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學時，有條公交路線貫穿整個大學城。
一次回校路上，看到最後一排還有座，就走過去坐了下來。
車到了下一站，上來一女孩，拎著個小盒。從半透明的質地裡，可以看出裡面是塊小蛋糕。她站定在我前面。
車越往前開，人越多，停停走走中，乘客們左搖右晃。
“吱—— 嘎吱——”
突然一陣急剎車，女孩手裡的蛋糕從盒子裡滾出來，徑直摔在了地上。一個本來完好無損、精緻可愛的蛋糕，瞬間變成了噁心油膩的一灘泥。真是倒胃口！
近期絕對不會再想吃蛋糕了。
一想到接下來的半小時，可能會有意無意掃到那攤東西，瞬間有了暈車的感覺。只好刻意不往那邊看。
等再次無意回頭時，卻看到女孩蹲在地上。她正在用紙巾一點一點地在處理我所描述的“那攤東西”。
不一會，地面已經完全看不到“那攤東西”來過的痕跡。
女孩若無其事地處理，我卻對她，肅然起敬。她本可以不收拾，因為收拾起來確實狼狽。
但她還是做了。因為她在意所處的空間，她不想讓別人不適，她懂得起碼的尊重與得體。
而這，就是教養，其實不一定得多麼驚天動地。
02
有教養的人，懂得尊重。
1789年7月14日，憤怒的巴黎市民，成千上萬奔向巴士底獄，要求廢除封建制度、限制王權。
法國大革命由此爆發。
1792年8月10日，巴黎人民再次起義，這次他們徹底推翻了君主制和封建王朝，可謂蕩氣迴腸。
路易十六和他的妻子瑪麗王后也因此被送上了斷頭臺。
瑪麗王后，是歷史上著名的“斷頭王后”。嫁給路易十六前，她是奧地利公主。
她有兩句名言：
第一句是，大臣告訴瑪麗，法國老百姓都吃不上面包時，王后天真地說：那他們幹嘛不吃蛋糕。
眾多史料證明，說這句話的並不是瑪麗王后。不過，憤怒的人民為了宣洩憤怒，將這句話強加在王后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第二句，確實是她所說：
是當瑪麗被推上斷頭臺時，她不小心踩到了劊子手的腳。這時瑪麗說了句：“對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可能養尊處優的公主和母儀天下的王后，並不深知民間疾苦，也不清楚自己的特權是建立在多少苦難和血肉之上。
但當她面對極刑，卻仍將尊重和得體放在第一位，哪怕對方是要砍她頭的人。
這是骨子裡的教養，是真正的貴族。
03
蔡康永也曾分享過類似的故事：
當時他父親還定居在上海。沒錯，他的父親就是轟動一時的大船商，是1949年沉沒的著名豪華客輪“太平輪”的主人，蔡天鐸。
那時上海已經開始流行洗剪吹外加按摩的髮廊，蔡天鐸每次去剪頭髮，都會帶一些吃的小物件給幫他按摩的師父，有時候是從國外帶回來的護手霜。
東西不貴重，但足以表達尊重。
教養是，不做不會被罵，但做了，就是讓人覺得高級。
網友“達達令”講了自己的經歷：
他們公司管午餐。每次用過餐，清潔阿姨會拿兩個桶來收集用過的餐具。同事們通常會先將剩菜剩飯倒進垃圾桶，再把餐具扔進桶。
但有一男同事，每次都是剩飯剩菜直接往桶裡仍，濺得到處都是，有時，裡面還有泡的溼噠噠的紙巾，想想都令人作嘔。
有次，“達達令”實在忍不住了，就半開玩笑：你怎麼懶成這樣啊，垃圾桶都在你旁邊。
結果男同事，卻笑著打哈哈：這些我都做了，還要清潔工幹嘛？他們不都得下崗？
言之鑿鑿，差點就讓人信了。
教養，至少是不給別人添麻煩。但舉手之勞，真的不會讓你掉塊肉。
沒教養，還合理化自己的沒教養，才是真正的病入膏肓。
04
沒教養的人，不僅不認為自己沒教養，還通常認為自己很幽默。
Papi醬曾做過一期視頻，主題為“不要把沒教養當幽默”，講的是很多人會用近乎侮辱的方式和對方開玩笑。
事實是，真的不好笑。
有人問：Papi，你的胸這麼小應該去找個男朋友。
Papi只好說：我已經結婚了。
結果對方不僅不收斂，反倒愈加猥瑣：那你老公不行啊。要不我幫你試試？
好想問，這樣的開玩笑和性騷擾又有什麼區別？但這種情況下，當事人通常還不太好懟回去。
如果你接著他的話，繼續往下開玩笑，他會說：這女的怎麼這麼騷啊，這種話都接；
如果你生氣，對方照樣有一套說辭：跟你開玩笑呢，怎麼還急了。
搞到最後，反倒像自己很小氣。
壞人總有一套自己的邏輯，邏輯背後是“不準反抗”。
這種“霸道邏輯”，還常見於酒桌。
“來，乾一杯。”
“對不起，我不能再喝了。”
“哎呀，你不喝，就是看不起哥。”
請問，我憑什麼要看得起你？
你個沒教養的土撥鼠。
05
村上春樹，是我非常喜歡的小說家。
最近剛讀完他的新書《刺殺騎士團長》，深感其晚年作品接近出神。
我非常敬佩他！
敬佩他數十年如一日筆耕不輟，敬佩他積極規律的生活方式，敬佩他毅力之下的每天十公里，更敬佩他如紳士般的“教養”。
在《刺殺騎士團長》中，有一段讓我印象深刻。他藉助書中角色“免色”道出來：
是的。就是所謂南京大屠殺事件，日軍在激戰後佔據了南京市區，在那裡殺了很多人，有同戰鬥相關的殺人，有戰鬥結束後的殺人。
但是，反正有無數市民受到戰鬥牽連而被殺害則是難以否認的事實。有人說中國人死亡數字是四十萬，有人說是十萬。可是，四十萬人與十萬人的區別到底在哪裡呢？
看到“四十萬和十萬又有什麼區別”時，熱淚盈眶。
這位頂尖作家，拋開民族主義，言辭懇切說出來的肺腑，令人動容。
教養，往小了說，是尊重他人；往大了說，就是尊重歷史，正視過去，不推諉，不扯皮，不逃避，主動去給基因打抗體。
傷害已經造成，追究損失大小，實在不是一件很有“教養”的事。
對一個作家來說，用“有教養”的文字來弘揚正義，闡述觀點，才是獲得長期驅動力的真正源泉。
06
我們總是把教養掛在嘴邊，可到底什麼才是教養？
教養，不是家教，也不是一個人讀了多少書。而是，他有一顆溫柔對待世界的心。溫柔，但溫柔有力量。
教養，是根植於內心的修養，是無需提醒的自覺，是以約束為前提的自由，是為別人著想的善良。
豐子愷有首詩，叫《不寵無驚過一生》：
不亂於心，不困於情。
不畏將來，不念過往。
如此，安好。
深謀若谷，深交若水。
深明大義，深悉小節。
已然，靜舒。
善寬以懷，善感以恩。
善博以浪，善精以業。
這般，最佳。
勿感於時，勿傷於懷。
勿耽美色，勿沉虛妄。
從今，進取。
無愧於天，無愧於地。
無怍於人，無懼於鬼。
這樣，人生。
如此，最好；已然，靜舒；這般，最佳；這樣，人生。
這就是我想要的一生：沒有很酷，只是活成了謙謙君子，活成了“有教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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