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湿淋淋的少年心事,真是一去不返了

那些湿淋淋的少年心事,真是一去不返了

那些湿淋淋的少年心事,真是一去不返了

有关惆怅和惋惜的东西,大概就是青春吧。

那些湿淋淋的少年心事,真是一去不返了

那些湿淋淋的少年心事,真是一去不返了

文/月亮石

小时候,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是一条潮湿逼仄没有路灯又漫长无比的只有一人多宽的胡同。

大概是中考前的那段时间,有一天下晚自习我一个人回家。走在那条逼仄的胡同里,迎着对面遥远微弱的灯光,看见了一个人的剪影。那个人越走越近,越近越能看得出是一个瘦高的男人,左手还提了很多东西。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扶住了我的肩膀。至今都还记得浑身血液都在一瞬间冷冻凝固的感觉。不敢扭头看他,那人说了句一起走吧,就转身跟在我的身后,用手揽着我的肩膀,向胡同口走去。

看着胡同口的灯光,这条路变得越来越漫长。那个人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慢慢游走到我的脖颈,手指摩挲,我几乎做好了下一秒就被他掐死的准备。那个人却开口和我攀谈起来。他问了我的名字,学校,和住址,当然我的回答也都是心不在焉的信口胡说。走到光亮处,我回头用余光看到他手里提着的是一捆书,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是《三侠五义》。他要我跟他去他家玩,我说算了吧我妈等我呢,扭头就跑,那个人没有追上来。

后来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个人,也再也没有一个人走过那条胡同。

因为胡同事件的第二天,我把整件事都告诉了我的同桌胡盛林。

胡盛林的父母都是医生,因此他浑身上下都是消毒水味儿,他说他妈每天都要用消毒水擦地板擦马桶,坐多了天天用消毒水擦的马桶,屁股上就沾了消毒水味儿,踩多了天天用消毒水擦的地板,脚上就沾了消毒水味儿,所以我闻到的是他的屁股味儿和脚丫子味儿——真的很难说我他和昨天遇到的流氓到底哪一个更变态。

当晚放学,我把特意准备的手电筒拿在手里,准备再走一遍那条胡同,忧心忡忡地在脑海里预演着与流氓搏斗的画面。走着走着就听见身后有自行车链子缓慢的摩擦声,回头一看,胡盛林。

他家住在学校东边,我家住在学校西边,在这里看到他完全不合理。我问他来这干嘛,他说要帮他妈买酱油。我问他买酱油至于跑这么远么。他眼睛不看我,看着胡同深处说,别废话了我骑车带你过去。

在只有一人多宽的胡同里骑自行车实在跌跌撞撞,骑了一会儿他就叫我下车,说我太胖他驮不动。我瞪了他一眼下车跟在他后面,他又停下来错开车把叫我走前面。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走,没话,偶尔听见他吹两声不成调的口哨。

走出胡同,路过一条小街,他停在菜市场旁边说,买酱油去了。转身骑车走了。

后来,他每天都以帮他妈买盐,买生菜,买消毒水等各种理由送我回家。每次都是我走前面,他走后面,不说话,偶尔吹口哨。一个月后的一节数学课后,胡盛林给了我一张草稿纸,上面写了一个二元一次方程组,问我,这咋解。我说,拜托,数学课代表这么简单的方程组都不会?他抱着肩膀说,不会,然后起身走了。

x+y=1834;2x+y=2354。

上课铃声响起时,胡盛林落座,一边拿出英语课本,一边问我,怎么样,会不?

我把草稿纸推给他——x=520;y=1314。

哇,你这是跟我表白?胡盛林说。

我说,滚。

胡盛林说,好啊,我接受。

后来胡盛林逢人就说我是他女朋友,还说是我先表白的。事情闹到了班主任那儿去,班主任把我和他的家长都叫到了学校。五方会谈的时候我极力否认我和胡盛林的关系,胡盛林倒是大义凛然,当着老师家长的面,他说他爱我。双方家长满脸铁青,班主任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把我俩和家长都叫到了操场主席台上,对着胡盛林说,你说你爱她,那你敢对着五星红旗发誓吗?你敢对着毛主席像发誓吗?你敢发誓你永远爱她一辈子只爱她吗?

胡盛林说,有啥不敢。说着还举起右拳真的朝五星红旗和毛主席像发誓。

这回轮到班主任脸色铁青,气愤地对着胡盛林父母说,我就没见过这种孩子,多少早恋的学生都输在这一关,你们儿子怎么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胡盛林他爸怒火攻心,当众一脚踹在正对着国旗发誓的胡盛林屁股上。

那一刻开始我相信了,这是我的初恋。

当然,和所有初恋一样,我和胡盛林没过多久就分手了。原因是中考前,胡盛林父母突然通知他不用中考了,高中在美国读,有他常年在美国的舅舅接应,一切安排妥当。胡盛林为了和我在一起,先是游说双方父母,一会儿希望自己能在本地升学,一会儿又希望我能跟他一起去美国读书。申诉无效,他开始绝食上吊割腕跳楼,假模假式的一通自残之后,他父母急了,叫我去安抚他。

我约他在那条胡同口见面,我们一路走,不说话,他也没有吹口哨。走出胡同时我对他说,咱们还小,等上了大学重新在一起吧。说完我就走了,边走边流泪。走到转角回头看他,看他还站在胡同口的路灯下面,在用袖口擦眼泪。

直到那天,胡盛林送我回家的日子刚好一百天。那之后临近中考,我的父母每天轮流接我放学,而胡盛林也不去学校了,据说是去北京学语言了。后来我收到过一封胡盛林寄来的信,他说他喜欢《花与爱丽丝》这部电影,信的最后他说,有关惆怅和惋惜的东西,大概就是青春吧。

那年我们十五岁,后来再见他,是整整十年以后的事了。

通过后的第一句话是,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胡胜利……胡盛林?我回。

果然是初恋啊,你还记得我。怎么样,我约你,你有空吗?

我们约在我公司门口的拉面店里吃饭,他点了超大碗的豚骨拉面,吃得热热闹闹。我坐在旁边看着他,发现这个人十年来,除了长高没有一点变化。还是满脸不服,长得歪瓜裂枣却还有点怪异的美感,身上还是隐隐约约有消毒水的味道。他说他大学学的是社会学,还念完了硕士,这次回国是探亲,并没打算在国内工作,过段时间还要回去。我说,真有出息啊,不过社会学是干嘛的。他玩笑说,就是研究你这种单身女青年,你们就是社会问题,是隐患。我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说,去你的,我不单身,有男朋友。

后来,他给我两张Hec & Pascal演唱会的门票说,方便的话就来跟我看这场演唱会吧,你不知道,当年我到了美国,有多喜欢《花与爱丽丝》。

我说他娘炮,他说,少男心比少女心还嫩,记得别带你男朋友。说完就走了。

回家我重新看了一遍《花与爱丽丝》,看着苍井优在阳光下竖起脚尖跳起芭蕾的画面突然笑了起来。

那些年少时光,那些湿淋淋的少年心事,真是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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