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应龙
陈绍芝老太太是重庆万州人，住在乡下一个小山村中，1925出生，膝下4个儿子2个女儿，还在八十年代初，所有儿女们都分家出去了，有的住在镇上，有的住在县城，有的甚至在外省安了家，就剩两个老人单独生活在一起。九十年代末，老伴也离世了，整个老家就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了。儿女们多次要求她搬来跟孩子们住在一起有个照应，但老太太喜欢清静自在，又舍不得老房子，坚持一个人生活。
如今儿女们皆年过花甲，孙子们都个个成家立业，遍布全国各地，偶尔家庭聚会，四世同堂人数达30多个。正因为如此，所以整个家庭很少聚在一起，平时去看望老人也是分批去的，要是真一起去，到了老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但也有例外，就是最近八九年来，每年春节整个大家庭都会聚一次。那是因为从2010年起，老太太就得了一种怪病，一到冬天就发作，咳嗽、气喘、呼吸困难，饭也吃不下。每次发作时，老太太都觉得自己要去地下陪老伴了，一般坚持到春节前几天，就会通知所有子孙们春节务必到家，好见最后一面，并吩咐一些后事。
所以从2010年春节开始，此后每个春节，老太太都病重，子孙们都接到通知同时赶到老家，大家都自带被子，自带粮食，甚至自带炊具，老家楼上楼下开满了地铺，个个都精心地陪护着老太太。几天后，老太太病情好转，大家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了，又各自回到各自家庭或工作岗位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18年春节。还是在2017年11月份时，老太太旧病又复发了，离得最近的大女儿每天就去陪伴照顾，并随时向家庭其他成员报告情况。大家平时工作都很忙，离得又远，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方便随时来去。
直到2月12日，基本上大家都放假放学了，老太太照例发出通知，说自己这次是真的挺不过去了，因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要求所有后辈们都回来见上一面。直到2月15日除夕这一天，满堂子孙才全部到齐了。这次老太太确实很严重，几乎不吃不喝，每天就靠村子里一位亲戚也是个老赤脚医生输液来维持生命。
就这样大家陪到大年初五，天气放晴了，老太太竞奇迹般的又好转了，可以吃些东西，下地走走了。大家心想这次可能又跟前面八次一样，只要渐渐好转，到了天气一暖和身体就恢复了。于是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准备上班的上班。
初六这天，看着老太太可以自己煮饭了，离家最近的大女儿也回去干农活了，但还是放心不下老太太，每天早中晚各打一次电话问候下情况。
初八这天早上，大女儿照例打通了老太太的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大女儿心想可能老太太在做饭或上厕所，手机不在身边。过了一会儿后，大女儿再打，还是通了没人接。大女儿就一直拨，拨了将近半个小时，老太太一直没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赶紧拿着电话就飞奔老太太家。
到了老太太家后，大门紧锁，平常这个时候老太太早在园子里搞清洁了。大女儿拼命敲门，一边敲一边高喊“妈”，始终没人回应。农村老房子都是木门，晚上里面用木栓子栓着。大女儿找来一截木头，用力地撞门，几下就撞开了，跑到老太太卧室一看，只见老太太一副睡得正香的样子，用手一探，全身冰凉，早已没了呼吸。
大女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与母亲几十年相处的光景刹时全涌上心头，尽管自己也近七十岁了，仍悲痛不已，甚至都忘了通知其他家人。
也许是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也许是左邻右舍路过这里听到了哭声，大家进来一看才知道老太太逝世了。当地村民们都很纯朴，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大家一边帮忙安排后事，一边紧急通知老太太的其他亲人。
直到这天晚上，老太太的直系亲人都还没到齐，因为一些在外地工作的都已经离家几百公里了。根据当地习俗，家人们一边安排晚上坐夜的事，一边请风水先生找地方和看下葬的时刻，最后定于初九早上六点就要上坡落葬。
老太太今年已经93岁，按照当地说法是“喜丧”了，但所有亲人仍忍不住悲痛。老太太一生受苦不少，好不容易把六个子女辅养成人又帮着带孙子、重孙，老来生活条件好了，但又不愿跟后辈住在一起，虽说儿孙满堂，其实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
为了“走”时能跟满堂儿孙见个面，老太太曾九次召集后辈作临终交待，没想到第十次真正地“走”了，三十多个儿孙竟没有一个人在身边，祝老太太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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