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密档:中国对日受降中的“体面”问题

1945年8月15日,裕仁天皇向日本国民发表广播讲话,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向同盟国无条件投降。此后,同盟国及中、美、英、苏四大国军队陆续在各地举行了对日受降活动。在此过程中,作为盟军亚洲战场统帅的麦克阿瑟无疑是一个主导者,从8月19日在菲律宾马尼拉接受日本代表“请降”,到8月28日美军进驻东京,及9月2日在“密苏里号”上签署受降文件,他创造了受降仪式和程序的“模板”,被紧随其后在中国战区举行的受降活动所借鉴。在投降与受降的互动中,战胜国的诉求自然是张扬武威和荣耀,战败国则极力维护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核心的焦点始终是个“面子”问题。

美式受降“模版”

8月19日,前往马尼拉向美军“请降”的日本代表是大本营参谋次长河边虎四郎中将,及外务省高级代表冈崎胜男等人。在机场等待他们的,是麦克阿瑟的翻译科长西德尼·马希比尔上校。当河边向马希比尔走来时,马希比尔向河边举手敬礼——虽然马希比尔比河边军阶低很多,但作为战胜者主动向战败者施礼还是有点怪异。然而,当冈崎也伸开双手向马希比尔走来时,马希比尔“右手握拳,把大拇指朝上,作为非正式的施礼”。据说,这是“为了避免与敌人握手”,马希比尔“曾对着镜子把这个动作练习了20次”。看来,美国军人敬礼也是“内外有别”,大概作为“老百姓”的冈崎还不够格享受,握手这种“肌肤之亲”当然更不行。

民国密档:中国对日受降中的“体面”问题

威洛比少将拒绝与河边虎四郎握手的瞬间

在威洛比少将陪同下,河边一行前往马尼拉。在杜威大街上挤满了好奇的人群,一些美国兵调侃地学着用日语喊“万岁”(日军实施自杀式冲锋时的口号),不少菲律宾人则向日本代表喊“混蛋”或扔石块。对此,河边等人的应对态度是,“目不斜视,笔直地看着前方”。

河边等人被美军安顿在一栋两层楼公寓。吃完晚餐,带他们来到市政厅,被领到一个大会议桌前就坐,对面坐的是美国人。河边面对麦克阿瑟的参谋长萨瑟兰而坐,萨瑟兰宣读了麦克阿瑟的第一号总命令,指定各地日军应向谁投降:在中国本土、台湾和印度支那北部的日军应向蒋介石的中国国民政府投降;在中国东北、哈萨林南部和朝鲜的向苏联人投降;其余部队则向英国或美国投降。正式投降仪式将于9月初在东京湾的一艘美国军舰上举行。当河边站起身双手呈递日军部署和装备情况的文件时,萨瑟兰面无表情地以单手接了过来,这显然是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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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参谋长萨瑟兰单手接过河边双手呈递的投降文件

但真正的麻烦还在次日,参谋长萨瑟兰交给河边一份要由日本天皇发表的“投降文件”草案。河边站起身去接,因高度紧张竟然掉在了地上,急忙俯身捡起来,让随行的助手、纽约大学毕业生大竹贞雄少尉翻译。大竹刚念出第一句话——“我,日本天皇裕仁”——脸色就刷地变得惨白!因为天皇从来不用“瓦达库西”(我),而是用他专用的“朕”。河边一边听大竹颤抖地念着,一边不停地搓着双手,闭着眼睛,似乎忍受着极度痛苦。直到大竹说“奥瓦里”(完了),才在桌子上一拍,说:“希马依!”(完蛋了!)

作为日本问题专家的马希比尔,此刻在观察中已经洞悉一切:对日本人来说,让天皇说那些不加虚饰的词句,是极大的侮辱,这简直能让这几位代表“死在他们的椅子上”。于是,当日本代表忧心忡忡地收拾行装准备返程时,马希比尔和威洛比试图让他们宽心。“我可以肯定,”马希比尔用日语说,“最高司令并不是有意要在日本人心目中贬低天皇。”他告诉他们不要去管文件的措辞——这一点他会跟马克阿瑟去谈。马希比尔让他们“按照诏书的正式格式,以习惯用的落款”自己起草。马希比尔向威洛比解释了自己对日本人的许诺。在一旁的威洛比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日本代表连日来如此愁眉不展!

“威洛比将军,”冈崎激动地用英语说,“这是至关重要的。我真的无法向阁下解释究竟有多么重要!”

参谋长萨瑟兰认可马希比尔让日本人重新修改文件措辞的做法,但让他要向麦克阿瑟解释清楚。麦克阿瑟听完马希比尔汇报后,搂着他的肩膀说:“马希比尔,你处理得非常正确。事实上,我确实无意要在他(指裕仁)的人民心目中贬低他。”麦克阿瑟此时已经认为,通过裕仁能“最好地维持有秩序的日本政府”,从而实现此后的占领和统治。

8月28日,45架C-47运输机载着美军先遣部队降落在日本神奈川县厚木机场,“打前站”的是查尔斯·坦奇上校。这时,一群日本人呐喊着向这位第一个踏上日本国土的美国征服者涌来,坦奇心想,“这群疯子”就要来砍死自己了。但扑过来的其实是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日方接待人员,领头的是参谋本部第二部(情报)部长有末精三中将。

两天后,一架C-54大型运输机载着麦克阿瑟本人降落。麦克阿瑟点燃大烟斗,叼着它下了飞机,与稍早前先行抵达的艾克尔伯格将军握手,说:“从墨尔本到东京的路途真是漫长,不过,这好像是到了终点。”

麦克阿瑟一行前往横滨,在新大光明旅馆的临时司令部住下。晚上,日方准备了晚餐,有人提醒麦克阿瑟,日本人可能会在饭菜中下毒,麦克阿瑟笑道:“是吗?那谁都活不成!”晚餐后,军官们都聚集在麦克阿瑟的房间里,听他侃侃而谈:“弟兄们,这是军事史上的一次冒险。我们现在坐在敌人的国土上,只有这么一点军队(第11空降师),要看管住19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师团,还有7000万疯子。”但是,他显然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

正式的受降仪式于9月2日在“密苏里号”战列舰上举行。当日本代表上舰后,甚至不能确定该用什么样的礼仪,是该敬礼、鞠躬、握手还是微笑。这时马希比尔已经成了他们的“顾问”,他曾告诉他们说军人敬礼,文官脱帽鞠躬,并且——“我建议你们大家脸上显示出漫不经心的神色”。

马希比尔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份“体贴”属于分寸失当。

在“密苏里号”上日本代表面对盟军统帅麦克阿瑟等以稍息姿势站立

洽降代表今井芷江所见

8月20日,日本“中国派遣军”副参谋长今井武夫少将前往芷江向中国军队“洽降”(中方报道时的另一个词为“乞降”),接待他的是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的参谋长萧毅肃中将。这个接洽模式和规格,与河边虎四郎在马尼拉的待遇大致一样。

今井注意到了中方接待时的很多细节,比如当飞机舱门打开时,两位中国少校军官用日语自报官职和姓名,负责引导他们前往会场。后来的几天,这两位少校一直在招待所为今井服务。但到了南京正式受降的时候,今井才发现他们分别是新6军少将副参谋长陈应庄,及中国陆军总部上校参谋陈昭凯。

据载,当时中方在全军遴选了一些有留日背景的军官为受降工作效力。让他们临时“降衔”基于何种考虑,可以有多种解释,但总体效果是双方都感到满意:中方似乎做到了不以高规格接待今井,今井了解实情后又“对中国方面的照顾更加深了感激”。

民国密档:中国对日受降中的“体面”问题

日军洽降代表今井武夫少将和随员在芷江

令今井印象深刻的,还有中国陆军总部参谋处少将副处长钮先铭少将,及在会谈中担任翻译的王武少校。钮先铭的父亲钮传善,在“七七事变”后曾出任伪天津治安维持会委员兼伪社会局局长和伪教育局局长,汉奸身份应该没问题。但因为他1941年就去世了,这一家庭背景似乎没有影响到钮先铭的任用。据今井记述,早在北平时代他即与钮氏父子“很有友情”。这次在接触中,他从钮先铭的言行“甚至可以看出要警惕不致使败军使节负辱自杀”的关切。而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翻译王武少校,入学考试时的考官就是今井,据说其生母是日本人。

此外,陆军大学研究部主任徐祖贻中将和黄埔7分校少将高级教官曹大中,也在受降期间希望私下会见今井。徐祖贻和曹大中分别出身于日本陆大和陆士,被视为日本留学生老前辈何应钦的心腹。据今井披露,此二人参加受降工作却没有“特定任务”,实际上是为“建立中国军与日军今后的新关系为目的”,由蒋介石亲自授意安排的,何应钦都不了解详情。那么参谋长萧毅肃就更是“不了解其中真意”,所以没有安排他们与今井会见,因此此番未取得成果。

由此可见,在“洽降”这个环节,芷江比马尼拉至少在“知日派”接待人力安排上周到得多,当然也体贴得多。比如,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细节是:在布置双方正式会见的会场时,为了不让日方代表有“威胁性的压迫感”,中国方面本来考虑采用圆桌会议的形式,但临开会前美军代表(即柏特诺准将)插手干涉,才改成了长方桌面对面对谈方式。为此,“日本留学生出身的人们对此表示不满,以美国人不了解东洋道义而表示愤慨。”更不可思议的是,会谈结束后,据今井记述,“他们为我们顺利地完成任务而高兴,认为我们尽管是战败军的使节,并未曾有损于他们曾经留过学的国度的日本军人的体面,他们本身也觉得光彩,并互相拥抱流泪呢!”

尽管这是今井的单方面记述,但相信并非空穴来风,这些“知日派”私下大失分寸的感情表达,真是会让“密苏里号”上的马希比尔也感叹不如吧!

马尼拉请降,美军让河边带回的是裕仁天皇将要发表的投降书的英文草拟稿;芷江洽降,中国方面让今井带回的是给冈村宁次的第一号备忘录,规定日军投降的主要事项。此后两天,双方又举行了两次会谈,就落实备忘录及中方受降先遣人员进驻南京事宜进行商议。受命前往南京开设前进指挥所的中国陆军副参谋长冷欣中将,成了今井在回忆录中被嘲笑的对象,因为他再三要求日军提供一份誓约文书,以保证其进入南京后的安全。此时的“前进指挥所主任”冷欣中将,恰好和替麦克阿瑟“打前站”的查尔斯·坦奇上校形成了强烈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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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指挥所主任冷欣中将(前左2)在芷江

今井其人的经历,给人印象深刻的是特务生涯,但其实他在太平洋战争爆发时他担任过第141联队长,指挥过进攻菲律宾的作战,并不是一名纯粹的“办公室军官”。从冷欣的身上,今井似乎挽回了身为败军之将的面子,在回忆录中作了如下评论:

“关于这件事我认为,中国军对于迄当时为止夸耀不败的日本军,觉得并非凭自己的力量获胜,而是依靠盟军在其他战场胜利的压力,才名列战胜国之一,因而他们自己没有战胜的实感,对日军的畏惧心理尚未消除。不仅如此,给我的印象是,作为军人在战场上有这类言行,总觉得有些不恰当。”

另外给今井深刻的印象是,冷欣极为关注的是军械、军需品、设备和财产接受问题,再三强调要全部接受,并反复坚决要求日方拒绝其他势力的介入。今井记述,此后中国军队进驻的实际情况证明,几乎一切纠纷均围绕着接收武器和财宝问题而起,因此而导致“国民政府军队的威信一落千丈,国民政府的前途也岌岌可危了”。

今井还记述了耐人寻味的一笔,当时美军代表柏特诺准将也参与了会谈:“美军所关心的,集中在俘虏一点上,其言行完全是事务性的,谈判间毫无感情可言,与中国方面对照,印象特别深刻。”柏特诺准将是史迪威的部下,曾在缅北指挥驻印军打过仗,说话像“打机关枪”一样。据档案文献记录,柏特诺的讲话岂止是“毫无感情可言”,他要求日军“提交有关俘虏的全部材料,相信日军必能确实保管关于死亡、伤害、病状等详细记录报告,而不使此项记录出现烧毁或遗失等情事”,“美军将据此对日本军采取决定性的处理方针”。这明显是在威胁和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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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代表柏特诺准将(前左1)和中国陆军参谋长萧毅肃中将(前左2)在洽降现场

进见、军刀与回礼

中国自古以来在外交场合的传统是讲究“不卑不亢”,但实际上卑与亢均应源于自然的情感,心里没有而强努出来的卑与亢,最终会漏出底色而进退失据。

冷欣率前进指挥所到了南京以后,发现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危险,且到达后即获得今井的安全承诺,得以前往紫金山拜谒了中山陵,回城后发现今井还在沿途布设了警卫,一律背向道路持枪而立,礼节颇为周到,腰杆子和口气就渐渐地硬了起来。

当晚,日军派人来中方前进指挥所所在地萨家湾原铁道部宿舍交涉,请冷欣明晨前往原外交部所在地的日军司令部与冈村宁次会面。冷欣让主任参谋陈倬出面应对,闻报后拒绝了日方的要求。日方说:冈村是大将,冷欣是中将,所以应该是低阶级的进见高阶级的。中方回应:日军是向我投降,不是对等交涉,故不能论阶级。一次不成,日方又来了第二次,这次的主张是:中日双方主官,都去何应钦总司令从前的住宅会面。冷欣闻报后,召集人员再开会研究,表示:冈村应到我们这里来,这是毫无问题的事,日方的新要求应予拒绝。最后,冷欣指示陈倬如此回复:冈村大将来见时,自己可步出室外欢迎他。按此条件,直到夜半过后,中日双方终于把次日会见的仪式说妥。关于此事,冈村宁次在回忆录中留下了一笔:“冷欣中将是完全不了解日本情况的人,在初次见面时表现了胜者对败者的严厉态度。”

此前的9月2日,日军参谋部经多次商讨,向中方提出了一份“有关停战协定之请示事项”,在所列五条八款要求中,第一条第二款即为“请允许指挥官携带刀剑返回日本”,但被何应钦拒绝;但其他条款则全部允准,甚至包括“允许携带武器到乘船地区”。可见,何应钦是深知日本军刀在“面子”层面的重大意义。

冷欣后来在回忆录中披露,在关于日本军刀的处置方式上,事先的交涉颇费周章。“因为日本军官的威仪,平日就表现在这把代表武士道精神的军刀上。虽然日本投降了,但日军仍极力希望保持最后的尊严;如果硬性规定在签字之日不得佩戴军刀入场,日方也只好俯首听命,不过好像太不给他们面子,假使因此恼羞成怒,使出武士道切腹自裁的精神来,不愉快事件正好发生在投降签字前夕或典礼进行当中,那才是不可想象的损失!”

请注意,冷欣这里说的还不是举行缴刀仪式,而只是摘下佩刀入场的问题。实际上,后来在美军、英军各战场的受降中,仍有缴刀仪式;中国第11方面军孙连仲部在故宫太和殿举行的受降仪式中,也有令日军缴刀的环节,都没有发生什么“剖腹自裁”的事件。可见,这份“体贴”还是有点一厢情愿。从芷江洽降到南京签字,似乎中方格外担心日军将领自杀,认为这会给受降活动“搅局”,为此蒋介石还专门安排邵毓麟与冈村谈心开导他,冈村也表现出就坡下驴的态度,获得了不少意料之外的关照。实际上,只要稍微深入些了解即知,在天皇诏令投降之后,即便冈村想自杀,也得先把收拾残局的责任履行完毕之后再办,绝不会不开眼到在受降过程中撒泼,那不是日本武士道所理解的“尊严”。在东京的日本陆军大臣阿南惟几大将,就是硬着头皮把天皇发布投降公告的事应付完了,才在8月15日凌晨自杀的;他若是提前辞职,当时负责投降的内阁就得重组,那就把投降的事情耽搁了;但他并没有那么干。

后来为中方解困的是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在此期间盟军总部通知中国方面:(一)日军缴械时,不举行缴出副武器(指军刀)仪式;(二)日军代表正式投降时不得佩带军刀;(三)日军所有军刀均应与其他武器一并收缴,正式投降后即不得再行佩带。并云“以上规定,在中国战区一律适用”。如此,就把此事“一揽子”解决掉了。

民国密档:中国对日受降中的“体面”问题

各战场受降时举行缴出军刀仪式的并不少见

此外,经常被人们议论的一个“面子”问题是,在正式受降仪式上,何应钦接过日方呈递的降书时,有没有向其弯腰鞠躬?在比较常见的几幅新闻照片中,日军参谋长小林浅三郎中将向何应钦呈递冈村宁次签好的降书时,腰确实挺得比较直,而何应钦则有点弓腰;小林是双手呈递,何应钦也是双手接过。

关于这个细节争议很多,多年以后冈村宁次与何应钦再见面时也曾专门谈及,并把它“坐实”了:

冈村宁次:……本来预先排定我们进场的时候,应向全体敬礼,何先生等不必还礼。可是最后我在投降文件上盖章,而由小林总参谋长呈现给您的时候,您却站起来给他回礼。后来外国顾问团有没有抗议?

何上将:是的,他们曾经说到。

冈村宁次:我看到这种情形,大受感动,西洋的道德观念和我们的究竟有些不同,何先生的人品、风度,实在使我佩服。

何上将:哪里,彼此彼此。

(援引自1956年日本《文艺春秋》杂志四月号)

但是,也有一张照片显示,在此后何应钦将蒋介石委员长的第一号命令递给小林时,却是单手递给,而小林是双手接过的。这从“效果”上说似乎是扯平了。可惜这幅照片不常见,拍得也比较模糊。

另外,在中方拟定的《接受日本投降仪式程序》第八条规定,“中国王俊中将(时任军训部次长)引导日军投降代表入会场,先到规定地位立定,向何总司令一鞠躬,何总司令命坐后,各依规定之席次坐下”;及第十四条规定,“何总司令宣布日本代表退席,仍由王俊中将引导该代表等退至规定位置,向何总司令一鞠躬后,再导出会场”。即,仪程预先规定了日军代表应两次向我方鞠躬,而我们不必还礼。但据中央通讯社后来发布的官方报道,当日军最后一次集体鞠躬时,“何总司令曾起身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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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应钦接过小林浅三郎呈递的降书(右面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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