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啊，正是吃花的季節
玫瑰醬，鮮花餅
想想都滿口生津！
其實在每一個物候流轉裡
都蘊藏著花的故事
誰能像這個姑娘一樣
花如人生，人生如花
“穀雨後，女貞還未盛開，鳶尾活潑潑地撒開藍色裙尾，躍動在枝頭紅豔豔的小櫻桃迎來初夏的氣息。”
紅豔豔的石榴，喚來初夏的氣息 攝影/小雅
“時時都有花，更何況每個節氣呢？”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湖南省青年作家、湖南中醫藥大學教師張覓早已用鏡頭和筆記錄下四時節氣裡，花草樹木的微小變化。物候流轉，這講述花事的筆頭一打開，便過了十年。
湖南省青年作家、湖南中醫藥大學教師張覓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你有多久沒去關注過一朵花開了？
走進張覓的花花世界，一起讀懂那些花兒不能開口道說的故事。
花香藥香，小園徘徊
“那邊，金銀花還剩一點沒開敗；看，這是剛剛露頭的石榴花。”跟著張覓鑽進湖南中醫藥大學的藥植園的時候，正碰上大片大片的柚子花用甜香霸道地充盈整個園子。
有香氣的小鈴鐺（柚子花）功效：健胃、潤肺、補血、清腸
她穿著一身翠綠色的連衣裙，頭上鬆鬆紮了個馬尾，不施粉黛的臉上，笑起來會有個淺淺的梨渦。與草木打交道的人，氣質也溫婉如斯，在初夏的天氣裡，與園子恰到好處的融為一體。
這個始建於2006年、佔地15畝、栽培藥用植物近400種的藥植園，從作用上而言，是學生們認知草木的一方“知識園”，而於從小喜愛草木的張覓而言，恰恰與她想要觀察四時草木變化的初衷不謀而合。
藥植園一角 攝影/小雅
“藥植園有牡丹花，但開得還不夠靚麗；紫荊花遍地都是；薺菜開著小白花，結著心形的果子；香樟樹開黃綠色小花，因為花兒太小，風又徐徐吹著，相機都沒法定焦。”毫不意外地，這片小園變成了她的“寶藏之地”。
②紫荊花
“有一次雨後去藥植園，突然發現翩然如小姑娘衣裙的一種花，這就是瞿麥花，一種石竹科的藥植，它有著清熱利水、活血通經的功效。”比起高大的玉蘭、花蕊的牡丹，瞿麥顯得小巧嬌弱，毫不起眼，她卻偏愛這些微小的美麗。
她眼裡花花世界總是熱鬧繁華
盛夏的暑期，她頂著驕陽走進空無一人的藥植園，忽地笑、六月雪、射干、杜英、水柳......奼紫嫣紅，開得熱烈，驚豔卻無人察覺。
今年一月份冰凍時節，冒著風雪走進校園“尋花”的她，就看到凌寒而放的臘梅開得歡實，將整個教學樓的後面都染上了香氣。“霎時間，愉悅屏蔽了寒冷的感覺，簡直比發工資還快樂！”
凌寒獨放是臘梅
“那天跟臘梅同時開的還有四季桂，又名月月桂，是種長期開花的一種植物，四季桂數量少，香氣又不是很濃郁，鮮少有人關注。九月桂花香的風頭幾乎全被金桂、丹桂、銀桂搶走了。”
只將孤豔付幽香（臘梅） 拍攝地點：蘇州拙政園 功效：解暑生津，順氣止咳
數九寒天，她偶然發現在臘梅旁開得旁若無人的四季桂，精緻的小碎花舒展在冰天雪地下如同沐浴在陽光下一樣燦爛，像極了王維的《辛夷塢》裡面“紛紛開自落”的場景。
冰雪美人（茶梅）功效：健脾開胃
正如張愛玲所說：“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張覓想要記錄身邊草木的願望越發強烈，《小園香徑》的文字便慢慢地在心中醞釀，她說：“想要捕捉每一刻微小的美好，感受四季光陰在草木身上的流轉之痕。”
見微小，方知美麗
對於藥植園裡草木的物候，張覓也瞭如指掌：一月初臘梅、茶梅開花，二月玉蘭、辛夷、黃素馨，三月桃花、櫻花、紫葉李、貼梗海棠，四月牡丹、芍藥、柚子花、山楂花、石楠花、薔薇花，現在則是金雞菊、玉竹、益母草、棗花，還有石榴……
隨著時間流轉，張覓文字中的草木，從詩詞中的植物寫到到記憶中的植物，最後回到身邊的植物，“身邊的植物比記憶中的更生動，最開始是有意識地去關注，後面越來越愛，接觸久了你會覺得花草樹木就像朋友一樣，不可或缺。”張覓細數著印象中的花草，聲音越發溫柔。
山楂花開的時候，裡面剛開的時候花蕊是石榴子一樣的顏色，煞是可愛，慢慢的，隨著花朵完全的綻放，花蕊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深，花葯最後會轉成深紫色；
桂花結成的桂子，就像微型芒果，從九月左右開花，到十一、二月份慢慢結果，掛果掛到二月份左右，就能看到桂子從青色漸漸變成黑色，最後掉落一地。把桂子摘下來，它的香味是與桂花相似的甜潤。桂子是一味中草藥，可暖胃平肝。
“當你細緻的觀察後，才會懂得這細微的差別，且覺得分外有趣。”
清早路過洋湖溼地公園，美麗的月見草還掛著露珠，便忍不住吟上一句“秋水如神玉為骨”。
頂著瓢潑大雨跑去省森林植物園看櫻花，不曾想，撞見了滾著水珠的的鹿角杜鵑，正值盛花期的深山含笑，白色的花瓣灑了一地，驚豔了一整個春天。
鹿角杜鵑 拍攝地點：省植物園 功效：止咳祛痰，活血化瘀
就連在小區看到普賢象晚櫻、同時能開出雪白、嫣紅、櫻粉花朵的灑金碧桃，她都忍不住駐足停留。
小園新種紅櫻樹（關山櫻）
更有時候，花中會有小精靈也會湊巧走進鏡頭中：海桐花上趴著一隻酣眠的花大姐，小蜜蜂晃著身子鑽進筒狀的玉竹花裡，一隻虎頭虎腦的翠鳳蝶棲落在金櫻子花上。
從含苞到怒放，你且看節氣流轉，風物變化，光陰在花草上的輪轉了陰晴圓缺，花開時間尚短，細微的感動，是來自對生命的禮讚。
一花一木皆有情
草木可悅目、移心、養胃、療病。它們不僅沉澱了歲月的記憶，而且蘊藏了樸素的哲理。“萬物有靈且美，”張覓在記錄花草樹木在四季中的變化，也勾起了一連串因“花”而生的情感。
春天的紫藤，秋天的桂花。都是是張覓學生時代最割捨不下的記憶。“在中南大學的南校區，有個紫藤花的長廊，長廊的一側是荷花池，另一側就是是當時的老圖書館，從圖書館出來，就能倚在紫藤長廊看書，暖風微拂，紫色的花瓣在不經意間掉到書上、身上……中南有幾顆特別大的桂花樹，開花的時候，簡直整校園都是桂花的甜香，那時常戴著耳機鑽進桂樹下，下垂的枝丫環繞成一個滿是花香的天然小屋，久待不膩。”
花蔓宜陽春（紫藤）功效：止痛，殺蟲
“植物可以串聯起情感，熱愛植物的人都會有共同的心聲。”因為自己對草木的喜愛，張覓和丈夫將結婚紀念日變成了“花卉種養節”，茉莉、綠蘿、長壽菊......她的陽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生命力旺盛的盆花，有位學生實習離校前，也將一盆養育許久的薄荷作為臨別禮送給她。
蝶戲花間（紫葉李） 拍攝地點：湖南中醫藥大學藥植園
並不是一開始專精於植物學，只是見得多的、學得多了，她慢慢便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看花方式”。
“事實上現在很多人對植物的認識是很不夠的，”提到熟悉的草木，張覓也有點擔憂。《紅樓夢》有一段描寫，寶玉為平兒理妝，寶玉拿出一個簪子，裡面裝的是用紫茉莉磨成的粉，這裡提到的紫茉莉就是晚飯花，晚飯花的種子的胚乳營養常豐富，是一種天然的化妝品原料，“我曾經看到有本解讀紅樓的書，裡面把紫茉莉解成了紫色的茉莉花。然而晚飯花與茉莉花並沒有親屬關係，晚飯花只是淡香如茉莉，很容易被人誤解。”
紫茉莉，來源/暱圖
現在，張覓正在寫一本長沙物候日記，每天記錄周邊草木開花的時間。“多識草木多讀書，可以滋養人的性靈。”她說：“‘生如蟻而美如神’，一個人再卑微渺小，也可以生活得很美”。
六月花物語
美女櫻
一種植物，居然用美女來命名，可知它的風姿之美了。而它不僅美，開花的時間也長，花期為5到11月，也就是說，從初夏到深秋，它們都開得高高興興的，也不挑地方，好像哪裡都能看見似的。
美女櫻地別名也很美，鋪地錦，它還有個名字叫做鋪地馬鞭草、那是因為美女櫻是馬鞭草科，馬鞭草屬多年生草本植物，原產於南美洲。
學校藥植園也有美女櫻，靠外的園圃裡有不少粉紅色美女櫻。美女櫻雖然帶個櫻字，但跟櫻花長得一點都不像。也只有大小類似了。美女櫻的花朵兒，不過一顆小珍珠般大小，五枚花瓣，花心裡幾乎看不到花蕊。它的花朵兒也不是單朵的，而是一簇簇的，也是愛熱鬧的花兒。看標牌，原來這美女櫻全草也可入藥，有清熱涼血的功效。這植物中的美人兒，不僅天生麗質，脾氣還很隨和呢，身體也壯健不嬌氣，還有藥效，當然招人喜歡。
後來在藥植園深處，見到一簇傘狀的藍紫色小花簇，分別是淺紫和深紫色，淺紫文雅，深紫夢幻。柔橈嬛嬛之感。拍照拍了回去查詢，結果也是美女櫻。藍紫色美女櫻和粉紅色美女櫻氣質真是大不一樣。粉紅色的熱情如火，藍紫色的則有些冷豔孤傲的意味。
美女櫻無意中流露出風流嫵媚之姿，總讓我想起陸小曼。陸小曼的舊詩清新俏麗；文章蘊藉婉約；繪畫頗見宋人院本的常規，是一代才女，曠世佳人。她嫵媚風流，能詩善畫，多才多藝，卻也撒嬌撒痴，使小性兒，任性妄為，我行我素。
這樣的她，風情萬種，慵懶嫵媚，充滿了女性魅力和蠱惑力。當日徐志摩見到陸小曼時，定然是驚豔無比的。
便如美女櫻，柔橈嬛嬛。
風雨蘭
六月的一個夜裡颯颯急雨，第二天便在南郊公園看到了不少風雨蘭。在樹下細細拍了一朵，粉嫩嬌美。回到藥植園，一看，啊，遍地風雨蘭了呀。
蔥蘭和韭蓮都屬於風雨蘭。因為它常常在春夏之際大雨過後突然的盛開。風雨蘭花型像百合，所以又稱雨百合，顏色有粉紅色、濃桃紅色、黃色及白色等。
一場大雨過後，突然冒出這麼多美麗的花兒，也真叫人驚喜。像是大自然跟人開的一個善意的玩笑，讓人一下子就逗笑了，被雨打溼的心情也很快就平復了。
泰戈爾《花的學校》裡，大約寫的便是風雨蘭吧，雨中突然冒出的花朵，像是剛剛放學的孩子：“樹枝在林中互相碰觸著，綠葉在狂風裡蕭蕭的響著，雷雲拍著大手，花孩子們便在那時候穿了紫的，黃的，白的衣裳，衝了出來。”
我們這邊藥植園裡，最常見的就是蔥蓮和韭蓮。藥植園前面，蔥蓮是雪白燦然的一大片。鏡頭裡，搖曳得如同點點微雪。它是一種看起來清雅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花兒，就像是花中的小龍女。也正因為如此，蔥蓮的花語便是初戀、純潔的愛。蔥蓮又名玉簾、蔥蘭，風雨蘭，白花菖蒲蓮，玉蓮等，都是好聽得很的名字。
韭蓮比蔥蓮更美貌豔麗。蔥蓮像是大一新生，不施粉黛，不諳世事的清純，還帶一點稚氣。而韭蓮則是已經會一點妝扮的大二大三學生，淡掃娥眉，頗有幾分嬌豔柔美之感了。韭蓮花瓣粉紅色，花蕊則是金黃色，色澤非常鮮豔，葉子是線形的，纖細修長，像是韭菜，這也是它名字的由來。成年韭蓮的植株每個鱗莖都能開花，因此最易造成爆盆的美感。在園林裡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開。給人的感覺，類似於康乃馨，溫暖的，明亮的，親切的。
夾竹桃
在中醫藥大學宿舍樓下有看到夾竹桃，暑假裡烈日當空，夾竹桃卻開得明豔嫣然。這盛夏的花兒，總隱隱然有一種“驕陽似我”的傲氣。
夾竹桃花滿枝頭，粉色花瓣，顏色十分嬌豔靈俏，像是小女孩穿的水紅衫子。花型有點兒像桃花，但和桃花相比，夾竹桃更多幾分靈動，而顏色也更嬌媚，很有宛轉的風情了。
夾竹桃的葉子狹而長，很像竹葉，因此叫做夾竹桃。在校園裡，夾竹桃附近就是一叢竹子，夾竹桃枝葉的磊落疏朗之姿的確也像竹子。但這狹長葉子比竹葉又多了柔軟，又如同柳葉，不過葉片比柳葉可是大了一倍有餘。因而也稱為柳葉桃。除了粉紅、白色，還有種黃色的夾竹桃花，花冠漏斗形，形似酒杯，也叫酒杯花。
夾竹桃不僅僅是花有毒，它的葉和莖都有劇毒，果實也是美麗而有毒，可謂是從頭毒到尾。夾竹桃有毒，卻又那麼美，蠱惑的魅力，令人移不開目光。它是看似天真無辜的，柔弱得惹人憐愛的，不似虞美人魅惑橫生。因此，它還是獲得了很多人的喜愛。
汪曾祺曾在文中寫道：“那時我認識的花極少，只記得黃昏時，夾竹桃特別紅，我忽然又害怕起來，急急走回去。”我懂汪老文中的意思。記得是胡蘭成說的吧，太美的東西，總是叫人稍稍不安的。夾竹桃也是如此。
採訪、撰文 | 小雅
圖片 | 張覓（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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