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普通抗戰老兵的一生

我的爺爺是一位抗戰老兵,但在我記憶裡,除了腰桿挺的筆直以外,一點也不像我想象中軍人的樣子,整天笑呵呵的,

在農村夏天的晚上是很熱的,但幾乎沒見過我爺爺光過膀子,他總是穿一個棉麻的白色上衣,手裡拿一把蒲扇,不停的扇呀扇呀。。。

我記事起,我的父親經常出去打工,我媽媽在學校上課早出晚歸的,所以經常把我往爺爺家一扔就是一天,夏天為了涼快,我爺爺就去帶我一塊理光頭,有次剛剃完光頭,我爸去爺爺家接我,我對著我爸爸喊:“爸,你看我爺爺理得光溜蛋(我們那兒對光頭不太文雅的稱呼)”。我爺爺聽了哈哈大笑,但我爸一腳就給我踹屁股上了。

一位普通抗戰老兵的一生

老相冊翻出來的,右邊是我的爺爺

記憶中我爺爺特別愛吃燒餅,買來的燒餅非得曬得特別硬才吃,咬起來特別脆,快八十歲的人牙口比小夥子都好。

聽我父親說老爺子以前打過很多的硬仗,但是我沒有見過他的軍功章,也沒聽他沒有親口講過打仗的故事,直到後來有一次陰天下雨他腰疼的厲害,我奶奶給他換膏藥的時候,才看到了爺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我那時候還小,就纏著他給我講講這些傷疤是怎麼來的。

到了現在我能記憶起來的,應該是19歲參軍抗日,打過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戰役,有的時候子彈用光了,跟鬼子拼刺刀,身上很多刀疤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後來解放戰爭時期參加過孟良崮戰役,濟南戰役,淮海戰役等等。

當時爺爺講的時候,眼圈通紅,但是年幼的只是感覺很精彩,後來上學學歷史的時候才知道那些戰役打下來有多難,就一場孟良崮戰役,他們連的戰友就犧牲了一大半,原來給我講故事的時候爺爺不是讓沙子迷了眼睛。那些都是他不願回憶的曾經呀。

一位普通抗戰老兵的一生

1951年時任排長的爺爺從部隊轉業回家,後來在鎮上以及村裡當了多年的書記,在當時我們鎮上最體面的兩個工作,一個是當煤礦工人,另一個是當老師,但是直到1984年爺爺退休

他三個兒子以及兒媳的工作老爺子一個也沒安排,儘管當時我們鎮上主管煤礦的是他老戰友,主管教育工作的更是他的老部下。有名額都讓給了曾經隨他出生入死的老戰友的孩子。

直到現在提起去世的爺爺,當了一輩子民辦教師的媽媽還偶有抱怨,要是當年老爺子能給老部下打聲招呼的話,也不至於現在退休年紀什麼待遇都沒有了。當然,我們家更多的是敬佩。一輩子行得正做得直,挺得起脊樑。

一位普通抗戰老兵的一生

軍屬光榮的牌子已經掉色了

農村有句俗語,“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就像是有預感那樣,在我爺爺八十四歲那年,三個兒子決定給一輩子沒過過生日的老爺子過一次生日,大伯命令家族所有人不管在哪,都必須回來給老爺子祝壽。生日過完沒出一個月,爺爺查出肝癌晚期,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就垮掉了,醫生不建議化療和手術了,因為那樣的折磨可能會使老爺子走的更早。

沒死在戰場上的老兵卻終究沒逃過病魔的侵蝕,肝癌晚期是很疼的,止疼藥也只是杯水車薪,但是爺爺為了不讓孩子們知道他的痛苦,竟能強忍著疼痛不哼,我爸那種鐵一般的漢子在家門外嚎啕大哭。

爺爺去世時,耳不聾、眼不花,背不駝,滿嘴的牙齒一顆沒掉。遺物只有幾百塊錢和保存完好的老黨員慰問金的紅色信封,臨終唯一的遺願是希望能夠給他開一場追悼會,但是由於種種原因,一直也沒能實現。

一位普通抗戰老兵的一生

如今奶奶年紀也快90歲了,兒女家誰家也不去,就要待在老房子裡,前兩天腦中風差點從此臥床不起,幸運的是致殘率這麼高的腦中風,奶奶五天就能下床行動了,在以後的時間裡,我想奶奶更多守護著的不僅是老房子,更是他們的愛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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