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那時他不是宮崎駿,只是個按件計酬,不停重複工作,改變不了規則的中年人。

文 | 雲曉

▲[虛度大師錄]020:宮崎駿 主播/思婕 配樂/久石讓-身邊的龍貓

1

世上每人都有自己的隱形守護者。

我想象那個隱形守護者,就像宮崎駿電影中的龍貓,有著圓滾滾的龐大身軀與軟軟的毛,喜歡睡覺,貪玩,坐在高高的樹梢上吹好聽的樂曲。

人悲傷想流淚的時候,它會攤開厚厚的爪子接住淚珠,將淚珠灑在天上變成星星。

人陷入絕望,撐不下去時,它靜悄悄的,給出一點希望的暗示,丟下一份命運的禮物。

在人卸下一天的偽裝,毫無束縛地睡去時,它來到夢中,帶著人在浩瀚無際的深藍夜空中,在銀白的月光和夜風裡飛行。

關於隱形守護者,想到我的一個妹妹。

她幾歲時,爸媽離婚,此後再也沒見過媽媽。

她很想媽媽,說媽媽喜歡用玉蘭油的面霜,每次遇到身上有玉蘭油香味的人,她都會覺得媽媽從不曾離開。

性情由乖巧漸漸變得獨立張揚。自己早早定下理想,自己找學校轉學,自學日語,畫了成摞成摞的水彩畫。

畫中就有宮崎駿電影裡那隻頂著瓜葉的龍貓。

在龍貓畫的下方,她用彩色的鉛筆寫著:

“要好好長大哦,我一直陪著你,一直在你身旁。”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這是她看了宮崎駿的電影《龍貓》後,在漫長的失母歲月中,用龍貓的形象擁抱了心中對愛的渴望,把苦澀化作了向前的力量。

那個穿著圍裙,畫了一輩子動畫叫宮崎駿的人,好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魔法師。

他用一隻龍貓將成年人的童心,和孩子的天真爛漫保存護佑在他的王國。

到現在,可以不誇張的說,他的王國裡安放著世上一半人最珍貴的情感。

於是我不停進出於他的夢想王國,想知道他的魔法秘方。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2

宮崎駿是將孩子的笑容視若珍寶的人。

他極喜歡孩子,每見到孩子的笑容,就會想,我就是為了這個而製作動畫電影的啊。

每天早上,他都要去工作室附近的幼兒園和孩子們打招呼,有孩子對他說“宮崎爺爺您的鬍子真好看。”

他就蹲下身來,讓孩子摸他的白鬍子,一臉享受。

於他而言,可以錯過頒獎典禮,但絕不能錯過每週日清理河道的義工服務。因為一條幹淨的河道,可以使孩子看見更多美。

他和當地的孩子有個多年的羊咩咩約定,早上他在露臺上擺出兩隻玩具白羊,代表宮崎爺爺已經開始工作了,晚上玩具白羊消失,代表宮崎爺爺已經結束工作。

這個約定讓宮崎駿頗為驕傲,得意的說,“很多小朋友都記得咩咩呢,長很大了還專門來看咩咩。”

他和吉卜力工作室的員工交流也很調皮,每次給員工發糖果時都會喊,“年齡幾歲,就能吃幾顆糖。”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保有天真的心,懂得美和好的珍貴,是因為曾深深體會過悲傷,見到過狼藉。

在動畫拜訪宮崎駿的生命之前,戰爭先敲開了宮崎駿世界的門。

他出生不久,日本偷襲珍珠港,隨後美軍對日宣戰。

為了躲避戰火,4歲時伯父開著小貨車帶著他們全家逃亡,因為貨車坐不下,他們拒絕了一位帶著年幼女兒母親的同行請求。

撇下那對母女的記憶,長久以來煎熬著宮崎駿。

家庭靠著為戰爭製造劣質飛機的方式獲利,以及周遭大人將侵略他國的事情當作吹噓的資本,令他厭惡。

為國家的所作所為感到沮喪,心裡產生了沉重的罪惡感和自卑感。

我想,2013年宮崎駿的電影《起風了》上映,有人評論這是宣傳戰爭的電影時,他回覆“你認為研究艾滋病的人是因為喜歡艾滋病嗎”,一定是懷著憤怒和很濃的愁傷說的。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童年的他性情孤僻,體弱多病,被醫生斷言活不過20歲。

問自己最多的問題是:“為什麼自己是個日本人?為什麼不是自己失去家園,不是自己死去。”

父親心思粗糙並不瞭解他內心的痛苦,母親在他6歲時就得了肺結核,在病床上躺了9年。

他無數次站在母親的病床旁,渴望母親能起身抱抱他,無數次在漆黑的夜裡發抖,害怕醒來再也無法見到母親。

他很掙扎,很困惑生命為什麼如此悲傷沉重,沉重到讓他忍不住想無數種離開世界的方式。

可世間又有許多美,生命又有許多熱烈蓬勃的情感。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3

1958年,日本史上第一部彩色動畫長片《白蛇傳》上映。

他清晰的記得看完電影那天,天空正在下雪,他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地走回家,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為一個情字,斷腸也無悔的白素貞讓他痴迷,痴迷到他將白娘子看作自己的女朋友,無數次地反問自己:

“電影裡的人們拼命活著,而我卻還在貧乏的生活,這樣活下去真的好嗎。”

身心被擊中,這部電影成了他動畫夢的萌芽。

這個尚在萌芽的夢,使他的生命有了一些力量,有了許多向往,茫然的未來裡,有了他想走的路。

那條路叫做:“拍動畫電影就是為了傳達美,傳達這個世界不被察覺的美,讓人覺得,這個世界值得我們活下去。”

世人只曉得堅持夢想是一件苦事,要和現實交手,要抵住孤獨,要在原本就無常的人生中增添更多的不確定性。

卻不知做夢的本身會令人擁有多麼強大的能量,會讓人在不斷失去可能的人生中,領悟到更深厚廣闊的生命。

那些純粹地做著夢的人,將一生獻給夢的人,都有神站在背後,他們握有神諭,連接靈魂與靈魂。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用想象力連接了這顆星球上細菌的時間,蟲的時間,鳥的時間,天空的時間,精靈的時間;

那個時間裡,萬物都會發光,清晨庭院的角落裡,花兒悄悄掉了眼淚,種子發芽會發出啵啵的聲音。

裡面奔跑著,飛行著的人,玩耍著的人,分明是在過著自己的生活,跟著自己的命運齒輪轉動,但看的人卻切實的與這些人,心神相連,哀樂交錯。

其他人能模仿宮崎駿的畫面,卻永遠無法複製他真正的深邃,這是神對做夢人要的唯一祭品——他們自己的宿命與掙扎。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4

宮崎駿成名後,不斷有人寫信給他,帶著作品跑來他家,想不念大學,去做動畫師。

他回答:

“你該好好享受大學生活,趁著還有自己的時間,多充實自我,弄穩看事情的角度和價值觀。

因為此後的等待是很累很痛苦的,可越如此,你越要堅持自己的獨特之處,不然你就會被其他的東西來擺佈你的喜怒哀樂。”

他講的是他自己。

初畫畫時,連去教室都令他害怕。

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將來能做什麼?會不會是我的錯覺,搞不好我根本沒有繪畫的天分?

他在這樣日復一日地自問中畫著,反覆懷疑著,觀察著。

他說這就是青春啊,不是那種對著太陽,邊跑邊吼王八蛋的青春,是想要活出點樣子,又不知所措,被不安和焦慮所困的青春。

大學畢業,學畫學了四年,懷疑了自己四年。

畢業後他去了東映動畫,成了“特徵是善良和貧窮”的動畫師中的一員,蝸居在只有7平米的“四貼半”公寓。

在那裡遇見了一生的摯友,一生的夥伴高畑勳,他給高畑勳當下屬,將日子拼盡全力活過,做出了第一部長篇動畫《太陽王子霍爾斯的大冒險》。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年輕時的高畑勳(左)和宮崎駿(右)

上映十天就被下映,成了東映史上票房最低的電影。

此後他結婚,有了孩子,輾轉多個動畫電影公司,除了按照公司的企劃畫畫外,提出的企劃案被評價“題材陳腐,一股子馬糞味。”

那時他不是宮崎駿,只是個按件計酬,不停重複工作,改變不了規則的中年人。

偶爾也會裝作已經看透夢想,看透天真,看透愛,然而這種事情怎麼能假裝呢,怎麼能捨得下呢,生命的熱情皆源於此,生命的力量皆源自於此。

怎麼辦?只能熬,只能不停的畫,只能在和現實生活的每一次博弈中,不停提醒自己最初為何要做動畫電影。

38歲,畫到成為業內公認的原畫工匠時,他得到了一個機會,執導《魯邦三世:卡里奧斯特羅城》。

這部電影為他贏得不少獎項,但叫好不叫座,賣不出去票,影院空蕩蕩。

此後3年,他沒有接到任何片約。

年近不惑,只能咀嚼這酸澀的滋味,繼續低頭創作,和一把把用完的筆,幾十萬張畫紙依偎著向前。

宮崎駿在他的電影《紅豬》裡說:

“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自己給自己許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5

每人都有每人的失落,每人都有每人的勇氣。

1983年,宮崎駿和高畑勳、鈴木敏夫等人一起開始執導電影動畫《風之谷》。

那時吉卜力尚未成立,他妻子辭職在家帶孩子,借了一堆錢,房子也做好了抵押的打算。

明天和意外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

同年7月,還在創作的宮崎駿接到母親離世的消息,命運還沒給他獎賞,先帶走了他的母親。

但看萬木垂梢首,便曉風吹過,一切都在繼續,櫻花照常在開放,冬日的湯依舊冒著熱氣,只是人不在了。

昔風不起,唯有努力。

1985年,宮崎駿44歲,吉卜力工作室成立,他像千尋一樣,終於拿回了自己的名字。

他把母親的形象,把在現實社會中受到束縛的女性,或是弱小生命的形象糅合在一起變成動畫裡的人物。

這些人物有著難以一眼看透的個性,但都有一顆敏感,溫柔細膩的心靈。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魔女宅急便》琪琪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千與千尋》千尋與無臉人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龍貓》龍貓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哈爾的移動城堡》哈爾 蘇菲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天空之城》巴魯 希達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幽靈公主》公主 樹精

很多人以為日本的動畫電影,都是宮崎駿似的風格,其實不然。

負責人講解“使用這個人工智能,可以做出令人無法想象的噁心動作。”

宮崎駿沉默半響說:

“我有一個身患殘疾的朋友,就連最簡單的事情他都需要很努力。

一想到他,我就無法覺得你們的作品有趣,做這個動畫的人,完全沒有考慮過痛苦的感受吧。”

每個人在命運面前都卑微渺小,有的人接受了命運的玩笑,從此給心穿上了冰冷堅硬的盔甲。

有人因為感知過痛,不願他人再感受同樣的痛。

其實命運在開玩笑的同時,也給了一面照清命運幻相的鏡子,那面鏡子是人對於生命的憐憫,尊重,慈悲。

宮崎駿把他的生命融化作畫筆的墨,畫那些不受禁錮的人,畫那些穿透小苦難,小悲哀,生生不息的愛,希望,勇氣,夢。

他是一個被神選中的人。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至今導演的11部動畫長片電影作品

6

宮崎駿固執得好像沒怎麼變過。

一直堅持傳統的手繪,總共120分鐘的《千與千尋》,十一萬兩千張畫稿。

101分鐘的《懸崖上的金魚公主》,17萬張純水彩手稿。

《起風了》中有一個4秒的鏡頭,用了一年零三個月才完成。

我真希望,希望他永遠這樣固執下去,然而怎麼可能呢。

就連身為魔法師的他,都在走向衰老,他已經不能使用正常的鉛筆作畫,只能用非常軟的5B鉛筆,有時候還用6B。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參加葬禮成了宮崎駿現在生活裡的尋常事,今年他的摯友愛睡懶覺的阿樸,高畑勳也走了。

宮崎駿總是淡淡的說:

“葬禮比我想象的要多,很多以為會活得比我久的都走了。

我要怎麼辦呢,畫下去吧。

雖然也可能會突發心臟問題死掉,但在工作中死掉,總比什麼都沒做要好。”

不知道2020年,他的新片《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會帶來什麼,不知道這部之後,還有沒有以後。

但我知道無論什麼時候來看宮崎駿的動畫電影,都一定都會聽到他用鉛筆一筆筆描繪出來的話。

“走得太遠的時候,要記得檢查是否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如果下雨天在車站,遇見被淋溼的妖怪,那就借給他一把傘,有可能你會因此得到森林的通行證。”

“去看放映的童年,我們一定會先大笑,然後放聲痛哭,最後掛著淚,微笑著睡去。因為我們看的不是童年,而是人生。”

“生活就是不停歇的失望和希望啊,覺得累了就喝點好酒,繼續朝著心動的事情,心動的人,大步走去吧。”

他就像《天空之城》裡的laputa島上,守護大樹生長,鳥兒歌唱,溪水流淌,渾身長滿青草花朵的機器人。

他很孤獨,很溫柔安寧,他靜靜守護住那片人心中的淨地,彷彿已進入了永恆之中。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宮崎駿:不與世俗為伍,哪怕這是給自己許下的詛咒!

-END-

請郵件聯繫:[email protected]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