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巾幗不讓鬚眉,替父從軍駐守朔北,人稱少將軍

女子巾幗不讓鬚眉,替父從軍駐守朔北,人稱少將軍

莫不為不過三十來歲,性子卻極為沉穩。許是因為少年時,曾遭逢大難的緣故,謝北毓自認識莫不為,就沒怎麼見過他身上帶什麼強烈的情緒。哪怕是如今,他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可整個人看上去,也還是安之若素,一點興奮的樣子都不見。
  
  這一次難得的,只是他來見謝北毓時,竟把膝下的獨子莫語也一著帶來了。
  
  莫不為領著莫語走到謝北毓身前,同關竟柏一樣,向她行了下屬之禮。這一次,謝北毓倒沒有提讓他更改稱呼的事情。比起這些,謝北毓更好奇莫不為將莫語帶來的用意。
  
  “莫叔,怎麼倒把語弟帶到這兒來了。晚間城樓風大,語弟還年幼,該小心才是。”
  
  莫不為笑笑,他低頭看了還不到他腰間的莫語一眼。後者老老實實地站在他身側,恭敬地垂著頭。小男孩雖然才堪堪七歲,可站在那裡,卻既不東張西望,也不扭捏瑟縮,反而像個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
  
  莫不為低頭看下去,正好只能看到莫語扎著兩條小辮的後腦勺。那幼稚的髮式,配上小孩兒挺得筆直的身軀,讓莫不為的眼中難得地瀉出一絲外露的疼惜。

  
  轉回目光,莫不為將視線定在謝北毓的臉上。這行為於他而言,是極為少見的。
  
  朔北於男女大防上並不十分嚴謹;軍權雖重,可日常等級禮儀卻很疏鬆,更何況謝北毓還是晚輩。謝懷安在時,不獨是朔北的諸位老將,就是凌雲衛中年紀稍微大上一些的,平日裡也不是沒有拍拍她肩膀或摸摸她頭頂等表示親近的行為。
  
  可只有莫不為,卻一直嚴守規矩。平日裡就算見面,也絕不會拿眼睛往她臉上哪怕稍微瞄上那麼一瞄,甚至就連在她代理軍務的這些日子裡,兩人幾乎日日碰面,可就是在城樓上戰事正酣時,莫不為見了她,都不忘把目光從她身上避開。
  
  有幾次,謝北毓都苦中作樂地想,若是有羌族奸細換了她的鎧甲站到莫不為面前,都不知道他們這位偏將軍能不能發現面前的人不對。謝北毓是真不知道,像莫不為這麼個喜歡用奇兵的帥才,是怎麼把這份迂腐保留下來的。
  
  謝北毓心中的些微惆悵,一下子煙消雲散。
  
  她饒有興致地對上莫不為的目光,而後者也沒有因這陌生的行為而有絲毫侷促。

  
  他還是那份穩重而坦然的樣子,就如之前他頂著吳志這位頂頭上司的怒視,而“越俎代庖”地在她面前無數次出謀劃策一樣。只是這一次,他的臉上帶了一絲不安,可即便如此,莫不為的聲音還是極穩,“不為有一請求,想請少將軍成全。”
  
  謝北毓知道這請求必是與莫語有關,她點了下頭,“你說。”
  
  “不為想求少將軍帶吾兒莫語回寧遠侯府,讓他侍奉在小少爺身邊。”
  
  “侍奉?”謝北毓知道莫不為一向喜歡出奇招,可這一次,她還是驚訝了。莫不為若說是“陪伴”,那不過就是請謝北毓照顧莫語,可說“侍奉”,那就是讓莫語為僕的意思了。
  
  “侍奉。”莫不為肯定地點了下頭。
  
  謝北毓搖頭失笑,“雖說您是我父親一手提拔,可莫叔您如今已貴為大將軍。到哪裡,都沒有讓大將軍之子為僕的道理。”
  
  莫不為低頭沉吟片刻,“不為僭越,想問少將軍,聖上的密函中,可有提及凌雲衛的歸屬?”
  

  最後的歸屬,密函中隻字未提。卻明確下令讓凌雲衛護送謝懷安靈柩回京。依謝北毓的猜測,一旦凌雲衛離開朔北,便是不會再回來。最後左不過是併入京中的兩大營中。
  
  這一點,不必聖上明言,謝北毓也清楚。
  
  凌雲衛現下剩人不到兩千,說起來雖少,可卻各各能以一當百。更何況只是凌雲衛的這個名頭,就已經足夠讓人忌憚。
  
  當初聖上信任謝懷安,讓他用能打造一支數萬步兵的銀錢,打造瞭如今這支不過三千人的鐵騎部隊。這三千精兵,不僅是從十萬大軍中精挑細選而來,就是他們座下的馬匹,手中的兵刃,身上的鎧甲,乃至最為瑣碎的裝備,都是整個大魏最為精良的。
  
  謝懷安是與今上有著自幼一同成長的交情,聖上才能信任他,將這支鐵騎和這整個朔北都放心地交到他手裡。
  
  可如今謝懷安已去。聖上已經再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能取代他了。
  
  在恭王事發之前,這朔北是非皇族不得輕領的。可在恭王之後,別說是皇族,就是累世大族,也別想輕易與朔北扯上關係。

  
  皇上最終把朔北將軍之位給予莫不為,除了謝北毓在密函中數次歷陳其能力和謝懷安生前對他的推重外,更是因為莫不為頭上還有四員老將。
  
  當年謝懷安來朔北時,今上為怕有人掣肘他,硬是替他剪除了所有老將。可如今,聖上這是故意要破格提拔起莫不為,卻又留下四個他昔日的上司來牽制他了。
  
  畢竟,因謝懷安突然身死,羌人為搶佔這難得的時機,也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發動了這十多年來最猛烈的一次傾盡全族的進攻。
  
  由此所引發的後果,便是朔北城也確實因此而命懸一線,可在羌人的進攻失敗後,他們所付出的代價也是極為慘痛的。今後,沒有數年的修生養息,羌人別想再進犯朔北。
  
  可以說,整個朔北將迎來最安穩平和的幾年。那麼,新任的朔北將軍,也就實在沒有必要再同謝懷安一樣,將朔北完全掌握在手中了。
  
  說到底,聖上雖出於再無他人的緣故而以莫不為為將,可他卻不是全然信任莫不為的。也正是因此,凌雲衛這支就是為了對付羌人騎兵而組建的鐵騎部隊,才不能再繼續留在朔北。

  
  這一點,不用說,莫不為也再清楚不過。他問謝北毓,也根本不是為了凌雲衛,只是要點出他的處境而已。
  
  是以,並不等謝北毓回答,莫不為就已繼續道:“自古,便沒有領邊大將,將妻兒留在身邊的。”這話說的,並不委婉。
  
  當年就算是恭王,也是留了兩個兒子在京師的。
  
  而謝北毓和謝朔姐弟,之所以能留在謝懷安身邊,是因為謝懷安來朔北時還沒有嫡子,今上才特旨讓謝林氏帶女隨軍。可謝林氏懷謝朔時便懷得艱難。她當年生下謝北毓時,謝懷安都已到而立之年了。而在這之後七年,才又為謝懷安生下一子。
  
  可謝林氏生子後,便一直纏綿病榻,到底還是在半年後去了。聖上便憐惜謝北毓姐弟已經失母,不令他們再離開生父。
  
  一來,這是今上信任謝懷安;二來,整個寧遠侯府——謝懷安的本家都在京師,令不令謝北毓姐弟入京,也就關係不大了。
  
  可到了莫不為這兒,聖上就是此時未提,過些時日,也必是要讓莫語入京的。

  
  莫不為的聲音緩慢卻沉穩,既不侷促,也不激昂,“少將軍於我家中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拙荊不過邊野小民,操持一小家倒也足夠了,可讓她帶著少子移居京城,她是應付不來的。是以,不為才斗膽請少將軍照拂小兒一二。”
  
  莫不為話中雖有許多未竟之語,可已是說得極誠懇的。
  
  他的妻子屠氏,那真是極好的一個婦人。
  
  莫不為是生在一個秀才家庭的,家中雖不富裕,可子孫全都認書識字。只是當年家中遭逢大難,這才跟著一個叔叔輾轉來到朔北。
  
  當初,正是屠氏的父親好心收留了這難逃的叔侄兩個。可恭王起事時,莫不為的叔叔正值壯年,便被抓進了軍中,最後身死異處。家中只剩下自己的莫不為便娶了屠氏,跟著岳丈一家種田為生。
  
  直到後來,恭王事敗,謝懷安接掌朔北,莫不為才投身凌雲衛,並漸漸為謝懷安所賞識。
  
  可莫不為雖是大才,妻子屠氏於見識上卻再普通不過。若讓她帶著莫語獨居京城,別說她自己融不進京城的貴婦圈子,就是莫語,也很難得到應有的教養。

  
  當然,以屠氏的性子,要出一條好漢子,那絕沒有問題。可若要養出一個合格的將軍之子來,那就真是強屠氏所難了。
  
  可以說,除了謝北毓以外,莫不為是真地再沒人可以託付。
  
  可儘管謝北毓能在朔北掌十萬大軍達半年之久,可回了京城,她就還是個沒有及笄的小姑娘。
  
  莫語說是託付給謝北毓,到時還是要由寧遠侯府出面照顧。
  
  莫不為是謝懷安提拔,他本身已欠下謝懷安大恩。但他的兒子,卻不能欠寧遠侯府。在謝懷安已經不在的今日,謝懷安和寧遠侯府之間,便也多了一絲微妙的不同。
  
  是以為今之計,便是讓莫語隱瞞身份,隨謝北毓姐弟回去。
  
  一來,他這雖算是擅作主張,但主動把莫語送入京,也是向聖上表了他的忠心。莫語只要身份不張,也就杜絕了有心人借他來與朔北搭上關係,免了皇上的憂患。
  
  二來,以將軍之子的身份來給謝朔為僕,雖看似是降低了身價。可聰明人誰看不出來謝朔此時的尷尬境地。日後即使被識破身份,眾人也只會認為是莫不為高義,遣了唯一的兒子來隨侍舊主之子。

  
  更何況,莫語雖也年幼,但卻是比一般孩子沉穩機靈得多。有他跟在謝朔身邊,就算沒有大用,也總不會拖累。而且,在寧遠侯世子身份懸而不決的今日,這也是莫不為的一個態度。不僅是對寧遠侯世子之位的歸屬,更表明謝朔有朝一日若能繼承父志回到朔北,他莫家,仍願為謝家父子鞍前馬後。
  
  謝北毓知道,莫不為嘴上說的,雖全是請她代為照顧莫語的話。可恐怕,他真正讓莫語給謝朔為僕的目的,還真就更多地是為了保護謝朔,以報謝懷安的大恩。
  
  謝北毓淡淡一笑,“如此,我便謝莫叔心意。”
  
  想起家中小霸王似的謝朔,她摸了摸莫語的頭頂,“只是委屈語弟了。”
  
  莫語抬起頭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極為平靜地看向謝北毓,他稚嫩的臉上竟是與莫不為一般無二的沉穩神情,這種反差真是讓人覺得既可愛又好笑,“小的不覺委屈,只要能保護好碩少爺,小的願粉身碎骨。”
  
  莫不為不覺皺眉,謝北毓卻不禁大笑。這話故意說的如此明白,想來是雖老老實實地要聽從父親的安排,可心中卻是不平的了。憶起兩個小孩兒之前的恩怨,謝北毓竟然詭異地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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