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交公粮的日子

【原创散文】交公粮的日子


交公粮的日子

文/雪莲红红

一九九四年,他开始担任村会计。夏收夏种一结束,村支部书记找到他,说:“张会计,我和村长带领副职干部在家催农户,赶明个你到新集粮站收小麦飞子。”他说,“行!”爽快地答应了书记安排的任务。

可能你还不会不明白,“飞子”为何物?这是我们那儿乡下的方言,其实就是农户把粮食交给粮站,粮站开给农户的两张收据凭单。一张红字单,一张绿字单;红字单由村会计收着,农户拿到手的是绿字单。红字单是结算单,可以到粮站结算现金的,而农户拿到的只是交粮凭证,后被戏称为“白条子”。

新集粮站离我们那儿有十三里的路程,条件好的开个拖拉机去交粮,也有极少数还是拽(方言:拉)着平板车去交粮。当时老百姓在潜意识里都有一个观念,哪朝哪代这皇粮国税总得是要交的,只有交掉了心里才踏实,所以,人们向国家交公粮的积极性很高。多数的时候,人们趁早晨凉快把粮食拉到粮站,然后是排队等待粮站的工作人员上班。新集粮站位于闹市中心,交粮的长队有时排到粮站的院子外面的街道上,把一条街给堵死了那是常有的事。

整个粮站的院子里,没有一棵树,太阳把水泥地面晒得炙热,人们就站在烈日下等待着验收,过磅,然后再把一袋袋麦子扛上肩,顺着大跳板上去,把麦子扛到十几米高的粮仓上。当你从上面下来的时候,身上跟水洗过一样,蒸过桑拿的人都知道的感觉,汗珠从皮肤里是一缕一缕地流着出来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在脑海里想象出农民交公粮时的那份辛苦的。

这些能过了检验员的关,及时把粮食交掉的人,算是幸运的。多数的时候,验粮员的脸是板着的,他们是金口玉言,你得陪他笑脸,陪他好话。如果还不行,老百姓就会找到他,“会计,你得说说情呀!粮食交不掉,可要误了锄地呢。”那他只能屁颠地跟在验粮员后面说着情,掏钱买冰棍,或是西瓜,有时还得答应中午下一次馆子,否则,人家不买你这个账。很多大集体的户口,都一门心思的往粮站里挤,可见,那个体制下粮管站,是个多么好的一个单位。

粮食是土地里长出来的,你说一点杂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事。验粮员说,有点脏,百分之十折吧,老百姓也只能一脸的无奈,好像自己身上的肉被割去了,而且还要闭着嘴,脸上露出尴尬的笑,你得感谢他答应收下你的粮食,没有让你再回家清理杂质,来回折腾就算不错的了。

那些其他村的老会计精着呢,没到中午都跑掉了,他一直等粮站下班才感觉到肚子饿,要吃饭了。他走的迟,麻烦也就来了,都是一个村子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会计能去吃饭,俺就跟着你。此时,他也才想到那些比鬼都精的老会计们为什么要早走开,他们是开溜了。那日中午,第一次干会计,第一次到粮站收飞子,第一次初生牛犊不怕虎和交粮的这些乡亲在饭店坐下来,足足开了六桌。他说,简单的,两菜一汤,不喝酒,饭吃饱。现在想来,他还真有点可怕又可笑。

没多久,书记找到他,“会计,下不为例啊!这件事已经被人捅到县里了。”我说,“怎么!我个人掏钱请客也犯的哪条规定吗?”说实在的,一开始他就没有要村里报销的想法。后来,当他揣着钱去那家饭店付账时,老板说有人付过了。据说,有人牵头每人凑份子,按现在的说法AA制,只是他们没有找村会计,可能怕他知道,不叫他们去付账款。至今想来,他一个村会计倒欠了份子钱,还真有点汗颜!事实证明,村民是善良的,是淳朴的,有时,只是我们从门缝里看到的实际上不是别人,恰恰地是自己,很多时候自己太渺小了。

现在,粮食市场放开了,也不用再去粮管站交公粮了,过去人声鼎沸的粮管站,现在已是门庭冷落鞍马稀。农民收获的粮食放在家里,不用伸手就会被收购粮食的商人雇人装包拉走,农民只要过称,算账,收钱就行了,多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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