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你若勇敢愛了就要勇敢分

前段時間“文馬事件”鬧得好不喧囂,群情激奮,攘袖出臂,支持正室,詛咒小三,捎帶著抨擊負心漢。看上去是全民道德大爆發,但我總覺得有些人吧,也有點奔走相告正中下懷的意思:“瞧瞧,瞧瞧,我當年怎麼說的來著,就說這不靠譜的愛情沒有好結果。”文章的出軌,讓很多人成功變身事後諸葛。

這情形讓我想起另一樁不靠譜的愛情,在遙遠的兩千年前。才子司馬相如在家鄉成都呆得無聊,便來到臨邛去會朋友。當時,他已小有才名,邛大財主卓文君附庸風雅,下了帖子請他到家中做客。

《紅樓夢》裡,文人賈雨村推崇生意人冷子興大有本事,生意人冷子興要借賈雨村的斯文之名,文人與商人之間,長期存在著這樣一種巧妙的共生共榮的關係,這位宴請司馬相如的卓王孫想來本意也是這樣。

但他忘記一點,才子的另一個特點是風流與精明,一旦讓他登堂入室,可不是一頓宴席就能打發的。主人家的一切,都會被他視為自己應得的一筆財產,而這財產中最大的一顆明珠是,卓王孫那新寡的女兒,卓文君。

《西京雜記》裡說,卓文君生得美,“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

芙蓉,肌膚柔滑如脂。”這一年她十七歲,因新寡而從夫家歸來。在漢代,再嫁的女人甚至能當上皇后,寡婦這個身份,自然也不會消減卓文君的魅力。不過,從後來的故事走向上看,得知這些消息的司馬相如,想法並不是像愛慕御姐的普通小男生那麼單純,卓王孫的鉅額資產,應該是一個起碼不比卓文君的美貌更輕的砝碼,在魚貫而入的賓客中,唯有他,是有備而來。

他在宴席上微笑,與人輕聲交談,就像一朵輕浮又優雅的雲。他應邀起身,到人前演奏,彷彿只是像尋常那樣,隨和地為眾人助興。但是,他演奏的曲子,叫做《鳳求凰》,他知道那個女人懂得琴聲背後的心聲,他能想象,此刻,在某一道簾子後面,那個十七歲的年輕寡婦,正如何地心旌搖曳。

我想象,司馬相如所在的西漢,必然如離我們不遠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女子們重視男人的音樂和寫作才能,她們能從中得到直接的快樂。相形之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多麼無聊,每一個環節都很可笑,即便如此,她們中的大多數還是會冷笑著走完所有的環節,但卓文君,無疑不是這大多數中的一個。

當她在司馬相如的琴挑中意亂情迷,她就決定和他在一起。這似乎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否則他們不會選擇私奔,也許卓王孫再附庸風雅,他的承受極限也不過是容許才子在他家打打秋風。不過我也懷疑這兩個人實在太想在一起,以至於經不起任何風險,與其把命運交付給父母未知的允諾,不如趁著風高月黑,一道遠走高飛。

他們私奔去了司馬相如的老家,開了個小酒店,卓文君當壚賣酒,司馬相如當個洗碗的小二。聽上去是很好的營生,跟現在的文藝青年跑到麗江開客棧似的。但群眾都分析這是一種變相的訛詐,而好面子的卓王孫果然先是聞之大怒,又拿他們沒辦法,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終止這個勾當,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後來司馬相如出了名,得到了皇帝的獎勵,所以我們還能知道後面的故事。史書上說,後來,發跡了的司馬相如愛上茂陵女子,對卓文君變得冷淡。

卓文君寫了這樣一首詩表達心跡: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她追求皎潔純粹的感情,不能容忍一絲雜質,聽說他已生出兩意,她唯一的選擇就是與他決絕。但她不會因此就對愛情失望,仍然相信這世上會有“白頭不相離”的愛人,最後一句,她說,她看不上這樣的男人。

她算不算,史上第一個主動提出分手的女人?

一說起愛情,似乎總和飛揚縱情聯繫在一起,似乎,只有最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愛情,才最像愛情。但我想,只有卓文君這樣的女子,才有資格追求這樣的愛情。愛上一個浪子,拒絕循規蹈矩的日子,享受他愛情的磅礴與華麗,那你就必須承受他的善變與遊移,對於多血質的他們,停駐是太難做到的一件事。

李宗盛為林憶蓮寫的詞:“你若勇敢愛了,就要勇敢分。”能夠勇敢分的人,才有資格勇敢愛。否則,追愛的時候,將命運視如草芥,失戀的時候,又呼天搶地抱怨命運的不公,只怕命運聽了,也會苦笑一聲吧?

勇敢,並不是任性,還要有堅強、驕傲,甚至是豪邁輔佐,卓文君,這個生長於蜀地的漢朝女子,將這所有的品質悉數囊括。

我說了這麼多麼多,並不是要拿來與馬伊琍做對比,甚至於,我覺得,馬伊琍對於文章的再度接納,未嘗不是一種勇敢。你可以勇敢分,也可以再度繼續接納,只要不抱怨,不哀慼,將自己的心放安妥,無視於他人的指手畫腳,都可以稱之為勇敢。

從這個角度上說,馬伊琍和卓文君,都是在愛情裡堪稱勇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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