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 · 有獎連載|《知是清晨來》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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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 · 有奖连载|《知是清晨来》第六期

內容簡介:

站在城牆上,她低頭看著不遠處的蘇政欽,回想與他有關的過往。

眼睛有些酸澀,脹得厲害。

再低頭,她撥通了他的電話,將手機湊到耳邊,“蘇政欽,照片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視線裡,年輕的男人立在城門口,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

耳邊,他聲音喑啞,低聲說:“如果你還在生氣,我立馬打電話去Mosaic,照片的事我可以公開道歉,說明原委,Mosaic的職位我也可以不要。”

下一句:“清晨,你回來,好不好?”

近乎乞求。

她的眼淚在風裡像是斷了線一般,狼狽不已。

她是真想開口說好,然後不顧一切地奔向他。可是她不是蘇政欽,她不是活在蜜罐子里長大、不知愁滋味的天真少女。她知道,若是今天他們以這樣的結局和好,她得到了所謂的公平,堅持了自己的原則,可他就會失去這輩子都夢寐以求的機會。

她低頭看他,男人一身的行頭都換了,還戴著名錶,乾淨漂亮極了。

從前的蘇政欽從未如此意氣風發過,跟她在一起那些年都是忙忙碌碌,像沒頭的蒼蠅。

她想,是什麼讓他們花費五年都始終碌碌無為,而她一旦離開,他就這樣灑脫自由了?又是什麼讓她再也不願意原諒他,哪怕他妥協到這個地步,她也依然不肯退讓半步?

其實問題早就出現了。

這一年來,又或許是更早以前,在他們陷入各自對未來不同期許的時候,兩人就已在漸行漸遠。

五年後、十年後,當蘇政欽成為一個平凡無為的人,他還會那樣堅定地相信著他今日的選擇嗎?

當她成了垂垂老暮的婦人,他還會覺得她是比夢想更重要的存在嗎?

同樣的,如果今日妥協的是她,她同意他繼續保留那一批藏區照片的署名權,那麼今後,他真的不會再次開口向她討要更多照片嗎?

若是她不同意,他就真的不會再做出同樣的選擇,繼續盜用她的底片嗎?

很多事情就像祝山海家暴姜瑜那樣,因為第一次的忍耐,因為第二次的妥協,就有了第三第四次,乃至於這一輩子都困在那個怪圈裡。

姜瑜哭起來時常常說:“如果這次我離婚了,那以前的打不是白捱了嗎?”

總覺得希望就在明天,哪怕那個明天永不到來。

祝清晨知道的,她和蘇政欽在原則上已然出現分歧,誰妥協,將來都不會是好下場。她真不願意看到她和他成為另一對姜瑜與祝山海,哪怕沒有家暴,她也不願意看到他們之間的愛情成為那樣令雙方後悔的存在,彼此折磨,又難捨難分。

她就站在那兒,淚流到一半就被風吹乾了,再流,再幹。

臉上緊繃得厲害,乾巴巴地疼。

“蘇政欽。”她叫他的名字。

蘇政欽死死攥著手機,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以色列的風把她的聲音送到耳邊,她說:“我們不能在一起了。”

“……”

“你回去吧,我是真的不會來見你了,不管你在那兒站多久,我都不會來的。”

“清——”

“就這樣了。”

她說完最後一句,決絕地掛斷了電話。

薛定與喬愷、喬羽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誰也沒說話。除了薛定,沒有人知道祝清晨在和誰打電話。

她掛了電話,忽地解開紮在腦後的馬尾,一頭烏髮輕飄飄落在肩上,又被大風吹得四散開來,甚至遮住了面龐。

回頭,與三人擦身而過,她輕描淡寫地說:“進室內吧,上面風大。”

可其實,他們都看見了她那泛紅的雙眼。

薛定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間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喬羽一愣,也跟著要追上去,卻被喬愷抓住了手腕,“別去。”

“哥。”喬羽側頭,掙脫出來,“你為什麼一直不讓我和薛定在一起?”

喬愷平靜地看著她,反問一句:“你以為你們到今天還沒在一起,是因為我不同意?”

“如果你不攔著,說不定我們就不是今天這樣了。”

“是,如果我不攔著,你早被拒絕了,他會對你敬而遠之,你連像今天這樣走在他旁邊的資格都沒有。”

“你——”

“你看不出來嗎?他對你沒有一點意思。”

喬羽猛地推他一把,氣急敗壞,“你知道什麼?你懂個鬼啊!你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來管我?”

話說完,她猛地朝城牆下跑,也不再去追薛定和祝清晨,只自顧自跑出了城門,與站在那兒失魂落魄的蘇政欽擦肩而過。

只是他們誰也不認識誰。

下了階梯,祝清晨站在室內,看著耶穌受難時躺的那塊大石,粗糙的石面上尚有年代已久的血漬,不少基督教徒跪在那裡親吻石面,虔誠至極。

粗糙的黃色磚牆鑄成了這座古老的城,歷史的車輪咆哮著碾過來,一次一次改變了它,卻未曾將它摧垮過。

可她的心裡,有一樣東西是真的垮掉了。

她抬頭仰望牆上的耶穌壁畫,一言不發,直到薛定走到她身後,“你信教嗎?”

“不信。”

“我也不信。”

他沒看她,也同她一起盯著半空中明暗交界處的壁畫,在那上面,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全身傷痕累累。

“雖然不信,但有時候也很欽佩他。不為他對宗教的貢獻,也不為他給後世帶來了什麼寶貴的精神財富,僅僅因為他為了自己追求的東西,連死都不怕。”

“……”

“人這一輩子,可以為了件什麼事情不顧一切一次,哪怕有朝一日為它死了,為它被釘在十字架上,被鞭打得鮮血淋漓,也覺得值得。可是祝清晨,你覺不覺得,今天的我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吃飽穿暖,生活富足;我們有手有腳,還能看自己愛看的書和電影,吃自己想吃的東西;還能外出旅行,拿著相機拍自己愛看的風景……其實我們已經比畫上面那個人幸福太多了,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卻並不用面對那個人面對的一切。”

她低頭笑了笑,“薛定,你在變著法子跟我說教嗎?”

身側的男人嘆了口氣,“我明明是在安慰你,你這女人真是……”

他大概是想說她不知好歹,可話到嘴邊,又變了,“都說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祝清晨,依我看,你應該是水泥做的。”

她還紅腫著眼,臉上被淚漬繃得很疼,結果卻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眼淚又出來了。

她低頭看著腳,輕聲說:“謝了啊,薛定。”

想了想,她加重了語氣,“薛定鱷,‘鱷魚’的‘鱷’!”

薛定笑出了聲,看著眼前的人明明模樣狼狽,卻又目光明亮地與他對視著,心裡微微一動。終於還是伸出手來,替她把一縷沾在面頰上的髮絲拈到耳後,又在她微微一僵時恰好收回手來,搖頭輕嘆。

“可憐啊,呂洞賓總是被狗咬。”

耶路撒冷本身就小,老城就更不用說了,全加在一起也就一平方千米。

祝清晨就在那裡慢慢踱步,像是要把每一寸城牆都看個清楚。薛定也不拆穿,隨她去。

喬愷中途打了個電話給他:“喬羽肚子不舒服,我陪她回去休息了。”

薛定“嗯”了一聲,眼看就要掛電話。

他又叫住薛定:“不說點啥?”

薛定一頓,又補充了一句:“讓她好好休息。”

喬愷笑了兩聲,掛了電話。扭頭,他看著坐在副駕座上的喬羽,斂了笑意,“還需要說得再明白一點嗎?”

喬羽側開了臉,“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喬愷看她片刻,把她看得渾身發毛,才說:“這是多不把你放在心上,才會連關心的話都要我提醒,才說得出口?你應該清楚,薛定打從一開始就反對你跟過來。當初說你一女生,不適合來這兒做這種危險的事,你非跟過來。主任沒說什麼,他也就沒硬攔著。要是你真的把話說破了,今後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尷不尬的,有意思?”

“你就知道他一定不會接受我了?”喬羽反駁,“我一直覺得他不是不喜歡我,只是心裡記掛著工作,從來沒有過多考慮男女之事。說不定我一說出口,他就開始考慮了呢?”

喬愷就跟看二傻子似的看著她,“我的天,真難相信咱倆是從一個孃胎裡蹦出來的,這智商差距都快跨物種了!”

等到祝清晨和薛定離開老城時,天色已近黃昏,城門口已經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了。

祝清晨面色平平,與薛定一同跨越城門而出,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把什麼落在了城門裡,整個人都空落落的。

薛定看她一眼,“失望了?”

她低頭想了想,說:“是有點,不過失望也好,總要先失望一陣,才盼得來新的希望。”

他點頭,“就跟吃飯似的,總要先把昨天吃的都排空了,今天才有肚子吃新的東西。”

祝清晨很快反應過來,“你把我的感情比作是屎?”

薛定輕哂兩聲,長腿一邁,走前頭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祝清晨白日裡出門拍拍照,晚上回來吃個飯。兩人畢竟年紀相當,孤男寡女的,薛定在家養傷,她要跟著賴在室內,誰都會不自在,乾脆把空間騰出給他。

她從來都是個敏感的人,怕給人添麻煩。幾天下來,兩人相處得也算融洽。

週一清早,祝清晨剛起來,正在廁所洗漱,就聽見窗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跑步聲。

鏗鏘有力,伴隨著男性響亮的號令,隨即,無數人的應和聲響起,震耳欲聾,驚得她手一抖。

薛定在廚房裡熬粥,聞聲往陽臺上走,恰好與從廁所裡跑出來看熱鬧的她撞見。

她嘴裡塞著牙刷,白色泡沫粘在嘴角。被他撞見,她取出牙刷,稍微用手抹了一把,“外面在幹什麼?”

薛定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就看見一大批武裝警察正急匆匆往巷子另一端跑去。

整齊的深灰色制服,外頭還套著軍綠色的防彈背心,個個拿著防爆盾,扛著槍。不止武警,再往後看,軍隊也出動了。

為首的警官高聲下著命令,用的是希伯來語。巷子里人頭攢動,喧譁不已,那命令聲必須仔細辨認才能聽出一二。

祝清晨在他身後探頭,“他們在操練?”

“不是。”薛定只來得及說出兩個字,就大步流星走回客廳,拿起手機給喬愷打電話,“耶路撒冷的小學出事了!你和喬羽立馬趕過去——”

話沒說完,被喬愷打斷了。

“剛才接到消息,特拉維夫市政廳被遊行示威的群眾堵得水洩不通,我和喬羽正往那兒趕,現在恐怕回不來啊!”

薛定一頓,當機立斷:“行,那你們去,注意安全。”

喬愷一下子警覺起來,“那小學那邊怎麼辦?你該不會——”

“我去。”言簡意賅的兩個字。

喬愷正欲嚷嚷,薛定已經結束了通話。

他把手機扔在茶几上,立馬回臥室換衣服。工字背心外頭套了件素白色短袖,有些緊身,繃得手臂和腹部的弧度畢現,都是緊實的肌肉,男人味十足。

他走出來時,祝清晨看見他在往腰上別什麼東西,黑乎乎的一塊。

短暫地反應了一下,她認出來了。

那是槍。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見真正的槍,短小而冰冷,令人不寒而慄。

她含著滿口泡沫,迫不得已從茶几上抽了張紙,悉數吐了上去,抬頭問他:“你要去現場報道?”

“嗯。”

“可是你還有傷,不能劇烈運動。何況喬愷和喬羽都去特拉維夫了,你沒有攝影師也沒有接線——”

“我一個人就行。”

祝清晨聽不明白希伯來語,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從薛定和喬愷的對話裡也僅僅得知出事地點在耶路撒冷的一所小學。

那裡出什麼事了?薛定竟然往腰上別了槍!

她聲音緊繃,“可你身上還有傷——”

薛定看她一眼,聲音肅冷,“很快有人連命都要沒了。”

她的眼前驀然閃過在中餐館門前被槍殺的男童,瘦小的軀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目圓睜。

有些呼吸不上來。

祝清晨頓了頓,說:“我跟你去,說不定能幫上點——”

“你留在這兒。”他斬釘截鐵打斷她。

“可是你有傷在身,我跟你去還能——”

“你留在這兒,哪兒都不許去。”

十一個字,前所未有地嚴厲,薛定面無表情地盯著祝清晨,近乎於下命令。

她鎮在原地,沒動。

“相機先借我。”他又說。

但也只是知會一聲,並沒有徵得她的同意,就已經把她擱在茶几上的相機掛在了脖子上。

祝清晨開口想說什麼,可最後也只能閉上嘴,什麼都說不出。

薛定轉頭往外走,走到大門口時,回頭看她一眼,“你能幫我最大的忙,就是好好待在這兒,不要受傷。”

砰的一聲,他的身影消失在緊閉的大門後。

祝清晨不受控制地跑到陽臺上,就看見他的身影很快從樓道里出現在巷子中。他走路時右腿還有些跛,原因是,大腿上有一道傷口,縫了十一針,還未拆線。

她又想起昨晚他做飯時,有隻胡蘿蔔滾落在地,他彎腰去撿,直起腰來的時候,疼得身子一顫,險些沒站穩。

這種樣子,怎麼去現場報道?現在都還在巷子裡和擁擠的人群艱難作戰……

祝清晨一咬牙,拿了茶几上的車鑰匙,換了鞋就衝出門去。

薛定在巷口被人攔住。

轉頭,那女人衣服都沒換,一身昨晚穿著睡覺的T恤、短褲,胸前還印著咧嘴傻笑的國寶,就連嘴邊都還沾著一抹已經凝固的泡沫。

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沒承想,太硬了。

男人的手臂積蓄著滿滿的力量,下意識使力,硬得跟石雕似的,握都握不住。

還好他回過頭來了,她趕忙鬆手。

他有些錯愕,“不是讓你——”

“我送你。”她指著巷口空地上的小破車。

“不需要。”薛定眉頭一蹙。

“這時候那邊出事了,警察封鎖現場,不會有車載你去的。你怎麼去?跑著去?”她已經按響了車鑰匙,解了鎖,往車裡鑽,“上來。”

男人立在外頭沒動。

她又不耐煩地按了聲喇叭,“就你光榮,就你偉大!行了行了,我保證就把你送到那附近,好像誰真想送死似的。”

薛定略微遲疑了兩秒,很快拉開副駕座的門,坐了進去。

他直起腰來時,祝清晨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他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痛楚。

呵,滿身的傷,這才養了幾天?

她收回視線,很快踩下油門,“你帶路。”

Chapter 05

別後匆匆

事發地點是耶路撒冷一所小學,三名持槍恐怖分子闖入學校,劫持了一整個班的師生——其中三十七名未滿十歲的小學生,一位二十八歲的女教師。

事情一發生,校方就已經進行了緊急疏散,其他班上的學生悉數跑出了學校,唯獨那一個班的師生被控制住了。

祝清晨趕到現場時,校門外已然拉起了黃線,無數重裝警察守在黃線外。

人群已經被疏散了很多,可有一群人還在要死要活地往裡衝。

警察拿著警棍和防爆盾不斷阻止他們,甚至發生肢體衝突,僵持不下。

小學就處於市中心的鬧市區,而今突然被拉起的黃線空出一大片來。

她停了車,薛定很快推門下去。

走了幾步,他回頭飛快問了句:“你的鏡頭焦距多少?”

“一百毫米,微距。”

祝清晨就站在車外,看著那群大概是家屬的人哭天搶地要往學校裡衝,又看著在黃線內匆匆消失在校門口的薛定,心裡異常不安,根本顧不上他的威脅。

她知道他為什麼罵髒話。

幹他這一行的,總不能趕在前線,貼人恐怖分子臉上去拍微距吧?要離得遠,要躲在暗處,必須用長焦乃至於超長焦。

站在黃線外,祝清晨遲遲沒有離去,她看不見學校裡面的場景,所以越來越不安。

一旁的人吵著要往裡衝,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卻又彷彿什麼都懂。發生這種事,至親骨肉被劫持,全世界的父母都是一模一樣的反應。

很快,又一批武裝警察扛槍持盾往裡去了。

三名恐怖分子持槍劫持。

一個班的師生總共三十八人。

已有四名孩童因吵鬧過度、試圖逃跑,被當場擊斃。

……

光是聽著,腦中就已經有了清晰的畫面,觸目驚心。

另一邊,薛定衝進了校門。

紅白相間的操場,滿眼清新的綠茵草坪,本該充滿歡聲笑語的學校如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充滿肅殺的氣氛。

一樓的盡頭處,隱約可以瞥見人影攢動的教室。

他沿著走廊靠近了些,在那教室前面有無數武裝警察持槍立在那兒,有人拿著擴音喇叭與恐怖分子喊話。可他們保持著安全距離,誰也不敢衝進去。

薛定高舉相機,努力從遠處往教室窗口聚焦,捕捉裡面的人影。

下一刻,那群武裝警察卻忽然大批撤退,步伐倉促,呼啦啦一下悉數往他這邊退來。原因是教室裡突然有孩子往外衝,一個人動,其他人也紛紛跟著跑。

三十來個學生一起哭喊著往外衝,場面一時之間極其混亂。

而那三名頭戴黑色面罩的歹徒就這麼衝了出來,其中兩個一人劫持了一個孩子,另一人劫持了那名二十八歲的女教師。

槍口無情地抵在人質纖細脆弱的脖子上、腦門上。

警察不斷喊話,試圖安撫孩子,安撫恐怖分子。

然而沒有用,孩童本能地朝著安全的地方跑,朝著警察撲來,絲毫不顧大人的指揮。

就在混亂之中,那名手中沒有劫持人質的恐怖分子操起機槍,朝著奔跑的人群就是一通掃射,口中大聲呵斥著“不許動”。

那是一幕極為震撼的場景。

在震耳欲聾的一陣槍響中,幾個孩子猛然間中槍——不是一槍,不是一顆子彈,是被掃射的機關槍突然命中無數槍。他們身子一軟,歪歪斜斜倒在地上,身下很快湧出大攤殷紅的血水來。

就在警察與恐怖分子之間的空地上,那幾名被掃射的孩童就這麼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前方已經有警察下意識伸出了手,想要迎接他們。還有警察拼命叫他們別動,別動,然而為時已晚。

那群孩子都像是啞了一般,幾秒鐘前還在尖叫、哭喊,不顧一切往外衝;此刻陡然間站定,一動不動,彷彿被抽走生命的玩偶。

恐怖分子大聲叫著“蹲下”。

滿面淚光的孩童們就這麼渾身發抖地蹲了下來,蹲在死去的同學身側,雙目驚恐地注視著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人。

更多鮮紅的液體在地上蔓延開來,而他們死死瞪著那一幕,卻不敢發聲。

歹徒還在對警察喊話。

警察依言朝校門口退,一步一步。

薛定離事發地點不過十來米,身後是一排鐵質垃圾桶,就在恐怖分子衝出來時,他想也不想便臥倒在鐵桶後面。

他並不知道,從黃線外堪堪可望進校門口,望見這一塊狹小逼仄的天地。因此,槍響時,祝清晨就看見他猛然撲倒在垃圾桶後的場景。

她並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只看見他一動不動趴在那裡,躬著腰,姿勢極為扭曲,卻還拿起胸前的相機,調好焦距,藉助垃圾桶的掩護,不斷按下快門。

劇烈的槍擊讓他的動作凝滯了片刻,然而很快,他又開始拍攝。

她清楚地看見,他的白T恤後面已經開始滲血,因為姿勢太扭曲,傷口又裂開了……

裡間的警察拿著對講機,外邊的指揮官也能及時得到信息,做出決斷。

祝清晨也就理所當然地知道了更多事情。

比如又有三名學生中槍身亡。

比如恐怖分子提出要求,要政府立馬調來一架直升機,供他們離開,否則就繼續殺害更多人質。

又比如,狙擊手已經在學校旁邊的高樓上就位,卻遲遲下不了手,因為三名恐怖分子都在周身綁滿了土質炸彈,還劫持著人質。一旦狙擊手稍有失誤,就可能射中人質,抑或引爆土質炸彈,令三十餘名人質和現場警察一同喪命。

指揮官最後的決策是,盡力安撫恐怖分子,以最短時間提供給他們所需的直升機。

因為直升機載人數有限,恐怖分子不得不放棄大批人質,至多攜帶一名幼兒同行。解救出剩餘人質,意義重大。

校內一直僵持著,直升機在十分鐘後抵達現場。

恐怖分子遲疑再三,釋放了大批學生,最後只留下一名九歲男童和那名青年女教師,三人開始緩緩朝校門口移動。

應他們的要求,警察也只能一步一步往校外退,始終與他們保持著距離。

直到最後,所有警察都退出了校門口,圍成了一個圓弧,直升機就停在那裡。

那架直升機至多能裝下四人,多一個都不行。

其中一名恐怖分子迅速放棄女教師,將她推搡至警察那邊。

警察接住了她,接住了滿面淚光,哭都哭不出聲,只是突然間癱倒在地、無聲啜泣的她。

黃線外,人群一片寂靜。

三名恐怖分子很快帶著男童開始上機,一人拎著他,槍口擱在他的太陽穴上,其餘兩人拿槍抵住牢牢捆綁在身體上的炸彈,手指正扣在扳機上。

一旦警察有所動作,他們就會引爆炸彈。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

只有祝清晨沒有。

祝清晨目不轉睛地盯著薛定。

當所有警察都退出了學校大門,當恐怖分子站在校門口,在那鐵桶後,還剩下薛定一人伏倒在沒人察覺的地方。

就連恐怖分子,都沒察覺到背後有人。

機艙門開了,三名恐怖分子就站在直升機旁,第一人開始登機。

因為飛機要起飛,所有警察都無聲地向黃線外移動,恐怖分子並未察覺到異樣。

也就在這個時候,人群深處的總指揮官突然無聲地舉起手來。

祝清晨看見了。

砰——

在他的手升至最高處時,三聲猛烈的槍響,同時在半空響起。

高樓上待命的狙擊手接受指令,搶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分別朝三名恐怖分子頭部開槍。

這是指揮官十分鐘前做好的決策,提供飛機給他們,為的也是這一刻。

除了那名男童,其餘人質都已經安全,警察借飛機起飛為由也向安全地帶撤離。這個時候狙擊手上陣,哪怕引發土製炸彈爆炸,也不會波及太多無辜的人。

可意外也出現在這一刻。

三聲槍響後,兩名恐怖分子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然而還剩下一名,僅僅被子彈擦過了臉,面罩被擦破一道口子,足以看清血流如注的一小塊面頰,卻沒有生命危險。

他又驚又怒地看著同伴倒在腳邊,忽然間爆發出憤怒的吶喊,拿槍抵在腰間,眼看著就要朝不遠處的人群撲去。

不好,他要發動自殺性襲擊!

然而人的反應速度總是有限的,當所有人反應過來,當所有的槍都對準了他,已經沒有人敢開槍了。

高速移動中的人是無法瞄準的,一旦命中他身上的炸彈,誰也說不清會發生什麼。

可難道就任由他撲進人群,引發人體炸彈?

千鈞一髮之際,從他身後的垃圾桶後方,忽然有人一躍而出。

因為恐怖分子身上綁有大量土製炸彈,奔跑的速度沒有那人快。幾乎是以肉眼難以辨清的速度,他就猛地朝恐怖分子撲了過去,並且一舉成功,將恐怖分子壓倒在身下。

沒有料到身後竟然有人,恐怖分子猛地被撞擊在地,手中的槍支磕在地上,脫手而出,又向前滑動了幾米。

他欲伸手去夠那槍,背上的人卻死死壓制住他。

他乾脆反身跟撲在背上的人扭打起來。

祝清晨幾乎尖叫出聲。

是薛定。

是薛定撲倒了他!

恐怖分子一身黑衣,還戴著黑色面罩,而薛定只穿著素白上衣,背上還有一抹刺眼的血跡。

兩人扭打在一塊。

所有人都驚恐地站在原地,就連警察也不敢上前。因為那人身上全是炸彈,誰也不清楚在扭打過程中,是否會引爆它們。

起初薛定還佔上風,可當那人發現他背部在流血時,便抓住了這一點,用手肘瘋狂地攻擊他的傷處。薛定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吃痛地悶哼出聲,而那人眼看著就要跑去撿槍。

一旦被他拿到槍,後果不堪設想。

幾乎想也不想,薛定半跪在那兒,從腰間猛地拔出了槍,朝著那人的腳開了兩次。

第一槍,沒中。

第二槍,那人一頭栽倒,距離地上的槍還剩下半米。

薛定忍痛爬起來,飛快地走到他面前,而他還在艱難地往槍那兒挪。

目光一動,也只是遲疑了那麼半秒鐘。

砰。

一聲。

砰。

又一聲。

砰。

再一聲。

還剩下的三顆子彈,被薛定悉數用光,每一槍都照著那人的腦門上開。

狙擊手離得太遠,警察不夠靠近,誰都不敢輕易開槍。唯獨他,就站在恐怖分子身旁,照著後腦勺開了三槍。

三槍爆頭,鮮血濺了他滿身。

那素白的T恤如今早已血跡斑斑,再分不清是誰的血跡。他的臉上掛了彩,在看清地上的人再也動彈不得時,慢慢地鬆了手,手槍啪嗒一聲落地,並沒有發出太大聲響。

然而街道上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

以至於手槍落地的聲音都顯得如此突兀,清晰可聞,傳入每個人耳中。

祝清晨尖叫一聲,竟然是第一個拉開黃線朝他衝上去的人,身後跟了一大堆警察,悉數衝進學校查看傷亡情況。

他滿身是血,眼神冰冷,就這麼站在那兒,竟讓人不敢接近。直到祝清晨跑至他身側,一把扶住他,神情焦急地詢問:“你怎麼樣?”

他彷彿這才意識到方才被人猛烈地擊中了傷口處,腳一軟,就這麼朝地上跪了下去。

祝清晨下意識抱住他,卻又因為體重的懸殊,險些沒站住,差點跟他一塊兒撲倒在地,好在一咬牙,穩住了,最終用盡全力抱住了他,讓他靠在她身上。

在這樣的時刻,她再也無暇顧及那麼多。

男人與女人以相擁的姿態抱在一處,他的頭搭在她肩窩,她的前胸與他結實堅硬的胸膛緊緊相貼。

那樣的擁抱太過於緊密,彷彿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她鋪天蓋地壓過來。

祝清晨穩穩地站住了,只停頓了須臾,低頭看著他,聲音堅定地說:“你放心,有我在。”

她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死命撐住,“我帶你回去。”

我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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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 · 有奖连载|《知是清晨来》第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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