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醒醒，少主？”
一聲聲叫喊灌入白沢的耳內，他一遍遍的努力去睜開眼睛，然而，腦袋內鑽心的疼痛在不停地抽扯他。雖然這般難受，他還是忍著劇痛，順著這熟悉的喊聲，半響才睜開眼。浮入眼簾的還是一片模糊，但就是那一抹模糊的畫面，使得他明白就算此刻有萬般難受也要站起。
血光繚繞，火澤四濺，兵刃相接的撞擊聲以及術法碰撞後折散出來的殘餘力量，一點點在他眼中明晰起來。
“少主。”
他看到身側旁倒在地上的郢，身上佈滿了被刀砍破的傷口和術法燃灼的焦跡。
“郢。”白沢一手抱著痛不堪言的腦袋，彎下身去扶他，然而，他的手未夠及郢的身體，一柄尖利的長矛從他眼眶前掠過，那長矛未傷及他，轉反側刃刺向另一旁，右側又一快刀砍來，白沢見情形，翻轉避開，那彈落而起的長矛與快刀相撞，飛起落空。
再次著地的白沢試圖施展白朮，然而，這一運力，他全身都恍如被萬千根細絲貫穿，動彈不得。天地再次恍惚，在他力盡昏過去之前，他看到那柄長矛在咫尺之間鉛垂扎落，也看清了那手握長矛之人，是伴他長大，也是他曾最信任的，白族下一任的左護法，濯弘。
那場仗打了三年。
這三年來，他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並未是因戰鬥的殘酷，而是每當他稍微能深睡一會，纏繞他的那可怕的夢魘便翻雲覆雨的鋪天蓋地而來。在夢裡，他總會看到郢的臉，那張肝膽忠心、上場殺敵時視死如歸的模樣，下一個瞬間，那張臉卻變成了濯弘的模樣，又立即扭曲成墨族的一種蝕心法術，將他吞噬。
他總在汗如雨下的驚慌中醒來，再看到身側的侍衛緊張的樣子，擺擺手，讓未來得及問原因但已經熟悉少主一直這般的情形的年輕面孔退下。
那三年說漫長，也快，在白族竭盡全力將墨族擊退至千渡河對岸後，那場戰亂暫時結束於此。白族恢復了安寧。
墨族撤離千渡河的三個月後，白王忽然做了個決定，開始謀選繼承人。外圍傳言此番戰亂，白王重傷，命不久矣。
白沢受命從雨濘宮趕回王城之時，白王已經擬定了人選，那是一封六份的密旨，被六位長老祭司分別藏於六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地方。白王面對數位皇子，一視同仁的告知，在他們之中，會有一位是白族未來的王，而待那封密旨再次現世之日，便是那位皇子繼位之時，到那時，其他皇子必須盡力輔佐，反叛者，斬。
白王在所有皇子退去時，只留下了白沢。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白沢出來，其他兄長還未遠去，他們追問白沢白王還囑咐了什麼？
白沢對於面前這些皇兄弟喜於搬弄權位早就心知肚明，面無表情的丟了句：“父王什麼也沒說。”
在那些皇子面面相覷的憎恨表情下，白沢走下了臺階。
父王確實什麼都沒說，只是在其他皇子全都離開之後，用白沢從來未見過的一種慈祥叫他到自己身邊來。帶著那些疑問，他靠在父王的懷裡，白王用蒼老的手指扶著他鮮嫩的臉頰，就那樣，伴著午後透過雕花窗透進來的溫暖的光，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父王擁在懷裡，而這次擁抱的時間，很長。
父王一直未語，他便那樣安靜的保持著，他相信父皇，他需要的只是安靜。
那個在別的皇子眼裡隱瞞萬般玄機的午後，對他而言，卻是一種後來被眾皇子排斥的理由，暗算便一次次在他身上出現。
這個月都不下十次了。
雨濘宮處在雲霧繚繞的櫻花塬上，常年開敗不歇的櫻花鋪滿了雨濘宮的每寸土地，偶爾有時順風颳進白沢習卷的書房，他看到了，便放下竹卷，拾起那幾片花瓣，將它們拿到房外，吹落到院中的土地上。
小小、年輕的侍衛慌慌張張跑來，笨手笨腳的不是被石階上的苔蘚滑倒，便是丟落了信件。白沢看了不禁覺得生了些笑意，侍衛卻一再跪地認罪。
“起來，給你說過多少遍了，你不需要跪拜雨濘宮的主人，你總是記不住，下次若再是這樣，我便罰你在這兒跪一天好了。”看著那比自己小很多的侍衛，他總是想多照顧他些。
在他眼裡，這麼年輕的孩子本就不該受這種罪，但似乎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保他周全，他是濯弘的弟弟，濯羽。
“噢，少主，我錯了，我以後改。”濯羽低著頭，聲音壓得很低，帶些不懂的害怕。
眼前十三四歲模樣的孩子雙手將信舉起，遞給他，他搖了搖頭，拿過那份信，拆開。這孩子這般謹慎小心，也是有原因的，濯弘被定為叛徒後，濯家被滿門抄斬，刑司派去的人貪樂金銀，見這孩子小，能賣上價錢，便將濯羽賣給了黑市坊的腫羅人，濯羽在那裡呆了整整三年，除了吃不飽，穿不暖，每天要為黑市坊超負荷量的勞作，時常還被鞭打，那三年，他沒有出過那道堅厚的鐵門，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直到濯家被斬那日，白沢才發現濯弘的弟弟不在裡面，後來多方打聽到消息，才找到那黑市坊的腫羅人。贖回濯羽的過程並不順利，貪心的腫羅人開出五十萬黃金的高價時，白沢猶豫了，那對雨濘宮來說，不是一筆小的開支，但在白沢集夠那筆黃金時，腫羅人卻反口不賣了，礙於腫羅人係數一位皇子親戚的份上，白沢不好出手相逼，那段時間，他幾乎天天去看濯羽，腫羅人見他對著孩子這般關心，竟使手段毒打濯羽，逼得白沢以雙倍的價錢最後將濯羽贖回。
更多免費小說 點擊《 》
閱讀更多 書旗小說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