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佔家:化道為器的工匠精神

杨占家:化道为器的工匠精神

楊佔家

後浪出版社今年3月推出了《楊佔家電影美術設計作品集》(全兩冊),成為北京電影學院美術教學臨摹範本。從業40餘年的楊佔家,跟謝鐵驪、謝晉、李安、陳凱歌、張藝謀、馮小剛、王家衛、吳宇森、徐克等諸多名導合作過他們的代表作,是名作誕生的見證者,也是中國電影歷程的見證者,還參與過《功夫之王》《木乃伊3》等國際影片的美術設計。當人們談論電影時,往往聚焦於導演,關注形而上層面,而楊佔家這樣的美術巨匠,做的是形而下的工作。這是“道”與“器”的關係。

近日,楊佔家接受長江日報讀+專訪,回顧參與《霸王別姬》《臥虎藏龍》等影片的美術設計故事。這是一個匠人40餘年從業生涯的自述和自我要求,所謂時代呼喚的“工匠精神”,大抵如此。

拍了幾十年電影,

突然知道有這麼個老頭

楊佔家今年82歲了,按照他原來的想法,即便到了這個年紀,他也還是要在一線乾電影這行。退休來得比預料中早,楊佔家參與的最後一部電影,是2010年袁和平導演的《蘇乞兒》,那年他74歲。

他不想退休,但他的腿不答應,“長期落下來的病根,我不是老在那裡畫圖嗎? 頸椎狹窄,壓迫神經。”說到自己的腿疾,他忍不住關心後輩,“聽說現在好多年輕人也有這個毛病,因為你們也是經常在電腦前,所以有我的教訓,你們可以工作一段時間站起來晃晃脖子,別最後像我這樣,我就是因為頸椎壓迫神經,所以腿疼。”

退休後的楊佔家,因為腿疾不怎麼走動,也不參與老伴的社交,“老太太有她們自己的事”。他現在最常做的,是悶在屋裡以電視為伴,“電視劇我不愛看,所以很煩”。這讓楊佔家常常想起在劇組的日子,其實很苦,“我跟香港美術合作,他們都不會畫圖,都指望我畫,你看一部戲幾十個場景都得有設計圖,我都得畫出來,他們最多拿電腦做一點,但是具體設計都是我來做,你看我這書上有好多,都是我畫的,進攝製組都是很緊張的,經常加班。”但每每憶起,又總有道不盡的榮光,讓他回味無窮,“在攝製組待的人一下子這樣停下來,會很煩的,攝製組多熱鬧,我們每個攝製組有二三十個美術專家在一起,大部分是年輕人,後來像我這年齡的就是我一個,我願意跟年輕人一塊工作,非常好。但突然腿就不行了。”

《楊佔家電影美術設計作品集》(全兩冊)是他畢生心血的一個總結,拿到它們,楊佔家難掩激動,“我沒有想到,這本書第一次是前幾年出版的,很快就賣光了。我就在想,我搞了幾十年電影,拍了那麼幾十部片子大家都不知道,結果一兩本書弄得好像大家都知道了,特別是一些年輕的影視從業者,知道有這麼一個老頭,挺好的。”

學生時代

曾參與人民大會堂設計改造

1936年,楊佔家出生於天津武清曹子里鄉朱家碼頭村,在那個沒什麼娛樂活動的年代,他喜歡用白灰塊在地上畫畫,初中時,從北京來的美術老師發現了楊佔家的天賦,於是重點培養他。高中時,楊佔家的目標是清華大學建築系,因為他喜歡美術,理科成績也非常好。但後來,藝術院校提前錄取,1958年,楊佔家還沒等到清華大學招生,就已經被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看中,進了建築美術系。1999年,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併入清華,更名為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機緣巧合之下,楊佔家還是圓了他高中的夢想。

上世紀60年初期,還是大學生的楊佔家,就跟隨老師參加過人民大會堂北京廳的設計改造。82歲的楊佔家記憶力非常好,說起60多年前的事情,細節鮮活如初。

人民大會堂1959年9月竣工,但那時候,雖然建築完成了,但裡面的裝修來不及精雕細琢,較為簡單。於是,幾年後,重新裝修設計人民大會堂的工作,就交給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楊佔家參與的北京廳,位於主席臺左右兩側,當時提出來的要求,是北京廳要有北京特色。北京廳的書架、傢俱、吊燈、窗簾、地毯……都是師生們當時精心設計過的,花盆的套盆用雕漆,茶几的面用景泰藍,杯子用青花。現如今,人民大會堂所有的瓷器都是青花,楊佔家說,“那是我們定下的,青花最漂亮”。

北京廳還有個大的屏風要畫,畫反映北京生活的畫,當時作畫的,是黃永玉和周令釗兩個大畫家。楊佔家回憶,“兩個大畫家,一點架子都沒有,過去的教授哪有架子? 他架不起來,不像現在,年輕的(教授)都擺個架子,過去老教授都特別平和。這兩個畫家畫得好,畫得快,黃永玉老師老叼著大煙鬥,然後拿著那個鉛筆,正常的他不愛用,覺得不方便,他把它掰短了,像菸頭這麼大,拿在手裡,方便啊。這是黃永玉的特點,一個大煙鬥,一個短小的鉛筆。”

建築與美術結合,是楊佔家就讀的建築美術系的特點。他解釋,“我們是搞大型公共建築的美術設計,建築師一般是把大框架做起來,但好多裝飾細節,建築師沒有這個本事,就靠我們這個專業。我們教學裡有圖案設計,建築師一般不會這些,他們更偏向於工程、結構。”

被導演謝晉說服,

投身最普及的文藝形式

大學畢業後,楊佔家成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那一屆唯一留校任教的。他後來從建築美術到電影美術,源於上世紀70年代的樣板戲《海港》,那是著名導演謝鐵驪和謝晉聯合執導的電影,第一次拍攝時,影片的美術設計總不能讓人滿意,尤其色彩問題嚴重,需要重拍。

當時的楊佔家正下放到石家莊進行了兩年多的勞動改造,他和另外兩位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老師被調回北京解決《海港》的美術問題。一開始,楊佔家並不願意,“不想離開原來的專業,後來北影廠的領導說不勉強,先乾乾看,如果覺得實在不行再放我們走,先把《海港》的色彩問題解決。”

這三位老師都是學美術出身,對色彩駕輕就熟,“我們每天都在那搞顏色,做好多色調,電影的佈景顏色就豐富多了,比如說灰,有偏暖的灰、有偏冷的灰、有偏紅的灰、有偏藍的灰……灰不是隻有一個顏色,我們去了以後,色彩就豐富多了。”楊佔家也不獨自攬功,他太知道電影是集體藝術,“當然,這是我們做了一部分工作,還有更重要的工作是攝影,攝影掌握著光,有時光不同,背景顏色會有不同的變化”。

最終,重拍的《海港》獲得中央肯定,楊佔家等也因此給北影廠留下了印象,更希望把他們作為專家留下來。可他們還是想回到原來的崗位。《海港》導演謝晉聽說後,勸他,這麼多的文藝形式,最普及的,老人小孩都愛看的,有文化沒文化的也都能看的,就是電影,這麼好的文藝形式不幹,幹什麼呢?

這話,點醒了楊佔家,“我一想也對,我原來的專業是建築美術,但建築美術是搞大型的公共建築裡頭的陳設、裝飾,那時不太普及,後來我也就同意留在北影廠了。但另外兩個老師堅決不幹,後來都走了,就剩我一個留在北影廠,從那一干就幹到退休。拍了大概40多部片子,一開始有的是我自己做,有的是幫別人做。”

正因如此,楊佔家深受中外電影名導的青睞,為電影藝術留下了無數經典設計。導演追求的是“道”,而楊佔家打磨的是“器”,這是電影藝術形而上與形而下的辯證統一。

【訪談】

貪圖技術帶來的便利,

也容易喪失鑽研的勁頭

楊佔家與他合作過的名導們

讀+:內地重要的導演,陳凱歌、張藝謀、馮小剛,您都參與過他們的電影,他們都有各成一派的電影美學風格,您是如何去逐一實現導演們風格迥異的藝術追求?

楊佔家:其實吧,像我這樣的美術師,在北影廠整天就在那悶頭畫圖,我一般不跟導演接觸。張藝謀、馮小剛這些,我都沒有直接接觸,只是幫他們畫畫圖,會有一個美術跟他們聯繫,港臺片更是這樣,香港導演的話我也聽不懂,他們都是用廣東話,所以都是靠香港美術傳達,把意思告訴我,我的責任就是把圖畫出來,然後教置景人把景建起來,我就整天在畫圖。

張藝謀的《英雄》,美術是霍廷霄,《十面埋伏》我參加了。霍廷霄一開始來的時候也就二十來歲,小淘氣鬼,他跟我們這些曾經當過大學老師、搞過那麼多片子的,怎麼比呢? 都靠我們這些人幫他做。後來就認準了,他接戲就找我。

陳凱歌我還合作過,因為《霸王別姬》,比較瞭解。當年《霸王別姬》搭了一年的景,給了160萬,過去(1991至1992年)160萬是很大一個數,得頂現在1000多萬。原來的景只有半條街,就是拍《駱駝祥子》留下的,但半條街沒法拍《霸王別姬》,陳凱歌要求體現三個時期的特徵。我就設計了兩條街,這樣更豐富,包括祖師爺的院子,練功的院子,花滿樓等,都是我們搭的。搭景之前我還特意去八大胡同調研,必須生活化。為了搭片中戲園子的景,我們滿北京去找舊戲園子,好多地方都殘破了,看不完整,但那個大的骨架還在,比如說它的開間、柱高,房上的屋架等,這些沒有變,我就趕緊把它畫下來,後面搭景設計就有依據了。

讀+:您和徐克導演也有合作?

楊佔家:

徐克是懂美術的,他可以畫很漂亮的分鏡頭本,畫得挺好,所以要跟他在一起的話,他就控制你,等於他也是一個美術師,他有些點子和想法,要求你按他的去做。

《七劍》時,我以前跟徐克沒有合作過,聽說他不太好合作。徐克這人老叼大雪茄,他老是上午睡覺,下午2點半來,夜裡2點半走。可我們這些人都是上午8點上班,到晚上6點多該休息了。但導演在,誰敢走?就得陪著他。那時大家都在一起辦公,製片部門、美術部門、道具部門、服裝部門全在一個大車間裡,夏天,沒有空調。那戲的香港美術跟我特別好,瞭解我,他覺得我年齡大了,跟大家在一起熬著太累了,就讓我一個人在房間裡畫,有空調。一開始徐克沒見我在大車間裡工作,但是看見我在大車間裡吃飯,還讓副導演來我房間看我是不是在工作。實際上,我在房間畫圖更得手,畫得很快,徐克懂美術,他一看這裡頭,又是場景圖,又是道具圖什麼一大堆,幾十張,從那以後對我不懷疑了。《七劍》的兵器,好多主意是徐克出的,他會有一個小草圖給我,但正式圖是我畫的。

《臥虎藏龍》的小葉對不起我,

但無所謂

讀+:香港的美術指導,您和葉錦添接觸很多,《臥虎藏龍》得了奧斯卡,為什麼您不在美術指導名單上?

楊佔家:葉錦添是我的好朋友,我幫他戲最多,最後把他送到奧斯卡獎。把我寫成副美術,他對不起我的,當然不一定是他乾的,也可能是製片不知道。當時還有一個香港美術黃嘉文也不錯,我們一塊幫他把《臥虎藏龍》搞起來的,葉錦添只搞過服裝、化妝,大部分場景、道具都是我跟黃嘉文一塊乾的,主要場景是我弄的。

我萬萬沒有想到,《臥虎藏龍》拿了奧斯卡獎,做夢都沒有想到,中國人還能夠得美國奧斯卡獎。後來一看字幕,我跟黃嘉文變成副美術了,所以那個獎只有葉錦添,要是並列,那就是我們三個人。以前別的戲我跟葉錦添都是並列的,所以這個事情都很難說,恰恰《臥虎藏龍》得了獎,恰恰這個戲把我寫成副美術,但我們是好朋友,無所謂,真無所謂。

讀+:您在做《臥虎藏龍》的美術指導時,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楊佔家:《臥虎藏龍》我們也沒有特殊去做,就跟平常一樣。那時,葉錦添正在臺灣幫吳興國排舞臺戲,五年沒有拍電影,有一天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李安找他拍《臥虎藏龍》,問我能不能幫他,他說我要不來,這個戲他不接了,怕能力不夠。他對我很尊重的,我老管他叫“小葉”。

李安是第一次到大陸,第一次到北京,還沒開拍的時候,事也不多,李安老到我們辦公室坐著,看我們畫圖,跟我們聊天,特別隨和的一個導演。一開始搞方案,各式各樣的方案都有,有的我自己都否了,重新畫,結果李安再來看的時候,他會問之前的某一張方案哪去了,特別認真,特別注意細節的一個導演。

打架的七星樓都是我畫的,那必須得在棚裡搭,實景沒法拍,因為最後把那個樓梯都打塌了,在棚裡拍相對簡單,拿著鋼絲拉著就行,一拉就倒,實景樓梯不行,這樣的戲必須進棚。一進棚,美術就自由了,我想怎麼設計就怎麼設計,有利於演員表演的我就可以幹。我從畫圖到現場搭景一直都在,因為圖紙跟實際可能有差距,在現場可以馬上調整。外景選景,美術一定得跟著去,因為知道外景的環境,美術才能回來設計內景,從上到下,美術管得越細效果越好,假如景沒有處理好,哪搭的穿幫了,那就不行。

杨占家:化道为器的工匠精神

概念圖都是虛的,

必須具有實操性

讀+:您如何看待電影美學在傳達故事思想中發揮的作用?

楊佔家:美術就得根據劇本和故事的要求去設計,這就是為什麼導演對美術、攝影各部門的闡述會這麼重要。導演不會說得太詳細,詳細的還是美術設計自己來,他只是說這是誰誰的家,家裡有什麼戲,但是那家裡什麼樣,有什麼道具,都是美術來設計。

有些導演會進到景裡再分鏡頭,特別是謝鐵驪導演,他都是到景裡一看,這角度好,那個角度好,這就叫現場分鏡頭,而不是坐在辦公室談平面圖,在圖紙上還是虛的。

這兒可以講一個我拍電影《紅樓夢》的故事,當時我們外景瀟湘館用的是上海大觀園,但內景要自己搭。為什麼呢? 因為有一場戲劉姥姥進大觀園後醉臥寶玉的床,她喝多了,從廁所出來後,走錯到寶玉的怡紅院去了。可是,上海大觀園的實景只是三間屋,三間屋怎麼也不至於迷糊,因此,我就根據我的想象,在攝影棚裡搭景,我怎麼搭都行,我搭幾間都可以,劉姥姥從廁所出來怎麼就走錯到了怡紅院,原著當中也不可能描述得這麼清楚,這就是靠我們美術來想象。

讀+:您的電影美術一直是手繪,現在科學進步,電影美術很多是用電腦繪製,我在網上看到一張照片,是您指導學生在電腦上繪製作品。您會經常指導學生們進行電腦繪製嗎?

楊佔家:以前電腦不普及,電腦普及以後,我發現電腦有好多優點是手繪沒有的。比如,美術的方案經常會改動,手繪要改一次,你得拿著塗改液塗啊,有時候改的面積太大了,乾脆就重畫,特別費事。電腦改動特別容易,一敲就改了。另外,古建築不有那個隔扇窗戶嗎? 它那一排八個,你想,我把八個隔扇窗戶畫下來,要多長時間啊? 但電腦一點,啪啪啪,八個出來了。

後來我的助手會用電腦,我想幹脆我不畫了,就讓助手畫吧。可是助手有個問題,他沒有經驗,會操作電腦,但不知道怎麼畫,我懂這些,我有經驗、我有知識,我就在旁邊指導,讓助手在電腦上操作。

讀+:您以前是畫了非常多的手繪圖,可現在的學生,直接接觸的就是電腦了,那您覺得他們掌握這種手繪的技巧,還有必要嗎?

楊佔家:有必要。我跟電影學院教課的老師霍廷霄關係挺好,我出書,他幫了大忙,他就覺得年輕的學生不太重視施工圖。他們喜歡什麼呢? 喜歡那個氣氛圖。知道什麼叫氣氛圖嗎? 就是畫得像照片似的,實際上那是最簡單的,為什麼? 他可以把拍的照片,還有在書上找的資料拼起來,然後加以處理,就可以做這個場景設計,很方便的,也不用動腦子。

可是手畫就不行,手畫,你得懂建築結構、建築尺寸,得一筆一筆畫出來。那種概念圖都是虛的,把這些照片拼拼湊湊,搞了一個場景,導演點頭了,可是繼續做呢? 拍電影,只是這些不行啊。不知道尺寸、不知道結構、不知道材料,施工圖怎麼使用,他全不清楚。所以就得有一些像我這樣的人,把它變成一個具體的、可實施的事物。就是現在我這兩本書上看到的那些,也是青年影視工作者所缺乏的知識。我的弟子很多,我教出來的弟子,他們都學我,都知道我這些技巧和技術。

讀+:現在拍電影,似乎很少有您那個年代的“工匠精神”了。

楊佔家:現在有電腦特效了,好像拍電影變得越來越簡單,不像我們過去那樣花工夫去研究。現在哪有工夫一坐下來就研究兩年的劇本啊,哪個組能做到? 兩個月都坐不下來。當年我們研究《紅樓夢》,那是花了兩年時間。現在設備和技術先進了,還是比以前方便很多,但做得不夠好,是因為缺乏認真研究的精神。

築夢

西班牙音樂大師阿爾貝尼斯的《伊比利亞組曲》1909年完成發表時,當時的批評是,樂曲過於艱難、不能演奏。錯綜複雜的結構、難以對付的節奏,就連阿爾貝尼斯本人也深恐是“此曲只應天上有”,自己只能寫著玩玩的,當不得真。這曲子就一直擱下了。後來他敬慕的法國女鋼琴家布蘭斯·塞爾瓦垂青這部作品,分卷分期首演,有拿不下來的地方,就對小阿說,我要改改。大明星改我的東西,小阿受寵若驚,自然好說話,您改您改。幸虧明星效應,布蘭斯對極難演奏的部分加以修訂,成了現在演奏的標準版本。這套組曲也成了專業音樂會上經常的炫技作品。

這世界就是這樣,有人天馬行空,有人把馬牽到地上,跑馬溜溜。前一種人做夢,後一種人築夢。做夢只要做得好,做得美,瑰奇,行不行得通不管;築夢就得將夢境落地、落實,將不可見變成可見,將“花木瓜空好看”變成瓜熟蒂落,將一時間的靈機一動轉化成切切實實的創意、創新。

前者是士,後者是匠,王夫之說“畫之有匠作,有士氣”,士氣負責打破規矩,自由不羈,去試探天花板的高度;匠作負責循規蹈矩,技巧的完善與可行,去維護底板的厚度。

《說文解字》裡說“匠”的本義是木工。它的字形就像斧子(斤)和尺子(匚)。許慎特別說,斤,所以作器也。推而廣之,但凡拿著尺子衡量可行性的、拿著工具化藍圖為器物、化虛為實、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就是“匠”。用評價楊佔家的話說,就是“實用而不庸俗,獨特卻不造作,既真實生動,又精緻耐看”。

能達到這樣的境界,還分什麼道與器,技與藝,士與匠。就像古代的制琴師在古鋼琴琴板上刻下的一句拉丁語格言“無技之藝乃非藝”。

文/周劼

主編:倪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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