？”
“知道。那些巷子裡年紀大的，都是男人趕上來的。租個房子，平時，男人躲在房間喝酒睡覺，有生意了，男人就躲在外面。”
“那些男人可享福了，女人賺的錢給男人，男人再去外面找小的。”
張永強忽然想起胡豔來。那個村裡流傳的故事，竟然是真的。據說那年春節同學聚會，胡豔請大家吃飯喝酒，班主任也去了。胡豔向班主任敬酒的時候，手搭著他的肩膀，臉貼著他的臉說，你知道嗎？你要是不阻攔，我早一年出去賺錢，我老早發財了。據說班主任當場扇了她一耳光，她沒生氣，反而靠近班主任耳邊說：“你以為讀書有用啊，你以為當老師光榮啊？你老婆都過的啥日子？吃的啥穿的啥？我她媽要是早出去一年，我一年賺的錢比你一輩子賺的都多！”
據說自那以後，班主任不再阻攔學生外出賺錢，他自己，也一夜之間老了。
張永強沒等到下一個工資日，就把第一筆錢花完。他立志要睡遍紅燈區的小姑娘，卻發現，就第一第二間，夜夜都有新人來，他那微薄的收入，根本消費不了幾次。
工友們似乎發現了他的窘境，紛紛解囊相助，一個月下來，他借到了三千元。每次借到錢，他都會請工友們去喝一頓，然後自己去消費一番。三個月下來，他成功消費了上萬元。
當他心灰意冷，決定不再出去消費，安心打工還債的時候，一樁新的買賣擺在他面前。那個工資日，他安心躺在工棚裡，看著別人梳妝打扮哼著小曲去享樂。但是他發現，還有一個人待在工棚裡數錢，數了足足五千元，揣在兜裡出門了。那是瘦瘦的小丁。小丁是他們一夥人中最有錢的，他似乎對女人興趣不大，那他帶那麼多錢去幹什麼？
半夜時分，張永強被搖醒，大家喊他起來喝酒。地上擺了幾箱子啤酒，雞爪子燒烤等等。他一骨碌爬起來，太久沒有這麼享受過了。
“小丁，說實話，晚上賺了多少？”
“不多，不多，拿著五千賺了五千。”小丁仰頭吹了一瓶啤酒，臉上浮現著遮掩不住的喜悅。
“小丁你去當鴨子了？”張永強喝著酒也開心起來。
大家鬨笑起來，有人接口說：“他去玩牌，每次都賺。”
“什麼牌？”
“來，我們玩點小的。”
大家支了個凳子，小丁拿出撲克牌，四個人玩了起來。張永強一看，這跟老家的一樣，觀察了一會，這幫人水平太差。就跟小丁說，小丁，你借我200元，我跟你們學一會。
那晚的小玩讓張永強嚐到了甜頭，他還掉小丁的兩百，還賺了八百。他開始央求小丁帶著他去玩，憑著他從小就學到的技術，很快就賺到了五千元。但是又很快，他欠債三萬元了。
“叫你老婆上來吧！”工友們給出了最後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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