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樵會友”

我家雖然窮,舊時也算書香傳承,祖上留下高大的神龕上面一些家祭時用的器具如插屏、帽筒、香爐等還是一應俱全。只是文革開始,一切與傳統文化相關的東西皆屬“四舊”,該燒、該毀的器物,都去了本不該去的地方。

時光到了七零年代左右,我家神龕上就只剩下一對帽筒了,這時候有武漢文物商店在鄉下收購文物,傳說以文物換取外匯。懵懂少年不諳世事,記得在一個炎熱夏日的早晨,我拿起神龕上一對帽筒和家中的一些舊字畫,從李集走到城關大禮堂門前,將這些東西遞給站在貨車廂上的一位老者。他看看帽筒後,一個一個的用手指敲著帽筒壁,第一個敲的聲音有點不對,說這個有裂紋,不收。隨後又敲另一個,聲音清澈有迴音。他便說,這個可以5元收購,賣不?我毫不猶豫地說賣。於是他給了我5元錢,字畫不記得他隨手給了幾元錢。就這樣,我抱著另一個沒賣掉的帽筒,在午飯前回到家中,將錢一分不少的給了母親。

“漁樵會友”

這個沒賣掉的帽筒,後來一直留在家中。若干年後,兄弟長大分家時,我只要了這個祖傳幾代、被我毀損、當年沒賣掉的帽筒。就是這個念想,每逢節日,又見到小時候長輩們家祭時的場景……

帽筒上畫面表現的是漁父和樵夫。“漁樵”在漢語詞彙裡是一個奇妙的組合。這本來是兩個動詞, 是打漁和砍柴的,合在一起,又可以視為兩個名詞看待。這兩種勞動者又被文人合二而一,並被賦予了極其高雅、曠達甚至超凡入聖的品格,彷彿他們無所不知,而且具有哲人的智慧。

“漁樵會友”

屈原遇到的那位漁父,好心地問他怎麼到了這一步,屈原說:“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勸導他說:“聖人不凝滯於萬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屈原不聽勸告, “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漁父見他這樣固執,只好苦笑著敲起船幫且唱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遂去,不復與言……古人中高雅的漁父有的是,姜子牙、嚴子陵還有唐代的張志和,都是“釣叟”。

“擔頭擔明月,斧磨石上苔。且做樵夫隱去來。柴,買臣安在哉?空巖外,老了棟樑材! ” 是馬致遠筆下的樵夫朱買臣。還有趙顯宏的:“腰間斧柯,觀棋曾朽,修月曾磨。不將連理枝梢銼,無缺鋼多。不饒過猿枝鶴窠,慣立盡石澗泥坡。還參破,名韁利鎖,雲外放懷歌。”說的是,晉人王質入山砍柴,見數童子下棋,站在一旁觀看,一局終了,拾起斧頭欲去,斧柄(柯)已經腐朽。回到家裡,無人相識,原來已經過了百年。可見古人樵夫多是高手,會遇到神仙。

楊慎有《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蘇軾,也在《前赤壁賦》裡說:“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他貶謫黃州,開荒東坡, 可見生活恰似“漁樵”的。

孔子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樵夫和漁父是和山水最親近的人, 也難怪孔子使子路問津處有長沮桀溺二位隱士。“問津”是孔子及其弟子與長沮、桀溺兩位隱士之間發生的故事,表面上是指孔子師徒在打聽自然河流的渡口,實際上隱喻他們正在探尋人生渡口和救世道路,還關係到孔子對人生觀、價值觀、宇宙觀的探索與考量。

明清以降,鄂東文風最盛,書香世家,擺設有著不同表現,花鳥魚蟲,漁樵耕讀,皆在其中!

“漁樵會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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