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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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他在看似狭窄的天地里,

过着一种真正开阔的生活。

他的译作影响了不止一代人

春天真是个让人想虚掷时光的季节啊。

风在摇,草在长,

让人只想睡觉和读诗。

刚刚回归的《春天读诗·5》

在这个春末如约而至。

看了预告片,

我觉得,最令人动容的,

莫过于黄灿然老师的《来生》了。

不夸张地讲,我看了不下十遍。

▲黄灿然:如果有来生,我下辈子就不做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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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中的黄灿然,

身穿一件白衬衫,

内搭一件小高领棕褐色T恤,

由内而外散发着轻儒雅气质

开篇,黄灿然右手的

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

娴熟地翻动书页,

烟灰弹落的同时,

他示意摄影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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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本季读诗人的青年作家蒋方舟

也在微博上为她的偶像

黄灿然老师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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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这不是她第一次

在微博上对黄灿然老师

表达推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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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灿然是谁?

你或许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但一定读过他的译作,

至少对这些文学史上

如雷贯耳的名字有所耳闻:

里尔克、聂鲁达、卡尔维诺、

布莱希特、曼德尔施塔姆、希尼、

阿巴斯、苏珊·桑塔格、米沃什、布罗茨基等。

黄灿然正是他们的中文译者。

多年来,他选择孤独,默默笔耕,

日积月累的翻译

赋予了这些作品以二次生命。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2016, 胡境森 摄

如果没有黄灿然,

上面那些伟大作家、诗人的作品,

将很难走进我们普通人的视野

更不会对我们微小个体

产生哪怕一丁点影响。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

他的名字更像是一种指引,

一种预兆,

一种留在迷雾森林里的记号,

仿佛顺着这个名字,

就一定能够邂逅伟大的思想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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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年度致敬”奖

2018年1月,

第三届单向街·书店文学奖

将年度致敬奖项颁给了

作家、诗人、翻译家黄灿然。

和其他获奖者不同的是,

黄灿然不属于“正在到来的青年一代”,

然而,他的译作却影响了不止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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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至右依次为于威、黄灿然、戴翔

单向空间的联合创始人、CEO于威

和书店店员戴翔一起,

为黄灿然颁出“年度致敬”奖。

颁奖时,那个平日里在下属眼中

最威严最强势的女老板于威,

此刻,她声音颤抖着,对黄灿然说:

尊敬的黄灿然先生,您的这个名字实际上洞穿了我整个阅读的历程。我想如果没有黄灿然先生,像卡尔维诺等等这些人都不会成为我不知名微小个体的一部分。

并当场背诵了黄灿然翻译的布罗茨基《小于一》片段,向他致敬。

黄灿然在领奖的时候,说:在一个坏的时代里面,任何成就都有可能不是什么荣誉,而是耻辱的标记。

话说回来,

你以为黄老师忍着腰椎痛,

一路坐卧铺从深圳去北京,

就是为了亮亮相,

过一下聚光灯的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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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

他坦承,自己来领奖最大的动力,

是“听说能够拿到奖金”。

因为这笔奖金可解他的

燃眉之急。

你或许会纳罕,

带上“著名”标签的翻译家

也会缺钱吗?

是的,出色的翻译工作

为黄灿然带来了声誉,带来了读者,

却没有为他带来相应的财富。

国内翻译工作者的生存环境本就艰难,

即便是像黄灿然这样的著名译者,

稿费也基本维持在千字60-80元,

翻译十万字的稿费也只有6000-8000元,

这样微薄的稿费,

与译者所付出的时间与精力,

是极不相称的。

我咨询了英文翻译专业的研究生同学,

他们专业的毕业生

有去做英语老师的,

有去银行的,各行各业,

只有留下做翻译的最少,

因为生存是每个人的必选项。

黄灿然常常自嘲,

说自己的座右铭乃是

“努力不赚钱”。

所以钱对他来说,

“变得异常单纯,比黄金还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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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缺钱,

做翻译还是必须坐得住的活儿,

用黄灿然自己的话来说:

做翻译最大的毛病就是,译得顺畅的时候,就会忘了站起来活动;遇到问题时,就会专心于解决,也忘了站起来活动。

总之,不管译得顺不顺,

结果都是坐很久,

忘了站起来活动。

或许是因为多年来长时间

钉坐在书桌前,

再加上天气湿冷,

疑似坐骨神经痛的症状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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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黄灿然动身去北京领奖的前六天,

朋友张尔介绍他去看一位骨科医生。

在按摩床上,看到医生开出

高达九千的诊疗费后,

他默默无语地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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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随时都有钱可借,

这让他觉得幸运。

他始终清楚的是,

自己贫而不穷。

“清贫”对他来说,是个合适的形容词,

《来生》一诗里使用的“清贫”,

也并不是随意选择的。

因为“清”字有宽泛而意味深长的含义,尤其是“清”字更倾向于描述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而“贫”字也因此染上了“清”字的尊严。“穷”则包含物质匮乏(或没钱)本身和精神状态受到物质匮乏的拖累以至打击。

年轻的苦闷与疗愈

1963年,黄灿然生于

福建泉州的宴田村。

他的名字,

是母亲从邻村一位学识丰富的人

提供的多个名字中挑选来的。

那时的中国大地正笼罩在一场饥馑当中,

宴田也不例外,

他童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饥饿感。

宴田是一个高山里的村子,

只有十六户人家。

小时候的黄灿然,

已能感觉到自己生活在半空中。

我们得承认,

有些人对文字的热爱

和悟性就是出乎本能。

贫瘠的山村里没有多少书可读,

黄灿然家里,

几本《三国演义》的连环画被他翻烂,

不像别的孩子,

他不看画,只看字。

不知道下面这个

让黄灿然终生难忘的场景

算不算是他最早的文学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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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黄灿然15岁,

祖母把儿孙接到香港跟她团聚。

黄灿然跟随家人,

一路在睡梦中抵达香港。

时值香港制造业形势大好,

工人需求多,工资高,

黄灿然顺势成为制衣厂的一名打枣工。

“打枣”是缝纫机车工的一种常见工种,

任务是用机器将衣服(尤其是牛仔工装)

口袋、袖口等容易破损的位置

重复用针线车死,起到加固作用。

打枣虽然相对简单,

常人一学就会,但也暗藏危险。

有一次,黄灿然的大拇指

就被整颗钉穿过,

对于年轻的黄灿然来说,

工伤还不算什么,

比这更令人烦忧的,

是精神上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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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到19岁,

黄灿然想得最多的是自杀

流水线上重复枯燥的工作,

让他感到迷茫。

一切都是确定的,

这种确定让他想要逃离,

却又无处逃离。

家人都在香港,故乡已是他乡。

黄灿然那时不会广东话,

也不会英文,

甚至连26个字母都认不全。

这时的他,

离诗人翻译家还很远。

但幸好还有书,

让年轻的苦闷有了寄托。

黄灿然虽然从小就爱读书,

可小时候在山村没书可读,

到香港之前,他还没听说过

歌德和莎士比亚。

到香港之后,

与工厂格格不入的他,

唯一可做的就是埋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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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类目丰富的小书店

成了黄灿然每天下班后的打卡点。

工友们揶揄他对书的痴迷:

读书有什么用,毕业后还不是

要出来赚钱?

要知道,

那时稍微勤快一点的香港工人的收入,

可是大学毕业的普通职员的三倍呢。

父母对他热衷于读书的行为,

也不置可否,但他不为所动。

当时,司马长风的《中国新文学史》

三册本全部被黄灿然收入囊中,

这种感性的文学史深得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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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文学史的脚步,

冯至、卞之琳、穆旦、戴望舒,

最早给制衣厂少年的心里

种下了诗人、翻译家的梦。

他还偏爱叶芝和加缪。

存在主义小说所揭示的荒诞

和反抗意图正合他当时的心境。

那时,阅读对他这个彷徨少年来说,

不是文学,而是疗愈手段。

除了书店,

他还是尖沙咀放映室的常客。

当时有个艺术小团体

搞星期天十点半的艺术电影场,

全是欧洲的艺术电影,

黄灿然是他们的忠实拥趸。

这样迷茫苦闷的日子,

到1981年终于结束了,

这得益于大舅的一句话。

那一年,黄灿然回乡探亲,

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大舅跟他说:

灿然,你这么喜欢看书,

应该去读大学。

暨南大学专门招侨胞,

还会有优待。

很快,回香港后,黄灿然报名夜校。

1982年,他开始了

白天做工、晚上上课的生活,

下课回家后还会再自学一个半小时以上。

每周有三天晚上,

他都抱着一本《新英汉词典》

往返于工厂车间和夜校教室之间。

这本词典,他是不离身的,

听英文唱片时,

随手查阅背后附的歌词,

注释写得密密麻麻。

直到后来考报社时被翻烂了,

这本词典才宣告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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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黄灿然的背后是不离身的《新英汉词典》

两年时间里,

黄灿然补齐了香港六年制的英语课程。

之后,以在港考生身份,

顺利考入广州市暨南大学新闻系。

读大学的四年间,

刚好是西方文学和社科著作

大量翻译过来的时候,

也是地下诗歌运动蓬勃发展的时候。

对于两者,黄灿然都没有缺席。

他以翻译作品的读者身份见证前者,

以诗歌创作者的身份参与后者。

期间,逛书店依然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的第一本英文书是刚开始学英语时,

在辰冲书店买的叶芝《诗选》。

但英文书贵啊,

所以旧书店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时旺角书店林立,

有不少是旧书店,

幸运时可撞到宝。

有一次,黄灿然在一家乍一看

全是卖通俗英文小说的旧书店里,

撞到了默温译的聂鲁达

《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和几本久闻大名的

“企鹅现代欧洲诗人丛书”,

他简直乐到“销魂”。

在这样充实的生活中,

自杀的念头早已消失了。

到毕业时,他的书已装到二十多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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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宏非,著有《饮食男女》、《写实主义》等

刚进大学时,

黄灿然以书会友,

结识了楼上的学长,诗人沈宏非,

那时沈宏非已经毕业,

正等待分配,仍然住在学校。

两人一见如故,

从晚上九点一直聊到凌晨两点。

沈宏非说,你来红土诗社吧。

黄灿然于是开始写诗,

1985年接手红土诗社,

并接办《红土诗抄》。

彼时,《红土诗抄》

在羊城高校圈中可谓鹤立鸡群。

同年,黄灿然自印了

第一本油印诗集《今天没有诗》。

1987年,又出版了

油印诗集《某种预兆》,

骆一禾不知从什么地方

读到其中一首《倾诉》

便将它发表在

80年代后期的某期《十月》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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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读书

毕业后回到香港的黄灿然

面临着新的生活。

为了养家,有一两年时间,

他每天乘两三个小时的地铁,

经太子转车从观塘到葵涌,

地图上形成一个三角。

在地铁上的两三个小时,

成了他一天主要的阅读时光,

他的阅读也转向了西方现代诗歌:

艾略特的荒原、

穆旦翻译的普希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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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他译了首批卡瓦菲斯诗,

并任职香港《大公报》国际新闻翻译。

这个工作的时效性很强,

因为新闻第二天要见报,

所以他上的大多是夜班。

能在香港读书,

黄灿然自觉十分幸运。

这里文化资源丰富,中西交融。

《大公报》的工作,

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国际先驱论坛报》、

《泰晤士报》、《时代杂志》、

《纽约时报》这样的一流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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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距离他报社宿舍一箭之遥处,

有个曙光书店,

书店老板马国明爱读书,眼光也好,

进了很多小出版社的书,

并有伦敦书评、纽约书评和各种新潮理论。

黄灿然每个星期必来逛个两三次,

此时他有固定收入,

于是稿费全部用来买书。

随着书越来越多,

黄灿然开始尽可能少买书,

只要能从图书馆借的,就从图书馆借,

但一些好书,看完归还后,

还是要设法买一本。

香港的公共图书馆系统,

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

他有三张借书证(另两张是家人的),

凭证借书即可。

但公共图书馆有些书列为参考书,

不能外借,

这是让黄灿然觉得公共图书馆

“唯一对读者不友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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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值得一提的是,

美国领事馆在金钟设立图书馆,

有许多外文书和杂志。

那时,布罗茨基经常在

纽约客发表作品,每次读到他的诗,

黄灿然就会复印下来,带回去翻译。

此外,香港大学,

香港中文大学和香港科技大学,

也有不少更丰富和更有价值的好书。

1996年底,互联网刚刚开始崭露头角。

有一次黄灿然去报社资料室,

恰巧主管在玩电脑。

黄灿然好奇地输入布罗茨基

和沃尔科特的名字。

用他的话来说,

“老天,地平线上一条条

有关他们的资料涌上来。”

黄灿然吓呆了,

第二天立即去买电脑,

并申请信用卡,上亚马逊买书。

第一年亚马逊包邮,他狂买。

后来,他发现一家大规模的

二手互联网书店ABE,

多年来ABE成了他买英文书的不二之选。

当然,文化环境的因素只是一方面,

真正对诗人、翻译家的成长起到内推作用的,

还是黄灿然本身的勤奋和悟性。

后来在一次访谈中,被问到

“香港这个中西交融的环境对你的视野

产生了什么作用时”,

黄灿然说道:

真正的作家创造环境,而不是由环境来创造他。另外,作家的才能是环境限制不了的。香港是所谓中西文化交融,但它也被称为文化沙漠。我觉得如果我有什么视野,那也是我自己创造的,而不是香港提供的。

把下半生都用来服务别人

大概在二十七、八岁的时候,

黄灿然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

在此阴影下,

他开始慢慢调整身体,留意食物,

有意识地爬山、做锻炼。

90年代,妻女来到身边,

黄灿然对香港的不适感终于消失。

到35岁左右,

他大概想好怎么往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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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觉得活着实在是很累,

但他突然想到,既是这样,

那么不妨就多做翻译,

把下半生都用来服务别人。

这样下了决定,便顿然轻松起来。

这种一定程度的无我,

反而使他看到世界的光彩,

并将此顺手变成诗。

《大公报》国际新闻翻译的工作之外,

他大量翻译,

二十年如一日地工作生活。

无数个深夜,

黄灿然在书桌前将

苏珊·桑塔格、里尔克、曼德尔施塔姆、

米沃什、布罗茨基译成汉字。

繁重的校对工作最初是可怕的,

后来反而变成最大的乐趣,

他在翻译中获得平静、专注。

尽管在香港替大陆出版社做翻译,

稿费之低只够每天买半包烟,

严肃翻译半年的报酬

不及商业翻译一周的报酬。

这意味着译得愈多就愈穷。

而黄灿然也真的愈来愈穷了,

跟朋友吃饭时也不太敢跟他们,

抢着埋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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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二十多年的

埋首耕作终带来丰硕成果。

黄灿然已出版了诗集

《世界的隐喻》《奇迹集》《我的灵魂》、

评论集《必要的角度》,

以及大量译作。

同时收获了一批忠实的读者,

2015年末的上海诗歌节上,

众多诗人齐聚一堂,

大家开黄灿然的玩笑,

叫他“黄老斯”,羡慕他的读者缘。

黄灿然一直倾向于直译,

这不是一种容易讨好读者的翻译,

但他坚持自己的主张:

直译而不硬译,

尤其不要把外国的东西翻译得很中文。

比如,布罗茨基有句诗:

除非我的喉咙塞满棕色的黏土

否则它涌出的只会是感激

其中的“黏土”也可以翻成“黄土”,

甚至可以把前半句意译成

“除非我下黄泉”,

但这样完全没有那个味道了。

现在,“‘黄灿然译’

已俨然构成一种标识”,

这已经成为业界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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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于一》

2014年9月推出的

布罗茨基散文随笔集《小于一》,

取得了上市半年销量逾7万册的佳绩,

可谓叫好又卖座。

这样一本原本定位小众的书,

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和黄灿然作为译者的影响力不无关系。

这本书显然对他意义重大,

他把此书看做自己心目中的理想范本

是他作为一个诗人

愿意写出的最好的散文。

这是黄灿然第一次主动向出版社推荐,

在《小于一》译后记里,

黄灿然这样写道:

这本书的翻译头头尾尾耗时两年,其间译者经历了离婚、父亲逝世、卖房子、搬家,从工作了近二十五年的岗位上辞职,再从香港迁居深圳等人生重大变故,仿佛译者也必须以实际行动对原作者表示一定敬意似的。

不过,我认为应该反过来说才对,是翻译和漫长的校对工作帮助我度过了这些原应是艰难的时刻。

终于回到的起点:洞背村

2014年,黄灿然辞去在香港《大公报》

从事了近25年的国际新闻翻译岗位,

移居深圳洞背村。

准确来说,是“经济流亡到深圳”,

因为在洞背村,房租低,消费低,

还可以全职在家做翻译。

对于山村,

黄灿然带着骨子里的熟悉感。

15岁时从山村移居香港,

51岁上,又从香港移居山村,

很像是兜了一个圈又回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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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黄灿然和他的洞背》剧照

洞,在当地话中,是水田的意思。

洞背村,就是水田后面的村子。

这里依山面海,只有数十户人家。

他在洞背租下一百平米的房子,

房租也才一千块每月。

黄灿然的房间,带着东拼西凑的质朴。

电脑是朋友送的,

音箱来自邻居的朋友,

客厅的椅子来自开茶庄的邻居,

两个书架曾是曾是邻居的展示酒柜。

甚至他的智能手机也是宽带公司送的,

不足之处是容量太小,

他恨不得每天删掉前一天的记录。

洞背村的生活简单而充实。

他每天尽可能地工作六七个小时,

此外还要买菜、煮饭、晒阳光、

徒步、遛狗。乡村虽然人少,

但实际能接触到的人其实更多,

城市是更加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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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洞背村后,

黄灿然的社交活动

成十几二十倍地增长。

他居住的这幢楼,

都是不用朝九晚五的外来租客,

有文艺书店的经营者、

平面设计师、服装设计师等等,

大家因为机缘巧合聚到了这幢小楼,

先成为邻居,后成为朋友,

他们称黄灿然为“黄老师”,

黄老师有时会为他们讲讲诗歌和文学。

他说,你不一定非得去走很多地方,才算是见多识广。方圆两三里你就写不完了。

如果我能够一出门,就能够注意到周围的变化,我就能看到,不同的人、物、花草,你就能对他们有感觉。

那么这样的话,你就不必去走很远的地方的,因为他们对我来说都是很新鲜的。

像卡瓦菲斯、佩索阿、拉金,

大半生都待在一个地方,

不出门,专注于自己的事,

这些人对黄灿然是榜样也是安慰。

他一直强调作家心灵和感受力的强大。

我们的一生无非就是用几个层次和视域

来感受一天的东西而已,

如果你有一万个层次或视域,

则一天就是一个丰富的大千世界,

反之,你即便游历世界,

去遍名山大川,也只能徒劳无获。

从这种意义上说,

在他眼里,中国人和中国作家

想走向世界的动作和姿态令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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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灿然北京首场诗歌朗诵会:这世界,全是诗

何尝不是呢?

很多人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和“说走就走的旅行”来自我标榜,

实际上呢,真正去了之后,

还不是草草发个朋友圈了事?

正是因为有如此洞见,

他才能够在洞背村这一方

看似狭窄的天地,

过着一种真正开阔的生活。

也才能够有底气,

说出“真正的作家创造环境”

这样的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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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洞背村后,

黄灿然写诗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以前是自己在追求诗,

现在是诗在迁就自己。

好像说话、思考、诗的界限模糊了,

不需要再在另一个语境下才能写出诗。

“诗是无所不包、无所不能的”。

到洞背村后,

黄灿然已创作了二三百首诗,

足够出一本诗集,

下一本诗集的名字他都想好了,

就叫《洞背集》。

在洞背的写诗状态很好,

就像跟同村的诗人孙文波在竞赛,

两个人的产量都很高。

不需要特别地思考诗的题材,

周围的事物足够入诗,

无意闯入房间的蜂巢、

孙文波的金毛淘淘、

绵延的青山、登山步道……

“在洞背村的这三年多,

是我生命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光。”

黄灿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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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洞背村写的诗大多质朴淡然,

率真自由,却余韵悠长。

当然,翻译作为他生活的重心,

也没有落下。

去年是黄灿然从事翻译工作

几十年来最忙的一年,

前期完成的几本书挤在一起要出版,

“单是做最后校对就足以令人瘫痪”。

好在,三年多来的劳动成果

终于纷纷问世,

从去年到今年年初,

他已接续出版了四本译著。

▲黄灿然和他的洞背,导演 刘宽

黄灿然小站

黄灿然有个“黄灿然小站”,

主要发布他的创作、翻译和评论,

推荐他欣赏的好作品和诗文。

他创办小站的理念,

和做翻译是一样的,

就是把好诗文介绍给大家。

在真实世界里,如果你做一份诗歌、文学和思想性的刊物,哪怕有人投资,也很难维持下去,三两年就得休刊。

于是就有了黄灿然小站的诞生。

黄灿然说自己

“不期待但依然在乎

十万个人喜欢的日子来临”,

小站现在已形成了传统,

每到周年的时候,

必由黄灿然亲自写一篇

被假设要有趣的X周年八卦

文风真挚诙谐,是很真诚的面向读者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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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黄灿然小站,

初看色彩浓郁,没看出主体。

点开查看大图,

画面上原来是弯着腰的黄灿然,

双手端一蓝色水桶接水,

近旁还放着一个水桶,是红色的,

小图的浓郁色彩就来自于这两只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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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照片摄于2014年的洞背村,

写于同年的《水龙头》大概是

这张照片最贴切的注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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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站的留言里有更加多面的黄老师,

他的可爱性情在留言和回复里,

体现得淋漓尽致。

读者@何小竹在留言区提到了,

豆瓣小站刚开通的时候,

关于黄灿然老师和豆币的一件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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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黄灿然好像时常处于

需要接受馈赠的时候。

在《奖金、赞助、三周年八卦》中,

他提到,由于苹果手机不能直接打赏,

小站这一年多来获得的赞赏大幅减少,

导致他想用打赏来交房租

的“小站梦”随之破碎。

而原本希望用来交水电费的广告收入,

也告枯竭。

这是因为小站曾鼓励读者点广告,

被平台判罚禁止广告一个月。

可一个月后,腾讯却没有重新开放广告,

黄灿然曾申诉却没有结果。

因此,他只好鼓励读者买他有版税的书: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奇迹集》(增订版),雅众文化/新星出版社;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一只狼在放哨——阿巴斯诗选》,雅众文化/新星出版社;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希尼《开垦地:诗选1966-1996》,广西人民出版社;

和过了一定销量有若干版税的书: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希尼三十年文选》,浙江文艺出版社;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布罗茨基《小于一》,浙江文艺出版社。

甚至于,黄灿然兴之所至,

还会开启对自己的直销模式。

在某个场合,

一位女孩说,

他们机构也愿意像单农那样

赞助单向街的年度致敬奖,

只是要找到一个像黄老师

这样合适的人选不容易啊。

黄灿然脱口说,

直接赞助我不就得了,或我们小站!

他的小站不考虑商业变现道路,

因为变不了,也不想变。

但黄灿然也希望能够给

帮助小站运营的义工一些补助,

当然,如果有余力的话,也可以补贴自己。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他在写下

《奖金、赞助、三周年八卦》时,

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苹果机的爆发式打赏。

显示在文章末尾的安卓机赞赏是

6,753元,153笔,

苹果机打赏则达到

6.8万元,241笔。

后来,针对这次

“苹果机赞赏逆袭”的现象,

黄灿然专门又撰文

《也许我真的值得这样一次震撼性的打赏》。

他描述自己面对打赏时的心路历程:

没错,苹果机打赏过了一万,我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过了两万三万,我开始不安了。但过了五万,我的好奇便转向这个逆袭现象本身,而不是金额。文章阅读量还只是两千多时,打赏已过三万。

有一位读者在留言中抄录了

黄译的爱尔兰诗人叶芝

一首诗的著名片段:

人的才智被迫去选择

生活或作品的完美

而如果它选择后者就得拒绝

天堂般的大宅,在黑暗中发怒

这是大智慧之诗,

然而在实际生活中,

未必需要这种冲突。

翻译的稿酬之低,

是多年来一直存在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低?原因很多。

包括我们对知识产权的尊重程度不够高;

许多高校和科研机构不把翻译看做科研成果,

导致翻译的社会价值一直被低估;

有的出版社漠视译者权益,

直接和译者签一个“委托翻译合同”了事,

而不签“著作合同”,

译者的著作权根本得不到相关法律的保障。

一个由出版机构、译者、读者构成的

良性循环的图书翻译市场,

需要三方都付出相应的努力。

但在我们探索出有效的改善途径之前,

或许正如青年学者戴潍娜所言,

“技术发展已经把市场推向了新的方向”。

蒋方舟视他为偶像,曾26个字母都认不全的他,现译作却成业界标识

将输入句子分解成词和短语,然后对它们的大部分进行独立翻译

毕竟,谷歌的神经机器翻译系统(GNMT),

已经在一项西班牙语转译英语的测试中,

获得了5分的好成绩,

而人类普遍得分为5.1分。

这项成果让很多以翻译谋生的人惊呼,

“18世纪纺织工人看到蒸汽机时的忧虑和恐惧”。

不难预料,在可见的将来,

机器的规范化翻译,

完全可以淘汰掉一般的翻译工作者

剩下的文学翻译,

则成为真正精英化的工作。

但是在现阶段,

提出这个问题还是有意义的:

优秀译者的生存环境,

什么时候才能配得上

他们带给我们的精神价值呢?

尤其是对这样清醒的从业者:

名利场,无论你站得多么远,你都逃不出它的吸引力。所以得划出一些界线,确立一些原则。

很早的时候我受了普希金的感动,就告诉自己,只要你有一个读者像你读普希金那样读你,你就成立了。

后来,我告诉自己,如果成绩有十分,而让人看到三分,就该满足了;如果被人看到五分,那是顶点了,超出这个就必须想办法阻止。

如果还有人说你好话,那就算做意外之财。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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