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大地震中倖免於難的人現在都生活得怎麼樣了?

成雪濤


嚴志剛

大蘭,32歲,地震中兩個孩子都沒了;

二妹,29歲,地震後徒步翻越40公里倒塌的山體去尋找女兒;

小美,28歲,地震後全家被封在山裡40多天,我們是他們全村見到的第一批從廣州來的人………

5.12大地震後第42天,作為一名社工老師,我和同事們一起到了地震中心映秀鎮的張家坪,開展災後社會工作。其實在當時,我們只是憑著一股子熱血“幫助災區人民”去的,但社工的訓練也讓我們知道,不能過高估計自己的能量。面對這樣巨大的災難,不管是中國社會工作這個年輕的專業,還是作為我們個人,都沒有經驗也沒有準備。我們只是想,能夠去到哪裡,陪伴那些受災的家庭,力所能及的做些什麼。原定的目標是在災區駐紮兩個月,後來,我們的社工站一直延續到現在。

2008年7月,在板房社工站前和當地婦女的合影。圖片中的當地婦女並未出現在本文中,請勿對號入座。圖片最左邊是閆紅,當時是中山大學社工碩士,最右邊是我。


十年了,我在第一次進入映秀所見到的那幫女人,她們的生活有各種各樣的變化。

大蘭

32歲的大蘭,地震中失去兩個孩子,她想方設法要和地震前已經離異的前夫重新在一起,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有信心重新生一個和失去的孩子“長的一摸一樣的孩子”。我記得大蘭這樣跟我說:“我的兩個孩子,大的長得像我,小的長得像她爸爸。將來再生一個,不是像我就是像她爸爸。總有一個會回來的。”抱著這樣的信念,即便她和前夫有各種各樣的矛盾,發生過各種各樣的爭執,她就是在最痛苦的時候也堅決不放棄,要和前夫綁在一起。懷孕兩次,最後一次成功了,她生了一個和原來的小女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嬰。為了照顧好這個孩子,她和前夫離開了映秀,搬到都江堰租了房子,安心照顧嬰兒。我記得2009年的年底,也就是地震過了一年多以後,我到都江堰去看她。房間很小很亂,但是全家人都喜氣洋洋,包括她的前夫(在保守的農村,他們一起生了孩子但仍然沒有結婚,因為他們的關係實在是太糾結了,在這裡我就不多描述了。)她一再告訴我,新生的嬰兒有多麼像她的小女兒,連笑的聲音都一樣,笑起來臉上那種狡猾的小表情也一樣。她眼中帶著幸福,告訴我:“這一定是我的女兒託生的。”在一個女兒身上寄託著兩個女兒,我永遠也忘不了大蘭那一刻的表情。

當時我們想要把婦女組織起來繡花,轉移她們的注意力,療傷生產。板房太熱,婦女們寧願坐在廢墟上勞作。


2010年夏天,我又去映秀,大蘭和前夫已經復婚了,雙雙回到了映秀。在政府新建的兩層樓房裡,她的家有三個臥室,一個大大的廚房。她做起了“社區廚房”的生意,社工幫助招攬生意,客人主要是各地來災區學習、探討“災後重建”的公益人士。生意時好時壞,她有點發愁。看到孩子,立刻又眉開眼笑。

2011年,大蘭和丈夫買了一輛大卡車,租給別人運貨。她又在映秀街面上開了一家火鍋店,生意比“社區廚房”要好,只是她更加忙碌了。孩子就放在火鍋店,不能離開視線。

從那時到現在,我沒有再見過大蘭,只是經常翻看她的朋友圈。她不再提以前的孩子,最喜歡發“晚安,親愛的”,不知道發給誰,我也不敢問她。遇到其他地方發生災難,比如暴雨、車禍、兇殺,她會轉發並配上祈禱的手勢。四川其他地方發生地震,比如雅安,她都會第一時間組織姐妹們去救災。每年的5.12,她會懷念普遍意義上的地震受難者,祈禱災難不再發生。即便她從來不再提以前的那兩個女兒,但我知道,正如她所說:“這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痛,會帶到棺材裡。”


二妹

二妹,地震那年她29歲,地震前她幾年她就離婚了,女兒一直跟著爺爺奶奶住。地震發生後,她翻山越嶺去找女兒,徒步翻越滑坡的山體四十多公里。她說,看到了河裡有死豬,其他的就說不下去了……震後她在社工站幫忙做飯,參加社工舉辦的各種活動,人聰明伶俐勤快,又沒有家室負累,2010年,社工站把她正式吸納為社工一員,到成都的站點去服務。在成都,只有小學程度的二妹,學會了打字、上網,還無師自通學會了網戀,令社工小妹們都深感欽佩。2011年,二妹和網戀對象再婚,離開了社工站。我曾經去她對象(那時還沒結婚)住的地方看她,那是成都的一個工地,工人們住的也都是臨時板房,和我們在災區住過的很像。她對象是一個江蘇的工程師,工頭,所以自己有一間單獨的板房,比其他人條件好了不少。那間房大概有兩張床大小,只放了一張床,上面擺了粉紅色的床品,一看就是她的審美觀。窗臺上放了一面圓圓的小鏡子,令我印象很深刻。因為她永遠都是化著精緻的眉毛和眼線,塗著顏色鮮亮的口紅,頭髮梳的像一面小瀑布從肩上垂到腰彎。你很難想像她是用這麼一面小鏡子在這樣一個地方完成這麼一個美妝工程的,每天每天。我問二妹,穿著超短裙走在工地上工人會怎麼看她?她說工人都知道那是大哥的女人,對她特別仰慕。寫到這裡,我眼前又幻化出她穿著超短裙扭著扭著走過工人群體的那一瞬間,忍不住笑了,這個生命力旺盛的女人啊!

我們在板房的空地上繡花,聊天。


二妹結婚以後我又看過她兩次,一次是在板房,她奶著孩子,妝仍然化的細細的,只是人胖了二十斤,超短裙是穿不了啦;第二次是在映秀,她也分到了災後重建的新房子,孩子大了一些,她瘦身成功,上下兩層樓給她收拾的比任何一家都要雅緻。她一定要留我吃飯,一手抱孩子,一手麻利地切菜做飯,不一會兒飯菜都上桌了。我還記得她誇我的戒指好看,我就立刻脫下來送給她,當作慶賀她結婚、生孩子、喬遷新居的禮物。她那驚喜的表情嚇了我一跳,因為並不是專門買給她的,並且還承擔了這麼多的祝賀名義。我很後悔沒有好好準備給她、給孩子的幾份大禮。因為我太喜歡她開心的樣子了。

丈夫的成都工程結束了,二妹帶著孩子跟著回了江蘇老家。我以為以後就見不到她了。沒想到我們都用上了朋友圈,聯繫重新建立起來。我才看到她已經又搬家到新疆了,帶著孩子坐著飛機來回新疆、江蘇、四川。她發的照片都是修圖的,從照片上看她比以前更美,妝畫的更精緻。很難想象她是當年那個一邊抽泣著一邊在滑坡的山路上走了四十公里的女人。

小美

小美家住在深山裡,地震把山路都堵住了,全村人一起被困在山裡40多天,電話也不通,也沒有網絡。小美說:她以為天塌了,以為自己一輩子也走不出去了,以為世界把這個羌族村寨完全遺忘。沒想到,40多天後,軍用卡車開進了山裡,全村沸騰。而我們租用的當地的小貨車,是除了軍人之外第一輛進山的外地車。地震結束後小美做起了保險,生意特別好,家家戶戶都買。小美經常給我發信息,內容基本就是祝福健康平安,不要忘記買保險(所以我也買了很多份保險)。她在都江堰買了房子,但並沒有徹底離開小山村,而是用政府發放的賑災費用,重新起了兩個大房子,羌族風格,裡裡外外刷的雪白……

2008年8月,我們在映秀鎮張家坪的臨時板房裡辦了一個羌秀展。長頭髮的就是二妹

十年過去了,我追蹤著她們的故事,她們也追蹤著我。都是女人,曾經一起在天災面前相逢過,彼此鼓勵過,這是我們不容易替換的友誼情結。她們都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家庭,新的職業和新的人生。但我知道,傷痛一直在她們心裡,她們不會也不願意忘卻。更好的生活,是為了更好地為過去找到意義。


裴諭新

我是唐山大地震的倖存者,那個時候我只有六七歲,雖然這麼重大的災難能夠記憶猶新,但說到生活,感覺影響並不大,我沒有留下任何傷殘,家裡的房子在第一次大震中並沒有倒塌,是晚上那次大的餘震摧毀的,這時候我們已經都轉移到安全地帶了。

那一晚天氣異常悶熱,村裡死了個人,父親去幫忙,後半夜才回家。回家後因為天熱,父親沒有躺下睡覺,拿著扇子在扇,父親回家的動靜驚醒了我,所以地震的全過程我基本都是清醒的,沉悶的聲響由遠而近,同時伴著地震光,1976年,正是文革時期,中蘇關係緊張,父親一開始以為是爆發戰爭了,蘇聯人打過來了,睡在廂房的爺爺經歷過1945年灤縣大地震,反應較快,迅速跑到院子裡喊父親的小名,說地震了快跑。母親抱著弟弟,父親一隻胳膊夾住我,從窗戶跳出去,到了院子裡時地震波已經減弱,如果房子在地震中倒塌,除爺爺外,我們一家肯定就埋在廢墟里了。

都說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這在城市環境裡才適合,在農村,跳出窗戶就可以逃生,如果能迅速判斷是地震,還是有逃生機會的,不要被謠言誤導。爺爺站在院子裡喊我們時,地震波正強烈。如果反應迅速,三秒時間就可逃到戶外。逃生機會還是有的。

閒言少敘,說說地震給我們造成的影響吧,傷痛大同小異,也沒什麼可以重點描述的,在大震中,讓人感觸最深的就是群體關係的進一步加深。在沒有大震前,人們自己過著自己的小日子。鄰里關係只能算融洽,但到底感情有多深?有多牢固?沒有什麼直接概念,但是在重大災難面前,很多平時看不到、體會不到的東西都顯現出來。

我家左鄰右舍大部分都順利逃了出來,幾戶大概二十多人幾分鐘內就聚在了一起,大震之後餘震是非常頻繁的,而且震級也較大,驚慌失措,剛從死亡線逃出來的人們隨著餘震的發生,恐懼在一步步加強。每當有餘震發生,所有的人手拉這手,圍成一圈蹲下,想法很簡單,如果死了,大家可以死在一塊,相互之間牽的得手成了一種心裡慰藉。在面臨死亡時,恐懼感弱了很多。第一次感覺到,除了自己的親人,身邊的人原來和自己距離這麼的近,這些感覺對我以後的處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不知多長時間,驚慌的人們開始注意到附近的鄰居少了幾個人。於是大家趕緊過去找。靠邊的一家房子因為缺少鄰居牆壁的支撐倒塌了。東屋是奶奶和六歲的孫子,西屋是母親帶著三個女兒。

大家在廢墟上喊著他們的名字,母親有了回應,但她堅持要大家先救東屋裡的祖孫兩個。我以為她一定沒事,祖孫兩個救了出來,奶奶無大礙,六歲的孫子腰部受了點輕傷,被建築物掛了一個口子。當那位那位母親快要得救時,爺爺把我帶離了現場。

後來才知道,那位母親被一條橫樑砸中,整個骨盆粉碎性骨折,兩腋下蜷縮著的二女兒和小女兒全部遇難,大女兒獨自睡倖免於難,事後我一直在想,這位母親當時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自己的骨盆粉碎性骨折,卻堅持要大家先救兒子和婆婆,自己在廢墟下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這時候她知道自己的兩個女兒已經沒有希望了,兩個孩子都在他腋下的位置,他摸得到,她粉碎的骨盆不足以給兩個女兒支撐起足夠的生存空間。他的所有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早已忘卻了自身承受的痛苦。這也是我對母愛這種偉大感情的最直接感觸。

造化弄人,這位母親雖然落下殘疾,走路一瘸一拐,但活了下來,而她的兒子卻在三年前的一場車禍裡失去了生命。她的兒子只比我小几個月,和我一起長大,是真正的發小,在他出殯的那天,我一直在場,我發現他母親沒有怎麼哭,整個人變得很木訥,一直處在愣神的狀態,別人有時喊他兩三聲都沒有反應,我知道,經歷過這麼多的母親,在兒子突然離開時是難以接受的,在心理學上講,會產生一種應激反應,她會在潛意識裡逃避,認為這只是一場夢,不是真的,夢總會醒來的。所以並不會像影視中那樣悲痛欲絕,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類似的事情在我們身邊並不少見。在重大打擊下,有些人行為反常,一會悲痛欲絕,但過一會和別人說話時又像沒事人一樣,其時這是大腦保護機制在起作用,在潛意識裡讓人“忘掉”痛苦的事情,但這種“忘掉”並不是真的忘掉,只是在不經意間,短時間內讓你暫時脫離這個環境。

經歷過生死的人會更能體會一些別人體會不到的東西,在這方面說,他給我們帶來的不全是痛苦,也有積極的一面。在大災難面前,每個人都像親人,相互幫扶,相互鼓勵,震後的救助過程中感人至深的場面多次出現出現,當時獲得的食物大家一起分享,我家門口用蘆蓆搭了防雨的簡易棚,男人們都去廢墟下救人,女兒們從危房中搶出糧食做飯,蘆蓆棚下基本沒有了小家的概念,所有的人彷彿就是一個大家庭,早已不分你家我家。人多睡不下,爺爺帶我去生產隊的麥秸垛上掏洞避雨安身,把蘆蓆棚讓出來給受傷的人住。

後來在我的成長過程中,處事態度是不設防,假定身邊的人都是好人,為此我吃過不少虧,但我一直未改變,因為在我幼小的心靈裡早已撒下了一顆友愛的種子。災難面前,每個人都放棄了成見,都能融洽相處。廢墟下的一聲求助,使多少趕往親戚家的人半路停住腳步,我統計不出來,但從小我就聽著這些事蹟長大,一直被感動著。如果沒有這樣的災難,也許你永遠難以發現,原來身邊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人,內心中卻充滿著人性的光輝、


山野論史

在災難面前,有幸所學專業能夠守護人民生命健康。我院也參與了災區人民救援。災難發生太突然,及時的救援不僅考驗專業技術,也考驗寫協作能力。希望經過救援的災區人民能夠過上平靜的生活。我院在汶川地震和雅安地震中都立即派出專業救援團隊,給與災區人民醫療支持。





(上午11點32分,我院專家與武警戰士一起將傷員緊急送往急診室)



(11點37分,神經外科黃威副教授為傷員剪掉頭髮,胸外科劉文亮副教授進行身體檢查)



(11點38分,麻醉科戴茹萍副教授發現傷員氧飽和度85%,立即為其吸氧)



(11點41分,家屬忍不住上來看看病人)



(11點49分,頭部傷口充分暴露)



(11點51分,消毒傷口,做好手術準備)



(11點52分,局部麻醉)



(11點54分,縫合傷口)



(12點12分,頭部包紮)



(12點14分,頭部傷口處理完畢)



(12點16分,主刀專家完善相關記錄)

希望震區人民能夠恢復健康,恢復平靜生活。

多難興邦!


倩Sur

我是四川人,經歷了十年前的汶川大地震,當時年輕,由於從來沒有經歷過地震,地震來臨時,第一時間並沒反應過來。周圍的很多人也沒反應過來。由於是在隔震中比較近的成都,震感非常強烈,我們當時在四樓,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地板劇烈抖動,我自己則感覺頭暈。大約持續了一分鐘吧。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分鐘,大家才反應過來,都往樓下跑。在樓道里,一個平時關係很好的女生在我前面,可能是因為害怕,腿軟,跑不動,看到我,一把拉住我,我想扶著她走,但她根本走不了,最終把她抱了下去。後來又上去把兩個基本走不動的女生接了下去。

可能是因為無知者無畏,加上我這人一直神經比較大條,從地震開始,整個下午,我都一直沒有感覺到害怕。不過地震後不久,通訊就中斷了,打不通電話。

晚上回家後,聽人傳言,說是綿陽那一塊估計已經遇難七千人。這個數字很嚇人,當時的第一反應是根本不信,認為是傳言搞錯了。不過,晚上開始反應過來地震的厲害了。電視裡面在說是7.8級大地震(後來修正為8.0級),而且官方消息聚焦地震,正在全方位組織救災。當時情況不明朗,但官方消息說初步估計有至少上萬人遇難,其他面臨生命危險的人更多,一下子就把災情的慘重呈現在了全國人民面前。舉國在政府的號召和組織下動員起來了,成都組織了很多志願者,想辦法給災區送水、送方便食品。

在當時不斷爆發級別不低的餘震的情況下,做志願者是有生命危險的,只是我們當時並沒被允許參加,但本地的、外地的志願者,在接下來的幾天絡繹不絕,各種救災物資特別是急需的水、食品源源不斷地向災區進發。

救災過程有很多感人事蹟。印象很深刻的是一個小男孩和幾個同學被倒塌的教學樓壓住,幸好留有一個空間供幾個孩子在裡面得以倖存,小男孩堅信有人來救他們,大家撐不住時就領著大家唱國歌。

當時救災確實萬眾一心,我周圍不少街坊鄰居的成年人很多人都去了,往往都是自己出錢買很多水和食品,開自家車拉去,到災區外圍接受統一調度。往往一天跑幾趟。

當時電視全天聚焦地震實況,聚焦救災。有很多感人的故事,也有很多讓人悲傷的事情。災區很多人痛失親人。很多人雖然保住性命,但失去家園。有些人失去肢體。

在政府和全國人民的努力下,救災確實很有效,搶救出來不少人,也讓災民能平穩度過災情,並在隨後的日子裡得到各種援助。當時自發組織幾次捐款,雖然個人力量有限,但我們大家都積極參與,貢獻自己力量。

救災後就是災區重建,當時似乎是按照各個省份定點援助的方式。2012年,我去了一趟汶川,還能看到很多地震的痕跡,能看到因為地震被埋的舊公路和露出一小截的被埋的大貨車車身,只是從旁邊修了新路。還有被地震破壞嚴重的舊樓,有的舊樓都嚴重傾斜,是地震遺蹟。整個汶川修了很多新樓,供災民使用的新樓,還有新修的街道和馬路,都又新又好。從當地人的談吐和神情,能看出都在安居樂業,對於當時的生活比較滿意。

本來當時拍了一些照片,不慎後來丟失了。很可惜。


魔戒之王

地震發生時,大家感覺板凳晃得厲害。

老師一看吊著的電燈也在晃,大喊一聲:地震來了,大家走樓梯,快下樓!

轉身穿上白大褂,奔到護士站,通知護士,組織病人和家屬下樓。

後來聽說汶川地震當時,病房還發生了一件事,組織了一次小搶救:

有個患者突然意思喪失,四肢抽搐。

家屬說,患者經歷了唐山大地震,每次聽說地震都非常緊張,有時聽說地震,也會這樣緊張到抽搐。

大家都以為是因為聽說發地震了,患者緊張。

我老師就還是給了一支安定針,後來患者醒了,問他,他說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聽說發生地震了。

但是我老師還是覺得,不僅僅是因為緊張,發作時意識喪失,四肢抽搐,適當鎮靜後緩解。這其實是典型的癲癇。

只是這個患者,平常不發作,只在特定的場景下才發作,比如地震時。

所以,可以想象,經歷了地震的人,除了肉體上的創傷,傷口,傷疤,骨折,肢體殘疾,有時,心理陰影更讓人擔憂。

幸好,心理學界,已經在汶川地震中對創傷後患者開展了心理援助。

關注鮮血淋漓的創傷,更要關注心理創傷。

大膽的往前走,不要放棄!

汶川大地震,是一次考驗,一次對於人生信念的考驗,堅持不下去了,就找醫生聊聊吧……


重症醫生康駿朋

十年前四川安縣方碑村百分之九十房屋被地震摧毀,70歲的楊和平老人穿著草鞋站在廢墟上欲哭無淚。

十年後再次來到方方碑村,楊和平老人正在田裡收割油菜,地震後政府補助老人2萬元錢,老人重新建設新房。

方碑村坐落在安昌河邊,是距離綿陽27公里的一個小村莊,在“5.12”汶川大地震中遭受近乎滅頂之災。這個1503人、450戶人家chun有近95%的房屋損毀,死亡15人,重傷7人。

地震後方碑村在社會各界的幫助下開始重建家園,恢復生產,村民在山上開闢林地養殖土雞,種植觀光果園和蔬菜,增加村民收入。地震十年之後,如今的方碑村村民的兩層樓房漂亮整潔,村衛生室、文化活動中心,農業技術服務中心等一應俱全。地震傷痕早已蕩然無存,到處呈現的是百姓生活中的種種變遷與感動。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將北川縣城徹底摧毀,造成大量人員傷亡和失蹤。十年之後,北川老縣城成為地震遺址,整個地震遺址博物館項目由遺址區和博物館共同組成,《方案設計》將北川遺址博物館規劃範圍分為三個層次,分別為核心區、控制區和協調區。建議縣城和任家坪都應納入保護的核心區,其中縣城整體作為遺址區,博物館設在任家坪。

唐家山堰塞湖是汶川大地震後形成的最大堰塞湖,地震後山體滑坡,阻塞河道形成的唐家壩堰塞湖位於澗河上游距北川縣城約6公里處,是北川災區面積最大、危險最大的一個堰塞湖。庫容為1.45億立方米。壩體順河長約803米,橫河最大寬約611米,頂部面積約30萬平方米,由石頭和山坡風化土組成,湖上游集雨面積3550平方公里。

因為道路被毀,緊急開闢一條“空中通道”運送機械和兵力。武警水電部隊被空投到壩頂開挖溢洪槽,同時空投了35輛推土機、15輛挖掘機在內80餘件重型機械,懸於北川和江油之上的堰塞湖終於被破解。

2008年5月31日,唐家山堰塞湖勞累的武警水電官兵倒在地上便進入夢鄉。

2008年5月31日,綿陽機場。熱心的市民追著剛剛從堰塞湖撤回的士兵送西紅柿,年輕的士兵有紀律要求,急哭了熱心市民。

2008年5月31日,綿陽數百名市民帶著鮮花、水果舉著牌子來到綿陽機車 歡迎凱旋的武警水電官兵。


田視界

我是吳加芳,看到很多朋友在回答裡提到我,謝謝大家的關心。

我今年55歲了,現在是綿竹市一家工地上的泥瓦工,平常從早上7點到工地,到晚上6點回家。今天這邊下雨不用出工,可以跟大家聊下我這些年的生活。

08年5月12日下午地震發生時,我還在水泥廠幹活,突然之間,地面開始震動搖晃,我人都站不穩,抬眼看其他的同事都已經驚慌失措,工廠變得嘈雜,有人大聲呼喊救命,我才反應過來,是地震。於是在慌亂中跟著往外跑。

跑出去以後,我第一擔心的就是家人的安危。看到山裡的村莊、樓房都開始倒塌,兒子還在家,我到家確定孩子安全以後,問他媽媽有沒有回來,他說沒回,我才從妻子妹妹口中得知我妻子還在山上,離我有幾公里遠。

我馬上騎摩托車到了妻子在的地方。當時已經是一片廢墟,堆積著破碎的牆壁、磚瓦、木頭,到處是殘肢。我不知道我的妻子是生是死,開始一邊呼喊她的名字,一邊挖開一塊塊的磚石,很多人都血肉模糊,滿臉是灰,我很害怕找到妻子,卻無法辨認。

我從下午2點多到那,足足挖了3個小時,村裡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只有我一個人在廢墟上。到五六點,我從廢墟的縫隙裡看到一個蒙著灰的紅色髮卡,那正是我妻子早上出門時戴著的!但等我把她周身所有石塊搬開,才發現她已經遇難了。

當時餘震不斷,天上開始烏雲翻湧,馬上就要下雨。我原本想當天就把妻子帶回去,但路上全是倒塌的山體,交通已經被隔斷,我就從廢墟里找了些材料給妻子紮了個帳篷庇護她的身體。我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5月13日,有解放軍過來,我又去廢墟上看了我妻子。

5月14日,街道被清理出來,我終於帶她回了家。

把妻子帶回來以後,我把她埋在我們的房子前面。這些年,我因為生計去過很多地方,最遠的在新疆,離四川幾千公里,但我一直忘不了我妻子,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只要有空我就會去看看她。

每年的5·12,我都會給她燒紙錢,給她送她喜歡的黑色、紅色的衣服,喜歡吃的魚。地震前我們在一起20多年,她溫柔、體貼,對我很包容,但我知道人走了就是走了,在她的墳墓前,心裡有再多話我也不會說出來。我妻子喜歡花,到現在我還種著許多她喜歡的十三太保、朱頂紅。開花的時候,我感覺就是妻子在對我笑,她開心,我就開心。

我不想再提當時那張照片對我的影響,我寧願沒有那張照片。災難只能讓我必須堅強起來面對往後的生活,所以我會有第二任妻子,因為生活還是要繼續。

我兒子今年31歲了,在綿陽市打工,回家需要坐幾個小時的大巴。我們平常基本也是通電話,見面比較少,他能早點找個像他媽一樣的人照顧他,算是我作為老人的一個心願。我也想趕緊攢錢,早點替我妻子修上墓碑,了了我多年的心結。


吳加芳

2008年6月17日,被埋了36天“豬堅強”被解放軍從廢墟里刨出來,渾身黑黢黢的。

2008年6月22日,“豬堅強”來到了建川博物館。剛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為他是頭黑豬,結果洗乾淨了才發現其實是白豬。這些年,我們看到“豬堅強”逐漸恢復,重新變得白白胖胖。十年前,他在廢墟里僅靠吃木碳、喝雨水生存,從300斤瘦到100來斤,奄奄一息,如今,他已經有400多斤了。

“豬堅強”的生活非常有規律,因為負責飼養他的大爺同時也負責館內所有員工的熱水供應,所以大爺每天起來燒好鍋爐,就給他準備早餐。每天早上九點左右會給它用一次餐,不過量不多,下午三四點鐘又會用餐一次,午餐後會根據天氣狀況決定是否出門遛彎。每天來園區裡看它的遊客絡繹不絕,經過大災大難的豬不像普通豬見到人就一直叫,豬堅強給人感覺是很沉穩、不吵不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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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川博物館

汶川地震十年來,從地震發生到震後第一個春節、震後一年、三年、五年,到現在的震後十年,我7度入川輾轉各地,跟蹤記錄了幾十個孩子和家庭,這就是我最近《汶川地震:這些孩子,這十年》和《汶川地震:這些家庭,這十年》的兩個系列報道。這一個個普通孩子和家庭的故事,也正應了那句老話: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漢旺鎮朱紀忠的飯館開在原東方汽輪機廠對面,以前這個廠有兩三萬職工,飯館生意十分紅火。2008年的大地震震垮了飯館建築,讓他和家人的心血化為烏有。後來工廠異地重建搬離了這裡,老朱也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和全家人一起,又自己動手一磚一瓦重新在原址建起了新的飯館。目前這家飯館是離漢旺鎮鐘樓最近,也是離漢旺地震遺址最近的一家飯館。4年前,央視曾以《漢旺鐘樓旁的小飯館》,報道過老朱和他的飯館的故事。

大地震,讓當時已經年過四旬的戴進明、張蘭夫婦失去了18歲的獨子戴世發,他們也因為地震震毀了種木耳的棚架,而背上了債務。震後,這對夫妻一直努力想再要個孩子但未能如願,他們最後還是過繼了一個兒子,小傢伙的到來給這個家庭帶來了許多歡樂。如今戴進明早晚要騎三輪車接送兒子上下學。

宋芙蓉12歲的女兒盧倩,慘死在2008年的大地震中。女兒遇難後,她和丈夫嘗試了兩次試管嬰兒都失敗了,最終婚姻破裂。自幼失去父母的宋芙蓉,30多歲了又回到人生原點,沒有了女兒,沒有了房子,沒有了家庭。孑然一身的宋芙蓉來到綿竹市市區,打工養活自己,獨自悽苦生活了幾年。直到2015年,她終於遇到了給她愛和家庭的男人,過上了安定的生活。

大地震前,33歲的汪小瓊還在什邡市的藥店上班,丈夫馮強是紅白鎮中學的政教主任,他們在什邡貸款買了房子,準備讓女兒馮芷琰以後到市區上學。地震中,汪小瓊失去了丈夫,當時不到7歲的馮芷琰失去了父親。震後,汪小瓊帶著女兒離開那個傷心地,到什邡市區上學、生活。震後三年,她終於帶著女兒又重新組成了家庭,男方帶過來一個兒子,成為四口之家。震後十年,汪小瓊在做保健顧問工作,女兒也已經在讀高二,四口之家依然和諧溫馨。

原本是四川鎣峰實業有限公司茶樓裡臨時工的卞剛芬,曾因在地震廢墟里被埋了124小時被成功營救,而為眾多媒體爭相報道,十年來,關於她的報道沒有停止過,幾乎都跟她在地震裡的這段經歷有關。震後,鎣峰實業公司讓她成為正式工,她也變得十分豁達。但去年公司倒閉停業,她和老公又不得不分別外出打工,目前她在什邡市一家賓館做前臺。

2008年的大地震,楊德虎和王洪軍夫婦失去了唯一的女兒,讀六年級的女兒楊洋是在什邡市龍居場鎮龍居小學遇難的。地震以後,王洪軍再次懷孕,可7個月後流產。“沒了孩子,就沒了命。”身患嚴重類風溼關節炎的王洪軍,兩年後冒著生命危險終於生下了小女兒楊欣嶺。小女兒給他們帶來了很多歡樂,但他們心裡永遠都記掛著那個懂事的大女兒。

地震時,趙文武家小廚房坍塌, 91歲高齡的母親周國珍被埋,趙文武從廢墟中將母親扒出,然後又徒步15公里趕往學校尋找讀初二的女兒趙明茜。如今趙明茜大學畢業後考上了北川縣的公務員,現在在北川縣扶貧局工作。趙文武每天開著家裡的拖拉機找活幹,妻子現在在一家飯館幫廚,一家三口人都在勤奮工作。

大地震發生時,11歲的王潔瑩是什邡市紅白鎮中心小學五年級的學生,當時正在學校二樓樓梯處的她被砸倒在廢墟里,後被救出生還,但她的右臂和後腰留下了傷痕。同班的19名同學在地震中遇難。今年21歲的她長得亭亭玉立,是成都中醫藥大學預防醫學專業的大三學生,右臂的傷痕已經隱約難見。她說,等到畢業以後,她想回什邡工作,這樣可以離家近一些,方便照顧父母。

大地震發生時,在什邡市湔氐鎮龍居小學讀書的張帥,這個13歲的少年從坍塌教學樓的廢墟中救出了三名同學以及懷孕八個月的老師,但他的右手手指被砸斷而截肢,被評為“全國抗震救災優秀學生”。震後,張帥被成都市綠道景觀工程實業有限公司總經理鄒相英接到成都資助上學,他的父母也被安排到鄒相英的公司工作。高中畢業後,張帥在一所大專學了三年廣告設計。如今,23歲的張帥剛剛應聘到成都一家公司學習做外匯和數據分析,也已經有了女朋友,他正在用自己的努力開始新的生活。

2008年的大地震,1995年出生的陳龍正在綿竹市富新鎮富新二小讀書,教學樓整體垮塌,他是被從廢墟中救出的倖存者,而班上50多名同學,最後倖存者下來的只有一半。地震帶來的陰影,陳龍很多年都沒有走出去。初中畢業後,陳龍在綿竹一家職業學校學習機械加工,畢業後就業不理想就又學習了兩年理髮,學成後在綿竹的理髮店打工,還因為理髮店老闆賞識而入了股。去年,他按揭買了轎車,他正在為未來而努力打拼著。

那場大地震,或多或少地改變著人生的軌跡。伴生著一個個普通人的故事,共同見證時間和生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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