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壞事,天知道

1

柳小草身著一襲紅衣服,頭上戴著一朵紅花。她跪下來給爺爺磕了三個頭,然後由媒婆扶著坐在迎親的毛驢車上。

趕車的大壯回頭望著柳小草,那白白嫩嫩的皮膚嫩得都能掐出水來,小巧的嘴巴嬌豔欲滴,他不由得咽一下口水,喉嚨裡發出嘰裡咕嚕的聲音。

媒婆咧著嘴說:“瞧你沒出息的樣子,就像沒見過女人似的,今晚洞房花燭夜你好好享用吧!”

大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繼續趕著驢車向前走,山路坑坑窪窪,毛驢車的輪子深淺不一。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的路程,毛驢車終於停到一處土坯房門前,媒婆先跳下車扶著柳小草,大壯把毛驢車拴在門前的樹上,然後一把抱起柳小草往屋裡走,“娘,我把新娘子娶回來了。”

老陳頭和老婆子聽到喊聲連忙出來迎接,大壯娘怔怔地盯著兒子,扯著嗓子喊,“快放下,快放下。”大壯不明原由,問他娘,“怎麼了娘?”

“不吉利,她是個瞎子,必須踩著火盆進屋。”老婆子掐著腰,眉毛挑起,臉龐因過度的憤怒而泛紫。

大壯被老孃嚇著了,手一鬆,蒙著蓋頭的柳小草“咚”一聲落在堅硬的地面上。蓋頭掉在地上,露出她清秀的面容,老頭子“嘖嘖”稱讚道:“我老陳家豔福不淺啊!”老婆子回頭瞪他一眼,“老不死的,難道你也瞎嗎?她是妖孽。”老頭閉緊嘴巴不再說話。

老婆子氣喘吁吁地端來一盆碳火,命令著大壯,“快,把她拽過來。”

大壯正欲上前,站在一旁的媒婆發話了,“她雖是瞎子,可她心靈手巧,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你這個做婆婆的等不及要給兒媳婦下馬威嗎?”

老婆子一聽媒婆的話,氣不打一處來,“都是你這個老妖婆做的好事,你當初把這個瞎子說成天仙,我今天才知道她不過是個被人遺棄的孽種。”

媒婆哆嗦著身體指著老婆子,“你一大把年紀,還是積點口德吧!”說罷,她俯身扶起柳小草,在她耳邊嘀咕幾句,然後一甩袖子走了。

柳小草側耳聽著媒婆遠去的腳步聲,淚水不住地往下落。

“瞧瞧,剛進門就黑洞淌黑水。”老婆子說著話便將柳小草一把拽住,往碳火盆前扯。誰料,柳小草不緊不慢地說:“不就是跨火盆嗎?我嫌火焰不夠高,你再加點碳,把火生旺了。”

老頭老婆子一聽這話頓時嚇傻了,可不就是嘛!碳火冒著黑煙,根本沒有火苗。大壯拽拽老太太的衣袖,“娘……”於是,老太太又端來一盆碳放進火盆裡,碳火越燒越旺,火苗呼呼地往上竄,直抵房頂。

你做的壞事,天知道

2

十八年前,老韓頭趕著一群羊上山,這十幾只羊是他生活的全部樂趣和財產。自從老伴去世後,老韓頭跟羊日夜為伴。

那天細雨綿綿,老韓頭倚在柳樹下喝水,一聲接一聲“哇哇”的嬰兒啼哭聲傳入他的耳朵。他順著哭聲走過去看見樹坑裡放著一個紙箱子,當他打開紙箱子的時候,一個女嬰停止了啼哭聲。老韓頭憐惜地將女嬰抱在懷裡,他沒想到,這一抱就再也放不下了。

老韓頭給女嬰取名柳小草,因為在柳樹坑裡發現的她,並且小草容易生長,老韓頭希望將來女嬰能像小草般不怕雨淋日嗮,堅強的生活。隨著時間的流失,小草逐漸長大了,這時候老韓頭才發現小草的眼睛有問題。

於是,老韓頭帶著一生的積蓄四處拜訪名醫給小草治眼睛,遺憾的是小草的眼睛依舊黑漆漆一片。這個時候,小草總是體貼的拉著他的手,安慰道:“爺爺,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可我什麼都會做呀!我能照顧爺爺,您就別再為我操心了。”老韓頭聽到這話,眼睛總是溼溼的,這沒媽疼沒爹愛的孩子很早就學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真是難為她了,雙目先天性失明,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父母遺棄吧!

時光飛逝,當年的女嬰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爺爺,小草不出嫁,小草要照顧爺爺一輩子。”

老韓頭每次聽到這話,心裡都難受得要命。柳小草不但懂事孝順,而且勤快。雖說她是個瞎子,可她從小縫縫補補,做飯洗衣從不耽擱。

老韓頭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他琢磨著在自己入土之前,先把小草的終身大事安排妥當,即使有一天他閉眼了,也心安了。於是,他找來厚道的媒婆給小草說親,媒婆一下子就想到沒有生活負擔的老陳家。雖說陳家兒子大壯比較木納,可他懂得孝敬父母。

老韓頭覺得能夠孝敬父母的人自然就是好人,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叫大壯的男人僅僅孝順父母並不等於疼愛媳婦兒。

當媒婆回來告訴老韓頭,那小草的婆婆竟然嫌棄小草是個瞎子,而且還罵她是個被人遺棄的孽種,老韓頭的心緊緊地揪住了。他捂著胸口,聲淚俱下地說:“我可憐的小草該怎麼辦啊?剛進婆家的門就被欺負,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媒婆的眼睛溼潤了,她也是看著小草長大的,原本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可現在竟然把小草推進了火坑。她嘆口氣,“老韓吶!孩子已經嫁出去了,只能聽天由命了,你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能養她一輩子,想開點吧!”她起身離開老韓頭的家。

老韓頭眉頭緊蹙,臉色慘白地望著媒婆離開的背影,兩行渾濁的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從這天起,老韓頭病倒了,他躺在炕上眼睛迷離地盯著家門口,盼望看到小草歸來的身影。可是,日復一日,他越來越消瘦,小草依然沒有出現。

你做的壞事,天知道

3

大壯娘指著大壯的腦門,粗聲粗氣地說:“把她綁緊了,我就不信她能逃出我的手心。”她抬起腿踹了小草一腳,“你這個掃帚星。”

那天,大壯娘不停地往碳盆裡加碳,火苗越燃越高,沒料到居然把屋頂也燒著了,這土坯房子的房頂本就是搭幾根木架子,然後上面用茅草蓋住。現在這屋子沒有房頂,四面的土坯牆搖搖欲倒。她越想越氣,越看小草越不順眼,她從心底牴觸小草。

小草被綁在院子裡的大樹上已經五天了,她不吃不喝也就罷了,而且經常半夜唱歌。這天晚上,大壯聽到歌聲悄悄來到小草面前,“媳婦兒,你唱歌真好聽。”

“唉!可惜我活不了多久。”小草低聲哭泣。大壯心疼不已,可他也不敢違抗娘,“我去勸勸娘,你等著啊!”

大壯娘氣呼呼地喝口水,她怪兒子窩囊,光想著心疼媳婦兒了,可她也愛自己的兒子,“這樣吧!讓她睡在羊棚裡,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她睡了,好歹給咱陳家生個一男半女。否則,她就別想好過。”大壯娘咬著牙狠狠地說,大壯聽了這話,心裡直打怵。

大壯把小草扶到空蕩蕩泛著臭味的羊棚裡,他想起孃的話,此刻又看到小草泛紅的臉頰和嬌嫩的皮膚,頓時,他體內的荷爾蒙蠢蠢欲動。他嚥下口水,舔舔嘴唇,“你…你已經是我老婆了…”他吞吞吐吐地說完話,迫不及待地脫光衣服,把小草壓在身下。

小草沒有掙扎,沒有反抗,只是冷哼一聲,大壯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在小草身上欲血奮戰,大汗淋漓。

小草緩緩起身穿上衣服,她瞪視著大壯,嘴裡喃喃地說:“天要塌了,哼!”大壯的後背冷汗直冒,一股瑟瑟的涼意穿透他的肌膚。

公雞打鳴聲撕吼著沉睡中的山村,大壯娘剛走進堂屋,四面牆壁順勢倒下,她來不及喊一聲,便被牢牢地壓住,一條腿向外蹬一下,便斷了氣。

大壯看見倒地的牆壁和孃的一條腿,他顫抖著喊道:“娘…娘…”老陳頭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

大壯悲催的哭喊聲震動村莊,老孃死於非命。村民們陸續趕到,七嘴八舌議論著,大壯仰天一聲慘笑,他衝進羊棚,不料,雜草中只殘留下一件破碎的衣服,他瘋狂的撕扯著這件衣服,傻傻地笑了。

笑著笑著,他忽然想到柳小草黑洞洞的眼睛,還有她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還有昨晚小草說的那句話。

你做的壞事,天知道

4

老韓頭的頭髮全白了,他抱著小草曾經穿過的衣服老淚縱橫。相依相伴十八載,小草是他的命,是他生活的全部。

“爺爺…爺爺…我回來了。”小草徑直來到爺爺身邊,拉著爺爺的手。

老韓頭看著眼前的小草,一下子把她攬在懷裡,“草…草啊!爺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快告訴爺爺,你是怎麼回來的?”

“爺爺…您還記得那次下雨天,我在山洞裡避雨,被壞人強暴的事嗎?雖說我的眼睛看不見,可是我能聞出他身上的氣味。那天大壯來娶我,我坐在毛驢車上就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和在窯洞裡的壞人是同一個人。為了再次確定一下,儘管婆婆叼難我,但是我還是把大壯引誘到身邊。”說到這,小草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爺爺,大壯孃的死是個意外,至於大壯,我想,當他看到地上的那些破碎衣服的時候,他就應該猜到是我。”

原來,大壯在山洞裡強暴柳小草那天,外面下著大雨,洞裡黑乎乎的,大壯並不知道小草的眼睛看不見,只是在電閃雷鳴之時看見小草身穿一襲紅衣。

當大壯把小草安排在羊棚裡並和她發生關係的時候,小草說了句:“山洞裡黑嗎?你還記得那個姑娘嗎?”大壯正在興頭上,根本沒有把小草的話聽進去。

事後,她聽到大壯的哭喊聲,便脫下身上的紅衣撕破扔到地上,然後從羊棚逃出去。她想,大壯在遭到婆婆死於非命時,必然會把不幸怪罪到她身上,也會在看到這身破碎的紅衣時刺激到他。

果然,大壯瘋了,他的腦海裡重疊著在山洞裡強暴小草時的影像和剛娶進家門的小草。

此時,老韓頭聽完小草的敘述,他為小草的聰明感到驚訝,同時也感到濃濃的悲哀。

小草逃回來固然是好事,可今後又該怎麼辦呢!

“爺爺,您不要替我犯愁,雖然我是瞎子,可是我的心不瞎,壞人總會有惡報。”說罷,她扶著爺爺躺在炕上。

老韓頭渾濁的淚滾落下來,“小草…爺爺…就是為了等你回來…見你最後一面,爺爺撐不住了,你要保護自己……”

沒等小草說話,老韓頭就嚥下最後一口氣。小草摸摸爺爺的鼻子已沒有氣息,她把被子蓋在爺爺身上,然後跪下磕了三個頭,以謝老韓頭的救命之恩和養育之恩。

窗外,風雨交加,柳小草緩緩走向後山的柳樹下,她痴痴地望著這棵樹,悶雷聲撕破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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