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紅軍戰士

□徐青

給紅軍老戰士黃火青立碑的那天,聽說現場的人並不多。可這件事卻傳得很快,也傳得很遠。

黃火青的一生富有傳奇色彩,他歷任過多個重要職位,是一位黨的高級領導幹部。黃火青的老家,在鄂豫兩省交界桐柏山南麓的石鼓山下,石鼓山是桐柏山西南餘脈最邊上的一座山。新中國成立後,走上領導崗位的黃火青,一直堅持以紅軍老戰士自稱,不管在哪裡工作,都把自己的一切交給黨,把人民視為自己的父母。

黃火青只是在晚年退休後回鄉一次。佇立在石鼓山上,他思緒萬千滿含熱淚,他緬懷一起跟他幹革命而犧牲的多位兄弟、戰友、同志,尤其是秦超等革命烈士。秦超和黃火青同時入黨,又和他一起被黨組織派往蘇聯學習軍事。回國後又同時在紅十四軍,他任團政委兼團參謀長,秦超任團長。在一次與強敵的遭遇戰中,他和秦超戰鬥到最後,他不幸負傷,秦超壯烈犧牲。一個月後,在另一次戰鬥中,身負重傷不省人事的他,被當地的老百姓就近掩護了起來。後來看情況緊急,老鄉們又趁黑夜把他藏到蘆葦叢中,他才撿回了一條命。

黃火青回鄉那兩天,縣委書記周本立工作一忙完就去陪同他。這天晚飯前,周書記對黃老說,晚上去劇院看戲。聽說晚上有戲看,老人家很高興,但也很警覺,他怕是為他安排的少數幾個人看的專場。他立刻提出要和大家一起看,還說每個人都要買票。周書記告訴他,縣劇團正在上演豫劇《朝陽溝》,戲票是花錢買的,一人一張。黃老這才高興地說:“我們都是共產黨的幹部,像看戲這一類的小事,也不能馬虎。老百姓看共產黨,就是從我們這些人的一言一行中來觀察的。”

回到家鄉,回到老莊子上,黃老走這家進那家,一直都是笑呵呵的。那次回鄉,黃老看到家鄉的巨大變化,喜上心頭,特意作詞一首抒發心聲:

水晶簾,還故鄉。

去時麥如絲,歸來果滿枝。

戰天鬥地五十年,舊地一切不相識,醉米汁。

禿嶺穿新裝,河水奔山岡。

烏雲妖霧齊消散,桃李萬株競芳香,還故鄉。

但當他看到耕地越來越少,地裡的墳堆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時,臉上不免露出了愁容。同行的小妹黃海明勸慰說,耕地裡埋墳的問題,是一個普遍問題,很多地方比棗陽還嚴重些。誰都知道耕地裡埋墳不好,但很多人都這樣做,有的還在攀比。這件事細想想,的確不是個小事,可誰來帶這個頭?

“我來帶這個頭!紅軍老戰士、共產黨員黃火青來帶這個頭!”他認為,自己是紅軍老戰士、共產黨員,來帶這個頭最好。他將自己的決定正式向黨組織作了彙報,又向子女親屬們做了通告,也及時與家鄉黨組織和有關領導做了溝通。黃老對子女們說,棗陽新市老家後面的石鼓山上,有很多的石頭縫,隨便找個石縫挖個坑把骨灰盒一埋,入土為安葉落歸根就完事了。

黃老是99歲那一年的初冬,在北京因病逝世的,他死後,骨灰從北京八寶山運回,埋在了他家房後石鼓山的一個石縫裡。實現了老人家生前的遺願,既入土為安葉落歸根,又不佔後人一分一毫的耕地。

黃火青的骨灰下葬的那天,知道的人很少,他老家棗陽新市楊莊的鄉親們也是臨時才知道的,現場既沒有鑼鼓傢什,也沒有喇叭響器。鄉親們見證了一個老紅軍老革命、一個共產黨的高級幹部最為簡單的安葬過程,以至於安葬完畢後,很多人問:“這就完事了?就這麼簡單?”黃老入土的這天,天一擦黑就開始飄雨,雨絲一會長一會短,縱情地飄灑了一夜。

黃老為人民打江山時九死一生,為人民坐江山時鞠躬盡瘁,新中國成立後幾十年僅退休後回鄉一次,回到家鄉黃莊只吃了一碗芝麻葉面條。而今,葉落歸根了,他選擇的屬於自己的僅僅是一個石頭縫。

黃火青樸素的做人情懷,在教育和感動了社會的同時,很多人對這一結果卻接受不了:“為什麼黃老連個墓碑也沒有?”多年來,老百姓強烈要求給黃火青立墓碑,有多人相約一起為這事找到了鎮政府,也有人找到有關部門提出要自己出錢給黃老立碑。當地政府也感覺到,黃老是在用自己的行動影響和帶動大家,移風易俗喪事從簡,保護越來越少的耕地。在黃老連個墳凸都沒有的墓地旁立個碑,不是可以更好地弘揚黃老的精神嗎?

黃老的墓碑不高,正面只有五個字:“黃火青之墓”。墓碑的背面雖然字不少,但大家看後能很快記住也只有五個字:“紅軍老戰士”。由於既沒有舉行官方儀式,也沒有按民間立碑的規矩辦,給黃老立碑的那天,像他骨灰入土的那天一樣,現場除了民政局的兩位幹部,和黃老的幾位親屬,其餘都是他老家楊莊臨時得到消息的鄉親們,立碑的過程極其簡單。也許是巧合,當天又飄起了小雨。

棗陽城四周地邊和耕地中間本來有很多墳凸,彷彿是一夜之間,這些墳凸都沒有了。紅軍老戰士黃火青仙逝已有10多年的時間了,在他的家鄉湖北棗陽,他就像一顆永不隕落的星辰高懸在天空,閃耀著恆久的光芒。(河南日報 中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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