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异事录:黎瞎子的故事

这桩奇事发生在我的老家,一个叫乌陵的南方客家小镇。

清朝末年,乌陵镇发生了一桩奇事(准确地说,是一幕惨剧)。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在院子里午睡,隐约听到母亲叫她起来吃饭。他答应一声,条件反射似地爬下竹床,走进厅堂,坐在八仙桌边。她母亲盛了一碗饭,搁在他面前,拿了双筷子往米饭中一插,就匆匆出门干活了。少年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打瞌睡,头猛地一坠,一只眼睛恰好对上了一只筷子的筷头;筷子戳入他的左眼。更悲剧的是,庸医把另一只眼睛也治瞎了。少年成了彻底的盲人。

少年姓黎,人们便叫他黎瞎子。黎瞎子跟我曾祖父是亲兄弟,说起来还是我的长辈。

天下瞎子,不是算命,就是拉二胡。黎瞎子是个算命先生,尤善鼠卜和摸骨,当时在我们那一带算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年纪轻轻就积累了万贯家财,可谓富甲一方。乌陵镇青石巷口的黎氏大祠堂就是黎瞎子出资建造的。黎瞎子还会养小鬼。他喜欢吃野味,经常指使小鬼出去给他抓石蟹、田鸡和竹老鼠。不过,我要跟大家说的不是这些奇门遁甲,而是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怪诞离奇、匪夷所思,轰动一时。

“怎么还没到?”

壮汉也不答话,只是挟持着他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走。

耳边阵阵喧哗,有男有女,笙歌管弦,高山流水,恍若天音,听来竟是一处极乐。“这么一直往上走,不是要上天了吗?莫非是菩萨来度我?”黎瞎子胡思乱想,心头空荡荡没个着落,过了一会,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到了吗?”

两个壮汉有些不耐烦,异口同声答道:

“到了。”

说罢,壮汉放开了黎瞎子。黎瞎子疲惫不堪,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黎瞎子顺势用手一摸,隐约感觉身下是一片草地。他心头大骇:高楼之上,何来草地?穷乡僻壤,何来笙歌?

黎瞎子心念一动,所有的声音都疏忽消失了。人声不见了,乐声也不见了。天地一片死寂。

黎瞎子枯坐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壮胆摸索着往前挪动。身下除了草,还是草,竟如无边草海。黎瞎子惊恐地喊了起来:

“有人吗?!附近有人吗?!”

附近没人。

万籁无声。回答他的只有风;凉风从耳边掠过,时断时续,如同鬼哭。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在乌陵镇传了开来:黎瞎子失踪了。

一天下午,我祖父黎稼印进山打野猪,在老鹰山西侧的悬崖边发现了他的侄儿黎稼轩。黎瞎子蜷伏在草地里,一动不动。我祖父赶紧背起叔叔,野猪也懒得打了,直接下山,回到了乌陵。

黎瞎子没有死。他靠着啃青草和吸吮泥土里的湿气,在悬崖顶上苟延残喘活了十九天,直到得救。

这件事流传甚广,绝对是一条爆炸性新闻。1917年,上海《申报》对此事进行了连续追踪报道,当时德先生和赛先生已经进入中国,《申报》秉持科学的严谨态度,没有对此事下任何结论。市井坊间,则众说纷纭。有人说,黎瞎子是被仇人加害,但羞于启齿,那些离奇的情节,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也有人说,算命堪舆之类的术士,都是逆天而行;逆天必受天谴。这件事,多半是老天给黎瞎子的一个教训和警示。

这桩奇闻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百年,故事的两位主角——黎瞎子和我祖父——早已过世。真相已不可考,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黎瞎子从此金盆洗手,再也没有给人占卜算命,并散尽家财,建了一个粥厂和一个花子房。

1942年,黎瞎子屋檐下晒太阳。有个屠户从他身边走过,他突然对屠户说:

“我要死了。我借给你的那两块花边(银元)你不用还了。”

屠户大吃一惊,走到黎瞎子身边,探了探鼻息,发现黎瞎子已经死了。

时年,黎瞎子61岁,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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