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熟了(牛永超)

西瓜熟了(牛永超)

每年麦收的时候,早种的西瓜就开始上市了。看到街上的卖瓜车,儿时家里种瓜的情景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从我上小学开始,我家几乎每年都要种上一片西瓜,少了自己吃,多了就拉到市场上变卖。从培育瓜苗,到种瓜、盖地膜、打瓜头、压瓜秧,这些活儿都是大人们干的。小时候我主要管看瓜,长大一点儿后就负责摘瓜、跟着父母进城卖瓜。当然,吃瓜是少不了的。

上高中以前,每年暑假我都要到瓜地看瓜。西瓜长到七分熟的时候,看瓜人就进场了,刚开始只在白天看,以防有人糟蹋生瓜。有了熟瓜以后,就要在瓜地里搭建庵棚,白天晚上都离不开人了。

刚开始看瓜,瓜地里还有一些空白处,父亲要求我割掉瓜秧周围的草,以免影响瓜的生长。等瓜秧把地罩严实了,我就不再割了,任凭草恣意疯长。

我舅爷是瓜师,父母亲从他那里学来了种瓜的手艺,我家的西瓜每年长势都很好。站在地头,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大片,瓜秧深的能没到我的膝盖,等瓜秧塌落下去之后,遍地都是大小不一的西瓜。父亲在瓜地里上些榨油的饼,西瓜就格外甜。

看瓜的生活自由而有趣。几家瓜地相邻的小伙伴,经常会聚在一起写暑假作业、打纸牌、玩游戏、看故事会,或者天南海北地吹牛。有时,大家薅一些兔尾巴草上面的毛穗,发挥个人的想象力随意地编些东西,要么就跑到旁边的庄稼地里逮蝈蝈,用笼子装着,比谁的蝈蝈叫声大。临近中午,大家轮流回家吃饭,或者帮助他人捎饭。

刚放假的时候,不想写暑假作业,我每天都要在瓜地里转悠几圈,看看哪个地方结的瓜多,哪个西瓜快要熟了,遇到被地鼠啃烂的或是浸了雨水的西瓜,就顺手摘了扔掉,看到长的端正个头又大的西瓜,就在瓜皮上做个记号,留作瓜种。有时我父亲来瓜地,看到我正在“巡视”,他就会笑着问我:“记住总共有几个西瓜了吗?”

我家除了种西瓜,还种甜瓜、南瓜、笋瓜、菜瓜等,瓜地四周还要种上一圈“叶里藏”豆角。我爱吃甜瓜,至今仍记得那时种的甜瓜品种,像蛤蟆皮、老婆面、落花甜、青皮、白沙蜜等等。现在市场上仍然有人在卖白沙蜜甜瓜。

西瓜熟了(牛永超)

看瓜的时间长了,我总结出了一套判断西瓜生熟的方法,即“一看二摸三听”。一看就是看瓜蔓,离西瓜最近的瓜秧上的瓜蔓,如果有三到五个都是干的,瓜一般是熟的。二摸是用手摸瓜皮,生瓜的皮是涩的,瓜熟了后皮是光滑的。三听,就是用指头弹瓜皮,听发出的声音。如果发出“噔噔噔”的脆音,西瓜是不熟的,相反,熟瓜的声音比较闷,如果抱起来放在手上拍的话,“通通通”的声响会有穿透感。

我父亲总是用双手把瓜抱起来挤,放在耳边听,如果听到有“滋啦”的声音,就认为瓜熟了。但这种方法并不可靠,因为大人的手劲儿大,皮薄的沙瓤西瓜,即使是半熟,用力挤压也会发出声音的。

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家也是年年种瓜,可是她父亲并不懂得瓜熟,往往请人帮忙摘瓜。有一年暑假,我去同学家里玩儿,正赶上她家的西瓜该摘了。我就自告奋勇,承担了摘瓜的任务。她父亲刚开始对我不放心,切开几个看到都是熟瓜后,就连连夸赞我“能干”,逢人就跟人家介绍我“会摘瓜”,好像女孩子懂瓜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赶上父母亲忙于农活,摘瓜和拉瓜就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下午四点多,太阳已不算太热,我就开始下地摘瓜,弟妹们负责把瓜集中在一起。一块地的熟瓜摘完了,我就回家套牲口把瓜拉走。

记得有一次,摘瓜前两天刚下过雨,通往村口的路上积了不少雨水,能到我的小腿肚儿那么深。我赶着骡子拉着一车瓜往回走,不想骡子脚下打滑,趔趄了一下,装在最上面的那袋西瓜就向下滚。我急忙接住袋子,吆喝牲口停下来,可它根本不听。我只好抱着足有六十斤重的西瓜,在后面追了几十米,累得气喘吁吁。

家里种的瓜吃不完,农民们就想着卖掉换钱。我是家里的老大,经常跟着父母亲赶着牲口到城里卖瓜。县城里的人口流动大,人民路两旁种了许多法国梧桐,树荫也多,很多瓜农都到那里叫卖。人民路是主干道,县里对环境卫生抓得严,刚开始要求给牲口臀部套“便袋”,后来干脆不让在那里卖。没办法,我们只好到别处,常常被城管追来撵去,我那时特别恨城管。现在,每当看到从农村进城的卖瓜车,我就会想起曾经随父母卖瓜的情景,不由地多买上两个。

西瓜熟了(牛永超)

母亲在卖瓜时恨不得节约每一分钱。她经常带一大瓶开水,有的买瓜人看到了问:“拉一车西瓜还带水,渴了怎么不吃瓜?”母亲就笑着说:“西瓜吃多了,还是开水解渴。”每当有顾客要求先切开一个看看生熟时,她就拣小点儿的西瓜切,顾客走了后,让我先吃,我吃不完,她就接着吃。她常常让我一个人去吃午饭,给她捎上两个包子,连一份凉皮都舍不得吃。有时太阳快要落山了,西瓜还没有卖完,我们只好几分钱一斤就处理了。

一次我和母亲在县城南关桥头卖瓜,一个上午没有卖掉几个。中午两点多,太阳烤的大地发烫,很少有人从那里经过,我坐在树荫下昏昏欲睡,迷迷瞪瞪中听到有人说要买瓜,母亲给对方称了后,收了一块钱。那人就蹲在树下吃瓜。我抬头一看,是我初中的一个语文老师,就叫了一声“刘老师”。母亲一听说对方是我的老师,坚持要把钱退回去,老师说什么也不要,骑上车子走了。母亲为此感到内疚,一遍遍地说“咋能要恁老师的钱嘞?”

无籽西瓜是杂交品种,虽然皮厚,但是特别甜,因而很热卖。我们那里的农民没有掌握这项种植技术,就到临县去购买,拉回来贩卖。当年我父亲也是其中的贩瓜人之一。

西瓜熟了(牛永超)

下午五点多,父亲就赶着骡子和村里几个人结伴上路了。他们至少要走上四五个小时才能赶到中牟县城,在西瓜交易市场的附近找个地方卸牲口,把牲口拴好后,轮流躺在架子车上睡觉。第二天上午买了瓜,下午早早就到家了。有时父亲会在早上四五点钟出发,瓜拉回来都是晚上八九点了。一斤赚一毛多,一车瓜能赢利一百元左右。

西瓜罢园的时候,摘回来的瓜是不卖的,留作自己家里吃。我妹妹爱吃西瓜,有时半夜醒来,还要吃一个再睡。两斤以内的西瓜她从不切块儿,直接用刀子把瓜皮削掉,底部留一块儿瓜皮用手托着,一气儿就吃完了。

吃了西瓜后,我总是把瓜籽淘洗干净,晒干了收起来,等看露天电影的时候磕着吃。厚一点儿的西瓜皮,奶奶就会洗净把皮去掉,晒成瓜皮干儿,放到冬天做炖菜用。

那时家里没有冰箱,想吃凉一点儿的西瓜,我们就用刚打出来的井水浸泡。我家门前原来有口井,父亲曾经用篮子装上四五个西瓜,用绳子系着放进水井里,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树上。泡上两三个小时后再取上来,西瓜吃到嘴里又凉又甜。就这样每天吃上几个,到中秋节还有西瓜吃。

最近几年土地少了,母亲就在花生地里种上十几棵西瓜。每年我放暑假了,瓜一熟母亲就打电话告诉我,等着我回去吃。虽然我在城里经常能买到西瓜,但母亲种的西瓜更甜,更让人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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