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吃辣椒
有一種宿命，像一朵凋零的花。與我你是初見時的怦然心動，與你我是誤打誤撞的情竇初開。這便是穆念慈與楊康。
我是一個追劇時喜歡大團圓結局的人，遇到不圓滿的結局就會堵心，果真印證了席慕蓉的那句“在別的故事裡流著自己的眼淚”，入戲太深。作為金庸武俠劇迷，幾乎每個版本的《射鵰英雄傳》我都看過，除了郭靖黃蓉，最讓人揪心的就是穆念慈和楊康的悲情。
穆念慈的一生很短暫，前後三十年的時間，又以楊康為分水嶺，分為兩個部分，既遇到楊康之前，和遇到楊康之後。遇到楊康之前，穆念慈的身世也是可嘆可憐，幼年父母死於瘟疫，遇到落難的楊鐵心，被收為義女，以四處江湖賣藝為生。好在楊鐵心為人仗義，對她疼愛，而她本人也是為人真誠，樂善好施，得到“北丐”洪七公的賞識，被七公親自傳授了三天武功。如果日子一直這樣下去，遇到正值勤懇，情投意合的人嫁了，即便仍然四處漂泊，賣藝為生，倒也平淡幸福。可偏偏事與願違，金老爺子讓她遇到了翩翩貴公子楊康，拉開了悲情大幕。
穆念慈初出場時是十七八歲，在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金翠耀日，羅綺飄香的大金國京城，她一身紅衣，英姿颯爽，沉靜溫柔，在擂臺上比武招親，如花的年紀敢以這樣的方式找自己的歸宿，說對自己信心滿滿也罷，說聽任別人的安排也罷，她肯定也是有所期待的，期待一個蓋世英雄，能踏著七色雲彩來娶她。所以當楊康出現時，她無可救藥的淪陷，楊康或許滿足了她所有的幻想，容貌俊美，一身錦服，風度翩翩，在比武過程中美人抱，脫花鞋，拋媚眼，一投足，一眼神便讓穆念慈心旌搖曳。果真是一眼萬年，一隻繡花鞋遷出一世情緣。
初看《射鵰英雄傳》時，覺得楊康太壞，穆念慈太傻。楊康貪戀富貴和權勢，一再把穆念慈的存在當做理所當然，無視她，可穆念慈卻依然愛的決然，愛的深沉。看的多了，就覺得楊康也是一個悲劇，身為楊家將的後代，從小卻在金國做“小王爺”，一個是生他卻沒盡義務的生父，一個是愛他且寵他的養父，一個是故土，一個是所謂的家鄉。他也曾想洗心革面，盡顯骨氣和傲然，可在落差強大的現實面前，他最終屈服於自己的自尊心，再次泥足深陷。
可以說，從發現自己身世時的極度迷惘，到王府前與完顏洪烈撇清關係時的洗心革面，從體味到尊貴小王爺變為街頭賣藝人的極度落差，到認賊作父的再度失足，直至死前的幡然醒悟，楊康這一身走得冗長且沉重。而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時間和空間都待他不寬容，命運於他也有些不公平。
穆念慈遇到了這樣的楊康，本身就充滿了太多的危險，她或許是在賭，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而她的賭資就是自己的真情和愛。楊康一次次的讓他傷心失望，她卻一次次的選擇原諒，期待有一天楊康會回頭是岸，以至於楊康死時，她還在憧憬和期盼“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你耕田，我織布……”，可人走了，留下的只有絕望。
在這滾滾紅塵的一世飄然裡，有人為穆念慈不值。覺得她文武全才，秀外慧中，應該得到更好的。但怎麼才算是好的呢，她和楊康年齡相仿，容貌般配，連完顏洪烈和包惜弱這樣的準公婆也對她滿意，覺得她品性好，完全配得上還是小王爺時的楊康，如果故事就是這樣，只留下“人生若只如初見”時的美好，那該多好。
可後來，你不是你，我卻還是我。楊康經歷的種種，讓他把一門心思都撲在自己的事業上，只想增強自己的力量，得到世人的認可，為此他想通過非常手段當丐幫的幫主，還害死了江南七怪，也範下了滔天大罪，作繭自縛，為江湖正義不容。他有理想，有抱負，併為此努力，值得穆念慈深情以待。況且他不花心且專情，一生也只愛穆念慈一個人，歐陽克貪念穆念慈的美貌，最終死於楊康之手，雖然楊康有其他心思，卻是有更多私心，想保護穆念慈，這樣看來，穆念慈也對楊康一往情深，也不是全無道理。畢竟楊康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他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挑戰命運的不公，他對穆念慈的欺騙也是善意的，至少他是真心愛穆念慈的，未曾主動傷害過穆念慈。
穆念慈的所謂悲劇，還在於穆念慈是一個堅守正義，有原則的人。如果她讓步，稍微軟弱一下，深情款款的說“你在哪兒，我就去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家，”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王妃，沒有那麼多大是大非，沒有那麼多江湖道義和倫理常規，她和楊康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可誰讓她是金庸筆下的穆念慈呢，誰也無法取代，無法更改。
我們大多人或許都不是楊康，不會經歷那樣大起大落的人生，但我們或許都是穆念慈，在某一個瞬間，某一個地點，遇到某一個人，那個人像楊康一樣讓自己仰望，經歷光輝燦爛的榮耀，或者黯然神傷的挫折，我們最終也許走過千山萬水與子偕老，也許歷經滄桑擦肩而過。不管哪樣，都是一種真實的存在。
但我又希望我們不是穆念慈，歷經漂泊和期待，幻想著，仰望著，守候著，小心翼翼，又如履薄冰，把自己低到塵埃裡，最終卻是是一場虛幻一場空，只留下自己黯然銷魂。當一切都散落在風裡，飄遠了，願我們能依然被歲月溫柔以待。
穆念慈，半生漂迫，半生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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